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韩平

韩平三十几岁的样子，行走做派一看就知道当过兵，身材是那种只长筋骨不长肉的。估摸一米七的个头，在南方人里算比较高的了；小方脸，额头有一寸长的疤痕，估计是飞起石子划破的，眉毛浓了一些添加些官威的意味；脸色偏黑，嘴唇偏厚，有些憨厚的意思；一身浅灰西装虽旧却干净。

抱拳稽首：“李先生好！”

“欢迎韩先生！请进！”

看着身体挺直坐在沙发的韩平，问：“韩先生，喝咖啡还是茶？”

“不客气，李先生叫我阿平好了，他们也这么叫。”

“一直听大武说阿平是个英雄，所以想见见你，不会唐突吧！”

“没有，没有，都是那些华侨乱说的！”

“打过日本鬼子的人，至少是个勇士！令人佩服不足为奇！这么会来德国？”

“唉，在淞沪打败了，和战友来德国想学本事的，可惜我文化底子不好，没有考上！”

“几个战友考上了？”

“来了四个战友，考上了一个，凑不齐三个人船票，我只好留下了。”

“阿平有舍己为人的好品格啊！”

“没有，只是我不甘心，今年又没有考上！”

“还想再考吗？”

“成绩差的大，不考了。”

“那年当兵的？军龄不短了吧，听说还是军官？”

“民国15年当兵，在蔡廷锴将军的第十师，来德国之前才是上尉连长。把自己的弟兄快打光了，连长自己也当不下去了，想着学点本事再打！”

“奥，日本鬼子怎么难打？”

“他们武器太好了，飞机大炮的，机枪也多！我一个连120多人，抵挡了鬼子三次进攻，撤下阵地囫囵的就剩二十几个了。想起来，整宿睡不着啊！李先生，惨啊，就剩二十几个，在医院还死了四个。”

“阿平，自己杀了不少鬼子吧！”

“没有多少的，估计也就五六个吧，大部分打没打死也弄不清楚。”

“听口音是客家人吧，家里还有什么人？准备回国吗？”

“老家是客家的，小时候搬到了广州。父亲和大伯做点小生意，父亲走了，我弟弟跟着大伯一起打理。我不喜欢做生意，瞒着母亲跑出来当兵的。”

能当连长，肯定不会太单纯，倒是有憨厚的本性。

“阿平，现在一个人住？”

“是，原来没有地方住，华侨乡亲们帮助搭了个屋子，两个人也住不开的。”

嘀铃铃……，大武去接了电话说：“少爷，是千代小姐的电话，找您！”我示意韩平先坐一下，自己接电话。接过电话侧身观察韩平反映。

“千代酱，有什么事？”

“欧尼酱，对不起奥，学院安排了到其他城市演出，明天出发，至少要二十天才能回到欧尼酱身边的！”

“没有什么，学业要紧！需要带什么，我给你准备，明天我去送你！”

“谢谢欧尼酱了，都准备好了，不用送我了，明天出发比较早的！”

看着韩平越来越有些紧张和气愤……。继续拽着千代闲聊！

“先去哪个城市啊？”

“法兰克福！”

看着韩平有些按捺不住了，才挂了电话。

“李先生，是日本人？”真不客气，直接就问，连大武都紧张起来。

“中国，陕西人！怎么，我象日本人吗？”

“为什么你和日本人来往，还会日本话？”

“奥……，这是份日本重要的军事情报，韩平，你看看对我军有没有用？”我顺手把沙发边上的那本《我是猫》扔给了韩平。

“……，李先生，你在难为我！”

“阿平，你不是来德国学打日本鬼子的本事吗？怎么不学日本话啊？”

“我恨他们，干什么说鬼子话？”桌子都拍上了。

我拿过书来，翻了翻扔在茶几上，说道：“鬼子写个情报也用鬼子话，干嘛不用中国话写啊，这该死的日本鬼子！”

一听这活，韩平腾地脸红到了脖子，气的眼睛瞪得老大：“我不会鬼子话，照样打鬼子！”

“阿平，你可是连长奥，是军官了！”

“是，又怎么样？”好嘛，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请问韩连长，知道不知道咱们祖先，留给我们的一个最基本军事原则？”

“多了，那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一字一顿地说！

韩平张口结舌，脸更红了。

“韩连长，知道鬼子一个班有多少人吗？一个小队呢？中队？大队？联队呢？都配备那些武器装备？韩连长，你是当了五六年兵的，你知道现在在中国的日本鬼子，至少当兵五年以上才有资格进战斗部队？三年以上的才有资格当辎重兵？你知道那些鬼子老兵在200米的距离射击基本抬枪就有？我基本敢肯定，你的兄弟们除了被炮击伤亡的，大部分是脑袋中枪。”

看到韩平已经张着嘴，合不上了！

继续说：“了解鬼子的班组战术吗？小队战术呐？别的也不用了，鬼子攻击你一个连用一个小队足够！”

“韩连长，你知道日本人有多少会说中国话吗？一百个里至少有两个，中国人会说日本话有多少？十万人里也难找出一个！你知道，日本人为了了解中国，把六七岁的小孩就送到中国来，选些看着忠厚老实的家庭，把这家六七岁的小孩偷走或者弄死，在这家人痛不欲绝的时候，把日本小孩弄得象小乞丐扔让到他们看到的地方，让这家人去抚养，你知道这些日本小孩都在做什么吗？哼哼，有的甚至可能是你的长官！”

“韩连长，你知道鬼子已经把他们的军事地图标注的多么详细吗？中国大部分地区的地形、道路、村庄都包括了，甚至细到山间小路和村庄水井！”

“韩连长，你们武器不如人，也就算了，国力如此怨不得别人！你们的地图不如人，鬼子了解你们一清二楚，你们对鬼子一无所知！你们不打败仗，谁打败仗？老祖宗教给咱们的智慧自己不学，反而鬼子用的到家了。还不好好地去认识自己的敌人、了解自己敌人、分析自己的敌人，韩连长我凭什么相信你再打鬼子能赢啊？”

韩平已经气焰全无，无力地站起来，深深稽首道：“李先生，受教了……。”

“阿平，你看你，就那么愤怒地看了我一小会，就把自己弄得气力大消！韩连长会射击吗？”这活问的连大武都发愣！韩平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教官是不是告诉，屏住呼吸，调整心跳，瞄准目标，冷静击发？”

“是！李先生！”

“哈哈，我看韩连长基本没有学会射击！”

看着韩平有不忿起来，继续说：“教官讲的基本就是四个字‘心平气和’，任何的身体肌肉紧张都会影响射击，对吧？而愤怒、兴奋、恐惧等等都会消耗你的力气，让你肌肉紧张！在战场上也是这四个字！叫心平气和地杀敌。你得在战场是做到耳朵听着战友的恐惧喊声、哭声，受伤的惨叫声，眼里看着战友的身躯在炮火中四分五裂，甚至脑浆鲜血喷的你满身满脸……”

韩平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心里有些失望，心里素质还得提高啊！吩咐大武领他去洗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