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路上（下）

浅苍拂晓甚至都还没问来袭的“圣法教会”成员有多少、实力等阶如何，直接就可以得出判断——他们要么消息实在不灵通，要么是就是蠢到了家，才会来攻打凯奥斯的西迁队伍。

但以之前凯奥斯和迦雷伯爵间那场战争的影响程度、传播范围，这附近的人不应该不知道。

毕竟他们现在距离玉琅城也就全力策马狂奔半天的距离，严格意义上来说，才刚刚离开玉琅城的辖区没多久。

这边的人对玉琅城发生的事情，多少应该都有耳闻，必然知道凯奥斯“魔侍团”的实力，也大概应该知晓凯奥斯已经有四位顶阶契约仆从的信息。

所以，在浅苍拂晓看来，他们还选择袭击凯奥斯的队伍，那就只能是蠢了。

蠢到以为趁夜偷袭、里应外合，就可以一举弥补实力上的劣势，可以让凯奥斯的领民、契约仆从崩乱。

等听到来攻的“圣法教会”余孽，是一名高阶大魔法师领衔，三名中阶的灵气士，以及七名初阶灵气士的阵容后，浅苍拂晓的表情就更加怪异了。

这些人真是失心疯了吧！

钢心侯爵都不敢动手的阵容，他们要来拼命？

还是说……凯奥斯这里有他们不得不来的“东西”？

“有抓到活口吗？”浅苍拂晓问道。

凯奥斯说道：“有，不过我送回去给他们的领主了。”

浅苍拂晓点了点头，她倒也能理解这个操作，不自己审，也不找圣佑宫的人来审，直接送回去，就是卖那位领主一个人情呢。

确实对凯奥斯来说，去追究那“圣法教会”袭击者所属的领主没有多大意义，按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说，卖个人情反而是最佳。

“你这不会是有什么‘圣法教会’的宝物吧？不然就凭他们这点人，怎么敢来的？”浅苍拂晓半开玩笑地问道。

“无所谓了，反正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不管是谁来，消灭就是。”凯奥斯随意地说道。

“凯奥斯男爵真是有气魄。”

“你是想说‘真自大吧’。”

“我没有！”

“有也没事，浅苍小姐你作为我的西迁观察官，发现问题、有什么建议，就要大胆提噢，也能帮助我改进嘛！”

“什么观察官？我怎么就观察官了……谁封的……”

“我封的。”

“那你给我开工资么！”

“都包食宿了，还要什么工资！”

两人习惯性地开了会玩笑后，凯奥斯又跟浅苍拂晓详细描述了一下他们从发现敌袭到应战，到彻底平定这场夜袭和骚乱的过程、细节。

整个过程其实时间很短，从乱起到平定，到他们过来吃夜宵，都还没有一个小时，如果单算战斗时间，怕是3分钟都没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清肃领民里那些散布谣言、捣乱的“圣法教会”余孽。

这一战凯奥斯这边，别说阵亡的了，连受伤的都没有。只有几名听到动静后，要过来帮忙擒拿那些散布谣言、捣乱放火的“圣法教会”余孽的领民，被侍卫误伤。

不过他们及时出声，也让侍卫收住了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大碍，让格罗斯曼医士处理一下，就痊愈了。

