第1章：丧失信心

“娘…”

虚弱而无力的声音呼喊着,听起来就像是用最后一点力气在拼命，显得乏而疲。

伸手试图拽住母亲的衣袖，企图将大喊“郎中何在”“随军大夫何在”的母亲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他已然奄奄一息。

除了母亲抱着他，旁边埋头哭泣的大姐也在。

大姐注意到他的举动，于是握住了他那只手，并喊叫：“娘！你快看看四弟好不好？”

母亲这才低头，而低头的瞬时，眼泪落在他脸上，他很开心，因为还能见到母亲深爱自己的这一刻,他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小威儿！你别说话，娘这就救你啊！”

“随军大夫去哪儿了？死过来！”

她无比气愤的喊着，其实士兵已经去找了，毕竟随军大夫在好几万大军身后，跟那些其他随军者一起，不参与前线的战斗。

那声小威儿，仿佛使他回到了从前小的时候，自己的小名、乳名就叫做小威儿。

一开始其他人听起来觉得他是个女孩儿，长大点才知道，原来不是,威是威风的威，还挺可爱。他脑子里此刻正在回想小时候的过往，并做出了认命的态度。

“我没时间了娘，听我一句。”他通过跟大姐使劲，再次让大姐帮自己叫了娘。

“你先别说话了！自己回家跟你妻子说，跟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说去,风凰已经告诉我了，节雨怀上了，你别折腾自己兴许还能看到她们！”云媛打算抱起尘威走。

“娘！”尘威怒吼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小威儿！”云媛放下尘威。

“我说了！我没时间了！”他又狠狠地咬牙切齿的说着，“难道你想让我就这样死？”

“说！你说四弟！”风起从母亲怀里接过他。

风凰此刻并不在，刚刚，何文彧说完后，她就和子逸一起带着刺客团和士兵去追了，但何文彧跑的太快了，几十人追不上。

在场唯一能追上的尘威，还受了很严重的伤无法追赶。

跑到宫殿，她听了下来，准备回去看看情况。

而另一边，通知随军大夫的士兵因为在去往军队后方的路上了，咋快也来不及。

“这一路……会有多少人跟你一样着急？希望自己的亲人活下去！好好的活着！可你剥夺了他们的生活，将他们赶尽杀绝，已是罪孽滔天，但算作战争理应说得过去，可是……你真的不能再杀人了！”他又屏住一口气差点儿没喘过来，状态距离死亡又近一步。

“答应我，饶了他们。”

“你看看他们……”

他示意让娘看看周围已经被波及的百姓，有的正在嚎哭，跟云媛一样，有的抱着自己的家人寻求帮助，就跟云媛一样，有的聆听家人的遗言，还跟云媛一样。

云媛、风起，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狐注意到了此景。

“若换做你，你怎么做？”

“答应我！答应我！娘！”他死死地揪着母亲衣袖，咬牙切齿，用尽立气强调。

“我……”云媛十分纠结，可就在这时，尘威又吐了一口血，她当即抱住尘威，“我答应你，我不再杀人了，娘答应你了！”

“好！”尘威呼吸越来越困难。

“若你违背我的遗言，请记住，我将会不得安宁，无法超生。”

“为了我，你要遵守！”

