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用户中心
懒人小说 > 古典架空 > 明月京却 > 第三章:诗笺

第三章:诗笺

书名:明月京却 作者:看雪听云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3-02-14 23:50:55

离了含凉殿,御知径直回了自己的暖香阁。伺候的内侍们,见她面带怒色,只低声迎了,不敢上前言语。

贴身的春瑶仔细的伺候了会儿,见她怒气未消,便靠着一边站着。

“公主,可是圣人责罚你了?”

“不曾。”御知气鼓鼓的说道。

“那....”

“春瑶。你知道什么是嫁人吗?”

“嫁人?公主问这个做甚么?”

见御知没有应,春瑶深觉自己多嘴,赶忙改了口。

“嫁人就是嫁给别人做媳妇儿,柴米油盐,相夫教子。不过这都是寻常人家的日子。王公贵族或许有所不同,何况您是大黎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贵,将来大婚之日,定然是要举国欢庆的。公主若想知道,何不去问问凝姐姐?她定然是比我这个下人明白许多的。”

御知见她独自絮叨,便摇了摇头将她打断,枯坐半晌甚是无趣,从怀里掏出一颗玉佩,仔细的摩挲起来。

“公主,这玉佩是何处得了,看起来好生滋润。”

御知见春瑶问起,忽然眼睛一亮。

“春瑶,我记得你曾说,你爹在将作监执事,对吗?”

春瑶闪着眼睛回答道。

“是啊。将作监负责宫中建造,器物用度,凡金银玉器丝绸织造各有其署。父亲就在其中的。”

“那你可认得篆字?”

春瑶接过御知手上的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公主。这字是前朝的大篆笔法,我朝亦有大家模仿,只不过少人识得罢了。小时候爹教过我跟青萝几年书道的,虽然粗浅,但老字总是认得。依我看,这上面写的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

慕容端玉

御知侧躺在榻上,摩挲着那块玉佩的翠鸟纹理,在脑海中来来回回的写着那人的名字。回想起他温柔的眼神和眉宇之间传来的气息,这深宫里吹来的阵阵无名秋风似乎都不那么冷了。那双皎洁修长的手指拉着自己的时候,仿佛周围的时光都为之凝滞,想着想着,御知便和着思绪,渐渐入了梦。

那箱安别也回了翠荷里,思虑一夜未曾睡好。夜半时,又起身走到案几旁,从书底下抽出几张诗笺,仔细端详起来。

时人多以行书草书为尚,偏偏这人练得一手小楷,仿的又是前人钟氏遗风。这字里行间,虽一笔一划坚定有力,却满满写的都是哀伤和期盼,想来这样的人定然是很可怜的。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安别抱着诗笺,幻象着他的神采,是温文尔雅,还是爽朗清举,抑或真是个夫子那可就惨了。想到这里,不免想起殿里圣人对御知的那番言语,便担心起自己也是这般年纪,不免也要被母亲和娘姨催着嫁人,心中转而郁闷起来。复又想起这诗笺是前日自己偷摸藏得,尚不知如何与妹妹说明。独自愁眉苦脸的纠结半晌,又悻悻的把诗笺仔细叠在书内收好,才回去躺着了。

窗外风转西北,月夜偏凉,两片云彩在天上纠缠成一片雾蒙蒙的墨色,最后被风撕碎成了纱一般的轻薄,最终也渐渐的散了。

次日天光,安别收拾了妆容,起身去承坤殿。

承坤殿原是皇后居所,安别每日总是要过来问安自己的娘姨方不缺了礼数。殿原是前朝正宫居所,左右各开百步,雕凉画栋金碧辉煌。只是到了常皇后这里,爱好清俭,留在殿里的内侍们也少,除了两个贴身侍女外也只有四五六人,里外也只种了些简单花草,令这偌大的宫殿内显得冷清非常。

安别进了东厢,正碰见皇后在那礼佛,口中念念有词,兀自转动着手里的串珠,见她还要半晌,便过了内殿把玩起那些兰花草来。

“安别。”

一串细碎声响,安别回身看见皇后从东厢过来,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素色常服,整个人病恹恹的,脸上似乎多了些岁月的痕迹。紧忙上前扶着她侧靠在了榻旁。