凯奥斯跟她说这么多，这么详细，也是为了通过观察她的反应，来看她了解哪些方面的事，她的关注点和有比较大情绪反应的地方在哪里。

凯奥斯知道她肯定有特别的消息源渠道，而且知道很多和圣佑宫高层、西界各势力的事情。

之前她提醒圣佑宫和潘德审判长有关的内斗信息后，凯奥斯也曾与克里斯蒂娜伯爵旁敲侧击地聊起过类似的话题，十分肯定，浅苍拂晓的消息源不会是女伯爵。

至于今晚这场骚乱……

浅苍拂晓的想法其实也没错，正常情况下，“圣法教会”还残存于玉琅城及附近几座主城的成员，是绝对不会犯傻或发神经来攻他的营地的。

今晚那高阶魔法师和那几个灵气士之所以“犯傻”，可不是凯奥斯领民里几个“圣法教会”余孽散布谣言，里应外合，就让他们看到希望，而是更强的、他们无法拒绝的命令。

那命令……来自于凯奥斯。

或者确切地说，是凯奥斯通过亡灵仆从鲁迪那获得的信息，假鲁迪之命，对附近的“圣法教会”成员做的“暗示”。

鲁迪可以说是一手协助建起的玉琅城“圣法教会”组织，掌控着各种法咒传授和下咒施法，是绝对的权力核心，周围主城的“圣法教会”成员，也基本是玉琅城这边辐射过去的，所以他发出的信号、命令，“圣法教会”那些躲过之前圣佑宫第一波清洗的成员，也不敢不听，不敢不遵从——他们身上还大都有诅咒呢。

至于凯奥斯队伍里那些残存的“圣法教会”余孽，他其实早就已经知道，只不过一直没有开展清理行动而已。

一是随着“圣法教会”主要成员，特别是鲁迪的消亡，这些普通领民里的顽固分子，很难再造成什么大的、实质性的破坏。

而且“圣法教会”被圣佑宫处理后，惩戒骑士所到的每一个领民聚居地，都会大肆宣传“圣法教会”干的事，大部分领民不论是出于怕“圣法教会”还是怕惩戒骑士，都不会再轻易被蛊惑。

二是之前这些领民在不同的领民聚居地里，每个聚居地其实就那么一两个，顶多三四个，除非凯奥斯亲自去到每个聚居地亲自处理，否则的话派其他人去，肯定要搞得鸡飞狗跳——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精准的分辨能力。

但他亲自去每个聚居地处理的话，又太大动干戈了，容易引起聚居地领民的惊慌，没有必要。

所以在路上做处理，是相对比较方便的，有勾连外部“圣法教会”成员进攻领民营地的由头，处理起来更加地顺应人心。

另外也是借此诱几个“圣法教会”残存的中高级成员过来，炼成亡灵仆从。

他倒不指望这些亡灵仆从能帮他做什么事，就现在他的身份，他也根本不敢公开召唤出亡灵仆从。

不过他以鲁迪为样本，进行特殊处理的亡灵仆从，都能保存住生前几乎所有记忆，所以这是获取机密信息的最好方法，甚至比那些相当于“吐针剂”的灵魂魔法还要好用。

毕竟那种强控型的灵魂魔法，是有可能直接损害隐祖灵或本体灵，造成不可逆的记忆丢失的，询问出来的内容虽然都保真，但也可能驴头不对马嘴。

而亡灵仆从，除了回答问题经常不那么“智能”，会显得特别啰嗦，从盘古开天开始将起，讲起来还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外，在信息的完整度和可重复调用上，要远比直接的灵魂魔法控制来得强。

像这次被他炼成亡灵仆从的，是一名高阶魔法师、一名中阶灵气士，都是同一位领主的契约仆从，既知晓许多“圣法教会”在这边的隐秘，可以和鲁迪那边的信息进行对照参考，有针对性地提问，又知晓许多所属领主及周遭贵族的隐秘。

凯奥斯当然对这些领主、贵族暂时没什么恶意，但等到未来，他的某些布局涉及到这片区域这些领主时，这些信息就可能一下帮他打开局面。

当然，这么做，更多的还是凯奥斯在实验和练习这一套操作手法，怎么样在战斗力又快又隐蔽地把目标干掉后，三灵完整收走，非常考验技术。

凯奥斯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自己在灵魂魔法、亡灵法术这条路上，是不是走太远了。

现在他炼化的灵魂，不论鲁迪还是今天的这俩，都是“圣法教会”的人，本来就是各种给人下咒、玩弄灵魂的家伙，甚至本身还有仇，炼化起来是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可是未来他还会不会把“圣法教会”之外的人干掉之后炼成亡灵仆从？好像……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照这路线发展下去，怎么有点像各种文艺作品里大反派的风格了？