云媛以发誓的姿态向尘威立下了这个承诺，不再杀人，而是不在滥杀无辜屠城了，至于那些坏人，要杀、该杀还是杀的。

在已经得到了承诺，得到了自己的目标后，尘威渐渐失去了力量。

手从大姐和娘的身上凋落，露出了满意的笑脸。

他看着母亲的面庞，闭上了眼睛。

风凰和子逸回来时，只听见云媛大喊一声“威儿”，她跪在地上，眼泪瞬间涌出。

没过多久，他们还沉淀在尘威死去对我悲痛之中，随军大夫来了。

“殿下！殿下！”大夫喊着，从周围人的眼神中看出，已经晚了。

“带着你的人，救济百姓，他们都已经是我夏原人了。还有漠瓦苏战伤的士兵，俘虏，该治的治，该杀的杀，快去吧。”云媛紧咬牙关，可说话时，又语气平缓。

在她的命令下，旁边那些被波及的百姓得到医治，他们不必死去，还感谢了云媛。

那些手无寸铁，已经交武器投降的漠瓦苏士兵也没被处决，而是被抓到一个地方统一看管，接受夏原文化和夏原理念的洗礼。

云媛、风起、风凰和子逸，四人就一直在这守着尘威，何时走出阴影，何时离开。

王将军、百总劝都不好使，只等云媛缓和。

当日下午。

尘威的尸体已经没有了肉色，苍白而又粗糙，伤口的箭也拔了出来，血也不流了。

云媛已经给尘威擦完了身子，就像之前给风升擦一样。

不过这次，她没有那么悲伤，只是面无表情，目光迷离，沉默不语，什么话也不说。

这是漠瓦苏京中域京中都城苏域神殿的一层，他们临时住进来，作为指挥部和将来的官府使用，已经纳入了计划之中。

但不知将来是何人在此掌管京中住这么大的宫殿，堪比皇宫。

想必除了诸侯和皇族，别无他人。

就算皇上等给他，一般人也不敢枉自住下。

在这六层宫殿内，第一层可以直接看到第六层廊亭，第二至第六层也可以直接俯视第一次，而第一层正中间，是尘威的尸体。

躺在金色碧眼的床上，盖着金白色相渐的被子，想皇家入葬前一般，即便死人也能显得如此富贵豪华，绝不丢皇族的脸面。

死后还能追封为侯或王，云媛的孩子少不了谥号。

而外面都是夏原将士的尸体，一个一个排成一排，记录他们的数量，再由每个小队上报伤亡人数，报姓名、家庭地址。

将来会给他们家人送一份钱，有功的还以予嘉奖，升个将军，让他死的体面些，让家人在老家受人尊敬，不被外人欺负。

这就是夏原王朝对待将士，对待士兵的待遇。

很多人都会说只是掩饰，可以往每位皇帝都做到了，包括如今的执云渊和皇子。

但可惜尘威，他既不是军队的人也参过军，在军中无名，空有一个皇族的身份，也不知会不会被追封什么侯，举办大葬。

云媛倒是希望，他能回家，让家人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在家人的瞩目下进入墓室，安息！

重要的是圆满，而不是面！

以往，从小到大，家里最不爱哭的就是风起，无论挨打挨骂，多重多狠都不会哭。

但长大了，身体依旧很硬，可心却慢慢的变软了。

她开始变得爱哭，仅仅是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哭了，更别提侮辱了，严重点将会变成气愤。

好比现在，她正在二楼某卧房的桌前静静地落泪。

“大姐！”风凰出现在门口。

“大姐！”

她缓缓靠近，手里拿着一壶漠瓦苏皇室的茶，不比夏原的好，可能喝到就很不错了。

风起并没有一丝反应，依然在桌前哼哧哼哧地哭着。

双手规矩的担在桌上，下巴则是戳在手背上，弯着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与桌面渗透，水滴石穿无动于衷。

她都不敢去弟弟尸体旁，不敢看到弟弟死亡后的面庞。

她愧疚又自责，泣不成声，往往最难过的总是她，可她又不想将这一面全展现出来。

风凰走到身边，伸手搂住大姐以示安抚。

风起突然转身，抱住了风凰在她怀里哭。哭出了声，哭没了形象，哭出了真心。

风凰紧皱眉头，同样非常悲伤地抱住大姐的头。

“走吧，去看看四弟。”她轻轻滑过大姐的脸，顺势擦着泪。

“不敢！我不敢！”风起紧搂着风凰不松手。

“娘都在呢，你有何不敢的？我认识的大姐可不是这样的啊？”她蹲在大姐面前，双手抚摸着大姐的脸颊，拂过眼泪。

“四弟已经死了，你得面对，这不是你的错。我的大姐，应该是勇敢，应该是果断，应该是像哥哥一样坚强英气的大姐才对啊？难不成……我大姐被人掉包了呀？”她卖着萌，试图借此结合言语鼓舞大姐，很明显她这招对风起很有效。

“走啦，大姐，姐姐！”她突然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再不起来，我走了啊？”

风凰往门外走，风起见状立即叫停了她。“别！”

她站起来，样子就像个小女生，很需要陪伴。

“我跟你去，我去。”

二人一起来到楼下，看到母亲以双臂支撑卧在尘威尸体边，面无表情，冷冷清清。

子逸此时也从大门进来，接到消息就来了，他一直在帮助王将军他们。

三人走到云媛旁边，一家人就这样沉默着。

谁也不说话，都在等母亲说话，不然谁也没资格说，这里也只有云媛能体会到失去的滋味是一种怎样悲痛而割舍的体验，

风起还只是自责，没保护好弟弟致使死亡，仅有一部分是失去弟弟的痛。

可云媛就不同了，她的痛要比在场所有人，哪怕是李节雨来了，都要痛上千倍上万倍。

这是自己的骨头，原本就是她分割的一部分，自己的一部分生命。

敢问谁能体会到！

“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她牵着尘威的手。

“我说是……这一切，从头到尾，找风招起，到现在，真的有一丁点儿意义吗？”

风凰看了大姐一眼，二人对视，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母亲的意思究竟是何用意。

子逸更插不上话了，他连一句话建议的资格在此刻都没有，虽然是女婿但依然属于外人。

“我为了找风招……”

“萌儿重伤，险些丧命。”

“吾升战死，无愧将身。”

“威儿被杀，死得太冤。”

“你们说说，这都是因为我要找风招才发生的！”

她突然转身，看过风起，看过风凰，看过子逸，似乎是想有人告诉她她做的对不对。

可无人说话，她又转过身去，继续牵着尘威的手。

“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

此刻，风凰突然道：“不！竟然这一切为了二哥，那就应该进行下去，不然大哥和四弟不就白死了吗？娘，我们不能放弃！”

她跪在母亲面前，“女儿愿在之后的路上追随母亲直到找到二哥！”

云媛的呼吸越发的重，她转身对三个人大喊：“我说你们能不能听话，都给我回家！让我一人去找！就不会有事儿了！”

说罢，她的呼吸逐渐失控，就像风起遭遇风暴一样。

下一秒……一口气没上来，她晕倒在地！

“娘的旧毛病犯了！”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