“皇娘姨。”

“你还知道来看我。”常皇后扶着额头,言语中颇有一些怒气。

安别低着头,退后了几步跪在地上喃喃说道。

“昨日,我与御知两人玩的兴起,一时荒唐便惹了祸。望皇娘姨宽宥。”

常皇后起身喘了口气,面上颇有些无奈。

“玩的兴了,昨夜也不来问安。起来吧。地上凉。”

安别赶紧起身,伸手摸了摸膝盖,伸手端过侍女刚泡好的蜜枣枸杞茶与她添上,端了过去。

“皇娘姨,喝点热茶暖暖。”

常皇后伸手接过茶杯,静静的抿了一小口便置在了桌上,哀怨的看着安别。

“你母亲前日刚来信问你,我方回了安好,接着你就惹出这般乱子。昨日我去见圣人,听说他把太子骂了一通。此事皆是你二人而起,你等下找腊梅拿了点心,去东宫与太子赔礼。东西我已经备下了,等下他们散了朝,你便过去就是。”

安别心里本就愧疚,此刻见她说的不容置疑,便未多想,只好应了。

“以后与御知玩闹要留点分寸。说白了,你是什么身份?平日你与他们玩闹,圣人是看我的情面,不问你的罪。若真是惹出大祸,你是不比御知的。更不比太子,明白吗?”

安别似懂非懂,仍旧点了点头,看着皇后手里的茶少了,便伸手又添了些。

“皇娘姨。昨夜我与御知去含凉殿见过圣人。他说与你谈过为公主招驸马之事。”

常皇后瞥了眼安别,将身子端坐了起来,手举着茶杯想了片刻,才笑着放下了。

“我曾与圣人说过此事,但是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当时圣人并未应允,这回终于情愿了。”

“皇娘姨,嫁人是什么样的?”

皇后叹口气,伸手抚着她肩上,两眼出神,想起自己当年嫁过王府的情形,眼神逐渐变的复杂。

那时,他是圣人最不喜欢的三子颖王,封地西北多被凉国侵袭,历年战火连绵,总是穷苦不堪。宗族虽有不忿,但圣人指婚谁敢不从,原以为那颖王多是飞扬跋扈之辈,谁知他却文秀武卓,蛰伏数年后又四处征杀。终于历经万险荣登大宝,自己也随着他踏上了这世间女子皆为憧憬的后位,可韶华易逝,君恩难测,其种辛酸,怕也只有自己清楚。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圣人应该还没有选定,只是吓唬公主罢了。若是遴选起来,怎么也要月把日子。这人选上,左右莫不是王室宗亲或是两省阁老家的公子了。再不济也得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才行,不过近年并未听说哪个后生一枝独秀,想必最后还是哪个阁老家的了。”

安别呆坐着,未曾听见她说了什么,只是低头思量。自己与御知一同长大,情同姐妹。若她嫁做人妇,自己怕是只能在宫里寂寞得待下去了。往前从未想过这些,如今猛然间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吴兴到底是什么样子,将来若不想在宫里呆了,或许可以与母亲回去散散心。

皇后见她在那坐着搓手,便招呼人拿了两个暖手炉过来与她揣着,笑着问道。

“你也不小了。可有中意哪家公子,说与我听来?”

安别被她问的来不及防备,一时局促起来,脸上泛起红晕,娇羞的低下了头。

“皇娘姨。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常皇后见她答非所问,便知她心里有了春事。不由得为之担心。

“许多事情你尚糊涂。这世上,外间的许多辛苦你都未曾体会。你母亲不常与你道,是怕你多虑。这许多年过来,我方明白这一件道理。女人这辈子,只要夫家妥帖,便可衣食无忧,平安和谐。若论才子佳人,白头偕老,那都是书里的胡话。你从小听话,长辈也不曾担心,如今长大了,我也不甚管你。但你切莫使性子,负了咱们吴家一片苦心。”

安别放下茶壶,低着头暗自思虑,心思满是柳青那封诗笺。可是眼下皇后说的好似真切,仿佛已有将自己出嫁的打算。从前听说书人说的那些故事,女子皆是宗族父母指婚,秋风团扇,或哀或伤,叫人可惜可叹,没想到今日也落到了自己头上,一时间心内慌乱起来没了主意,只得有意无意的吭声应着。