他周围的人，知道他这一能力的，不论莎尔薇拉还是小伦娜，全都是“老爷\/哥哥”要杀谁，她们就不择手段全力灭掉对方，“老爷\/哥哥”要做什么，她们就是全力支持，哪怕他是要毁灭世界，颠覆圣佑联盟，她们也可能会义无反顾跟随。

至于要杀的人是好是坏，要做的事成功率怎么样，她们根本无所谓，一点不在乎。

所以她们自然也不会对他使用这种亡灵仆从的炼制法术有什么异议，劝阻什么的更是不可能。

凯奥斯自己倒是会时而警醒一下，提醒自己不要沉迷于任意一种手段，而忘掉了最初的目的。

不过暂时来说，不论灵魂法术，还是“亡灵仆从”的炼制，他都不可能放弃——这玩意实在太好用了。

第二天一早，附近那位有多名契约仆从参与进攻凯奥斯营地的领主，便亲自赶过来见凯奥斯。

那位名叫赞塞尔的领主，其实和凯奥斯一样是三叶男爵，不过他过来见到凯奥斯，却是相当的客气、礼貌，甚至有点过于谦卑了。

不仅是因为今天这事凯奥斯本来就占着理，更是是因为凯奥斯现在在整个圣佑联盟的都极有名气，以男爵的实力在正面战役中打赢伯爵，那一战是载入史册级别的经典战役，玉琅城及附近主城的领主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身就有几层光环加身。

赞塞尔不仅态度谦卑，过来营地还带上了五千魔券以及一些正常的新鲜食物补给，包括蔬菜、家禽牲畜等。

人家这般表态，凯奥斯自然也不会得寸进尺，那些补给他收下，五千魔券则没有收，但是和赞塞尔谈好了一笔价值七千魔券的“炼魔系统”、“魔装法阵系统”的订单，两边是皆大欢喜。

来的时候，赞塞尔男爵脑后光圈是1\/3黄色——凯奥斯主动把那唯一的俘虏不做审问就送回去，自然是很大的示好，有这光圈表现也是正常。赞塞尔当然不会知道，凯奥斯把那俘虏送回去，是因为那俘虏在“圣法教会”里地位太低，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们昨晚为什么会去攻营地。

而离开的时候，赞塞尔男爵脑后光圈已经开始亮出一丝蓝色了，虽然不到1\/20，但对于一个只见过一面，之前没有任何交集的领主而言，这好感度已经可以说非常高了。

处理完这事，大部队自然拔营继续赶路，向瓦利城行进。

虽然昨晚出现了那么一出意外插曲，但今天大部队却是比之前三天行进都要顺利得多，到得傍晚扎营的时候，走的路比之前三天加起来还多。

到第五天，又比第四天赶的路更多，第六天比第五天更快……

一方面是这几天走的这段路路况都特别好，特别适合他们这只车马比较多的大部队。

另一方面也是魔侍们、领民们都差不多适应了赶路的节奏，知道路窄的时候要变什么队形，路宽的时候用什么队形，警戒的时候什么队形，休息的时候什么队形。知道每种队形，应该走多快比较合适，应该怎么安排体力，什么时候休息，侍卫、管事们也都知道要怎么样管理这种行进的大部队，维持好秩序。

到第三十天，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凯奥斯自己的期待，也让同处于队伍中的浅苍拂晓大感吃惊。

那些以灵气士、魔法师为主的契约仆从，或是“魔侍”们，能一直以比较规整的阵列进行长时间赶路，能经常变队形而不乱，还比较正常。

但那些普通领民，居然也都开始在这漫长的路途中适应了这种充满各种约束和变化的赶路方式，整体还能保持一个比较正向的精神状态，就很出乎意料了。

虽然这和凯奥斯那花了大价钱做的补给计划，以及所有行动不遍的老弱妇孺都有车坐有关，但这种从下到上的主动配合度，这种三万多人的长蛇大队居然能在长时间赶路的过程中不乱、不散，居然能有条不紊地保持一个月之久，士气不降反升的情况，实在是很不正常。

浅苍拂晓觉得这肯定不是简单地对领民好、肯花魔券，就能解释的，绝对没那么容易。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每天赶路的时候都跟在凯奥斯身边，看他处理各种事务的浅苍拂晓，发现他们这支队伍，其实并非一切在出发前都做好计划和准备，就和最初那三天乱糟糟的状况一样，他们在路上，其实同样在不断遭遇各种没有准备到、预料的突发状况。

比如在走到第63天，进入第三个月的时候，队伍里就爆发了一场疫病。

先是一名五岁的孩童染病在几个小时内就抢救不及暴毙，接着又有十几名二到七岁的孩童出现相同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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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奥斯亲自带着格罗斯曼医士，带着两位顶阶魔导师，抽调了他带着往瓦利城去的几个研发团队里对疫病、医术有些研究的炼器师、炼金师出来，组成临时医疗团，不计代价地使用药剂，保住所有染病的孩童性命，终于是在几个小时内找到了病因——一种特殊的毒虫。

在抓到毒虫尸体，并且确定毒虫种类后就好办了，很快格罗斯曼医士便在凯奥斯带领的“临时医疗团”帮助下，把治疗药剂和驱虫药剂给调配出来。

十几名发病的孩童几乎可以说是药到病除，很快就恢复过来。

浅苍拂晓事后了解到，这种特殊的毒虫会有几个进化阶段，最初的时候，它们很难侵入成人体内，只能借助幼童繁殖发育，待进一步进化后，达到四体阶段，哪怕非常健壮、有灵气护体的初、中阶灵气士，都不能避免被寄生。

到那个阶段，想要安全地、完全不损害宿主身体的前提下把毒虫驱除，难度就很大了。

当然，正常来将用不了到四体阶段，队伍里就该有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毒虫，知道怎么应对了。

但到那时候，肯定也已经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对整个西迁队伍的精神打击必然很大。

凯奥斯这种解决问题的态度和效率，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所有契约仆从和魔侍们的行事风格。

在解决毒虫之后，凯奥斯就立刻做了规定，休息、扎营的时候，要划定几个供领民的孩童玩耍的区域，每个区域必须至少五名初阶魔法师值守，避免孩童接触到毒草、毒虫。

像这种不断修改和新增的规定，这一路上比比皆是。

就比如走到第二个月的时候，凯奥斯就让管家皮特通报所有领民，所有不乘车、徒步的领民，他们在这一路的表现，都会有管事和契约仆从暗中记录，等达到领地后，会进行对应的赏赐。

有些会获得进入凯奥斯新开设的、会亲自授课的高级学堂的资格，有些会获得魔券奖励，有些甚至有机会成为契约仆从，进入管家、仆侍长、仆侍的升迁序列。

类似的变化、新增的规定，有非常多，都是效果立竿见影的。

而且浅苍拂晓还发现，这些规定不单是凯奥斯自己制定，很多时候是他手下的契约仆从们发现了一些问题，有了一些想法，跟他提出来后，他去验证完，就直接做了改变。

如果把这整个西迁队伍当成一个人的话，浅苍拂晓觉得，他在前三天是个蹩脚的普通修炼者，可能连灵气天赋考核都无法通过，但在踏入第三个月的时候，他已经是个高阶灵气士了，实力提升的速度肉眼可见，非常吓人。

启程的时候，浅苍拂晓有些担心，他们那速度太慢了，会不会被大雪堵在路上。

但实际上，当他们进入瓦利城辖区范围，比他们预想的时间，提前了近一个月。

不过在进入瓦利城辖区后，所有人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魔侍”轮班的节奏从三班变成了两班，增加了赶路时的警戒数量，派出打探的前方灵气士斥候的数量和实力都大幅提升，甚至宝正殷这样的顶阶圣灵卫都被派出。

因为进入瓦利城辖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进入了“西界战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