几声钟响传来,安别如释重负,赶紧起身。

“外间散朝了。我这就去东宫与太子哥哥赔礼。”说罢便招呼腊梅取过点心,快步出了承坤殿。

常皇后见她迈步出宫,嘴角略微动了动,低眉唤过了露珠。

“圣人散朝必是累了。且煮些醒神的,随我送过去。”

安别拎了点心,迈步往东宫太子殿赶去,想着他回来还得片刻,便慢慢的路边赏着花草。内苑之中皆是王亲居所,其装饰华丽皆是金碧辉煌皇家之相,饶是皇后清俭,殿外也种了不少牡丹,茶花,兰草,秋菊诸多四时花草,时常有人打理,看起来总是郁郁葱葱。唯有太子的静学宫里只中了些应景的桃花梅花,其余的莫不是常见易长的冬青,斑竹,四季草,惹的整个宫里外都是些绿颜色,别有一番清雅。

“妹妹!”

安别听见身后一人喊自己,便知是他回来。

“豫霄哥哥”。

崔豫霄虽比御知安别只大过几岁,可这加冠礼才过了几年,就愈发生的成熟稳重。虽然如今尚未许他自开府衙,或是对故去的韦妃仍有愧疚,或是看他德才敦厚,但如今圣人愈发的疼爱这个文雅的次子,叫了朝上几个老臣教学,又时常带在身边同朝议事,提醒一二。

说是居在东宫,可他总是在书院里与夫子进修,对众前辈甚是谦卑,如今都说太子对百家典籍市井杂学统统滚瓜烂熟,甚得诸人喜爱。如今这身金玉华贵的朝服也难掩他身上清雅的气息了,眉宇间自有几分书生的儒雅。若不是这身朝服,整个人便活脱是个学子。

“豫霄哥哥,怎么就你一人,琰哥哥怎么没有随你课业。”

“齐王兄昨日被父皇责骂,今日在陪父皇手谈听课,这便放我回来了。走,进去与我坐会儿。”

两人进了正殿,西边是书房,四周高阁漆红,各类经注典籍堆的满满当当,东边进了一扇竹制的孔子讲学屏风,转过才是寝居。安别知他整日呆在书房,便将点心小心翼翼的搁在了西厢房门口的方桌上。崔豫霄见她谨慎仔细,赶忙过来挑起点心盒,笑着伸手拉她。两人就近坐在案几旁,便将身边的内侍都屏了出去。

“妹妹又不是旁人,怎得每次来静学宫,都这么拘谨。”

安别咧嘴笑了笑,心里很是高兴。这个哥哥虽然不是自家兄弟,但从小便与御知追着他一起玩耍。御知生性活泼,与她玩久了便觉得累,这个哥哥反倒安静的像个姑娘。从前,几个伙伴总是丢下内侍,悄悄躲在梨园花丛里赏星星,听他讲些自己从未听过的,历朝历代的大人物的故事,一同玩耍长大。只是近年,太子随陛下理政,逐渐也见的少了。太子一番话,倒教安别觉得自己多虑了。

“豫霄哥哥,听说圣人昨日责骂你了?”

崔豫霄见她提起此事,略微愣了下,笑了笑便打算不提。

“只是说了几句。无妨。父亲严厉也是应该。”

“可是,旗符是我们跟琰哥哥讨的,圣人又何故骂你?”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况且我是太子。齐王兄每日都在忙着皇城安危,还要与大理寺协办各种杂务,我替他辛苦点也没什么。”

安别颇有些不好意思,将点心递了过来。

“这点心是御知着我送来的。你快尝尝吧。权当是我跟御知害你受罚,赔与你的。”

崔豫霄笑着打开点心,只见里面分为三层,底下是一层空格露出许多防止东西腐坏的小孔,中间隔着一些应季的瓜果,最上面盛着许多造型精致的点心,荷藕两色,酸甜四味,各式各样的煞是好看。他瞅见那颗泛着绿的豆糕便伸手拿来递给了安别,示意给她。

安别也未多想,见他拿来,只知道他也记得自己爱吃,心中高兴,便伸手从盒中掏出一块雪团递给了他。

两人一人一块点心,倚着案几就这样吃着。

“过几日凉国使团就到了,所以今日朝会来了不少人。禁军都尉都护就好几个。还有鸿胪寺,光禄寺的。对了,昭王叔也来了,名单上还带着豫霁。”

“豫霁哥哥?可是许久没有看到他了。上次见他,好似还是去岁上元节的时候。”

崔豫霄点头称是。“豫霁是昭王家过继来得,自然不比其他亲眷。好在王叔甚是疼爱。过几日见了,我可要劝他多饮几杯。”

说罢,又与她聊一些朝堂趣事,什么李大人的胡子被烧、牛大人的朝服穿错,王氏兄弟又跟齐王理论等等,惹的安别咯咯笑。

玩笑半晌,安别想起正事,侧身悄悄靠近了几分,与他说起昨日圣人言说要给公主招驸马之事,崔豫霄也是始料未及,神色间颇有惊色。

“数月前,父皇也曾问起此事,我只说全凭圣人裁决。如今又提起此事,恐怕也是因为吐蕃。不过我想父皇定然是不会答应的。怎么忽然问这个?”

安别撇嘴道。

“昨晚我两去了含凉殿,结果御知与圣人顶嘴,着实给圣人气得厉害。后来太医过来,她便走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崔豫霄侧目见那盒中被二人吃的只剩下一块豆糕,便伸手盖上了点心盒,与她开起玩笑。

“无妨。陛下疼爱御知,满朝皆知,再与她争吵也只是护着她罢了,和亲之事定然不会有结果。论起来,你比御知还要大一岁,你当担心自己才是,你皇姨怕也是等不及了。”

安别登时腾红了脸,整个人缩着肩膀局促了起来,皱着眉头不停的抿着嘴角。

崔豫霄见她如此,顿时明白了些许,便上前揶揄。

“莫不是有了中意的人?”

安别慌忙摇头。

他又接着问,只是安别只说不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龄族氏,一概不知。

崔豫霄神色间已然有些失落,但仍皱起了眉头,勉强与她打趣。

“妹妹这是梦中认识的不成?”

安别见他不信,便从怀中悄悄掏出一张黄纸递了过来。

“此人在酒肆的诗贴上认识的,且只和他诗文互通,只道他笔名柳青,写的一手好字。似是近期的学子,只求哥哥帮我勘察此人是否有才学便是了。再无他念。”

崔豫霄见了黄纸,忽地表情凝重,面色也逐渐黯淡起来,缓了几分才慢慢的伸手接过那张似有千钧重的黄纸缓缓拆开。

那是一张诗画笺,画上远山峦黛,两只喜鹊在一棵柿子树上,鹅头翠羽,错翅交喙,显然是在枝头嬉闹。底下整整齐齐写着前人诗句,笔迹清晰,勾画有力,一手上乘的楷书映入眼帘。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凤求凰。

“字倒是妙。于我几日查查。”

崔豫霄轻轻地咧了咧嘴角,将那黄纸折起来递回给了安别。

“免得让妹妹受了委屈。”

安别被他打趣,羞着不敢抬头,怯生生的接过黄纸又耐心叠了揣着,又问他要不要去平乐宫看看御知,崔豫霄借口说自己还有政务要忙,不便前去。

窗外,梧桐树上仅有的几片秋叶也落了地,发出一阵轻微的触动,崔豫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窈窕皎皎,脸上逐渐变得复杂。

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妹妹,最是胆小娇怯,幼时总躲在自己怀里,避开夏日里的飞蛾蚊虫。

自己虽贵为太子,却总是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在这清冷的深宫之内,只有这个小姑娘能给自己带来一丝亲人般的温暖。

眼看着她长成一个少女,自己仍是犹豫不决,不知应当如何选择。如今她却心有所属,不免心里泛起一些不可名状的酸楚和悔恨,就连刚吃下肚的豆糕雪团都不再那么甜蜜,甚至有些哽咽。紧接着,耳边似又响起一阵钟鼓轰鸣的嗡嗡声,眼前的她,逐渐带上了一些朦胧的七彩颜色而后远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钻进了雾里,再也不见。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启体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