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茶中乾坤映昔年

“陛下泡的茶臣妾怕消受不起。”若颜喝了口茶白了他一眼，“再说了，陛下的人欺负了我，几杯茶就想平了这事，未免太便宜了吧？”

“那阿颜想如何？”李亦哲眯起眼凑到她耳朵根笑得勾人，压低声音沙哑着嗓子道，“要不今日晚上我以身相许？”

若颜被他这么一撩骨头都酥了半截儿，身子软在李亦哲怀里，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瞪着李亦哲，明明是勾人心魄的模样，嘴里的话倒是不怎么留情：“陛下这轻佻模样倒是和那勾栏瓦舍的小倌一模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那勾栏瓦舍的小倌谁都勾引，我却只勾引你一个。”

“行了，我去榻上靠着看会书，如今顶着这么个肚子累得慌。你要泡茶你便泡去，我可只管喝。”若颜被他逗得红了脸，急着要起身避开他，“雪莺，扶我过去。”

还没等雪莺过来，李亦哲已经一把把她抱了起来。那双狐狸似的凤眼熠熠生光。看着若颜时里头似乎有着无限的情深似的，只教若颜看着那双眼睛便快沉了下去。

“你的眼睛很好看。”若颜蓦的说了一句。

“喜欢？”李亦哲笑起来，“喜欢便天天看好不好？说不定看着看着你爱屋及乌一下，连我也喜欢了呢。”

若颜脸一红，白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那我严肃些？”李亦哲同她在榻上磨耳朵，“阿颜抱着真软。”

“你还让不让我看书？”若颜把他推开了些。

“你看的什么？我同你一起看。”李亦哲凑上来，“啧，你在看史记？这种长篇大论的史学书籍别的女儿家可都看不进去。”

“别人是别人，我又不是别人。史学书籍有什么不好的？我阿娘说过，读史书能使人明智。读的多了，看事情也会更通透。”若颜摊开书，翻到昨日看到的那页。

“你活那么通透做什么？父皇也同我说过，通透之后要学的却是如何装糊涂。人生在世，总把什么事都看透了，岂不是没了乐趣？”李亦哲将下巴搁上她的肩头笑道，“阿颜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别的事交给我处理就是。”

“求人不如求己。我喜欢的事便是读书，你不是要泡茶？磨蹭什么呢？”若颜只觉得李亦哲在她边上她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好，我去泡。”李亦哲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垂，登时心情大好，美滋滋地去泡茶了。

若颜翻着书页，却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了。便坐在榻上看着李亦哲泡茶。

泡茶是个讲究活，至少需要六个工序。

其一是烫壶，在泡茶之前需用开水烫壶，一则可去除壶内异味，二则热壶有助挥发茶香。

其二是置茶，一般泡茶所用茶壶壶口皆较小，需先将茶叶装入茶荷内，此时可将茶荷递给客人，鉴赏茶叶外观，再用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拨入壶中，茶量以壶之三分之一为度。再是温杯，烫壶的热水倒入茶盅内，再行温杯。

最重要的一步便是高冲，冲泡茶叶需高提水壶，水自高点下注，使茶叶在壶内翻滚，散开，以更充分泡出茶味，俗称“高冲”。而这个过程则是个功夫活，若是水温得当，茶叶的样子在水的作用下会十分漂亮。

最后则是低泡，泡好的茶汤即可倒入茶盅，此时茶壶壶嘴与茶盅之距离，以低为佳，以免茶汤内之香气无效散发，俗称“低泡”。一般第一泡茶汤与第二泡茶汤在茶盅内混合，效果更佳；第三泡茶汤与第四泡茶汤混合，以此类推。

就连倒茶也是个功夫活，名唤“分茶”，茶盅内之茶汤再行分入杯内，杯内之茶汤以七分满为度。

这样一杯香气逼人的才算完成，连着杯托一起端上来趁热喝下令人整个人都服帖起来。李亦哲泡茶的工夫极好，这一套动作做下来流畅无比，令人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看着应当是个老手了，同那茶艺师都有的一比。看着应当是以前时常做的样子。

“阿颜，你尝尝，好不好喝？”李亦哲捧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递到她跟前。

杯子里的茶除了金色的茶汤外还有一朵盛开的花儿，那话是朵茉莉，散发着迷人的香味来。一杯茶又香又好看。若颜尝了一口，果然甘香。

“陛下这沏茶的手艺是同谁学的？如此高超，经常练？”若颜看着他，疑惑地问道，“评判一杯好茶的标准第一便是生津的速度。生津是很容易，很多原因可以令人生津。从茶汤入口到舌面散发感出现的时间，为生津的速度。同样品种者，速度越快，则越优。

再是回甘的彻底程度。真正优质的茶，从回甘一开始，苦涩就彻底结束，没有舌面附着感，尝起来有种很甜润的感觉。

还有香气的融合度。闻起来和喝下去后的香气程度比例，优质新普洱茶的香气是喝下去后再从喉咙里面出来，持续时间长久，很清悠。不能喝完茶后有不适或不悦之感。

以及喉感的深度和持久度。喉感很深的茶，喝起来会有口中感觉没有喉部感觉强烈的体验，且喉咙深处的触感会有一段时间的持续。

最后则是喉韵是否清雅悠长。在喉部的甘化开之后，形成的甘甜生津及香韵四溢的舒爽感受，也是关键。无底韵者则失于粗鄙。韵者，以舒爽高洁、持久稳定为上。喉韵愈是悠长，则茶性愈是稳定。茶性愈稳定者，其味则越纯。

可这些除了茶叶本身之外，也要看冲泡之人的水平。若是沏茶功夫到了，便是粗茶也能有着乾坤滋味。我瞧这茶叶不过是寻常的瓜片加了茉莉。味道能到这程度，应当是同陛下的沏茶功夫有关。”

“你倒是个内行的。”李亦哲端了一杯尝了一口，“父皇爱茶，那会我在父皇膝下养着，近身伺候的活总要会一些。便把这沏茶的功夫学了个透。后来整个宫里都没人能比我沏茶沏得更好。这才保住了父皇的垂怜。若你有一天把什么事物当做保命的护身符去学，自然就能到这境界了。都是被逼的。”

李亦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落寞，看得若颜心里都有些心疼他。

“如今这些既已过去，便也没必要为此伤感。左右多学了个手艺，你瞧，你现在讨好我不就用上了？”若颜想哄他一句。

其实于若颜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虽喜欢戏，却不喜欢唱戏。后来家道沦亡，不得不寻个活命的营生。为了好好活下去，把唱戏这功夫学了个炉火纯青。曾经觉得一辈子都不会跟自己沾上边的唱念做打，全学了个精通。

“阿颜这是在哄我？”李亦哲轻笑了一声，戏谑道，“莫非是在意我？”

“看起来是臣妾多心了，陛下是个惯会自己哄自己的。哪用得着臣妾来哄。”若颜嘴硬。

“早知道如此你能多看我两眼我便该早早学会这一招。”李亦哲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若是卖个可怜便能让你心疼一二，我便天天可怜到你跟前，这样你便可以天天哄我了。”

“臣妾可没说这话，陛下可不要给臣妾戴帽子。”若颜瞪了他一眼，她是脑子有了问题方才才会觉得他可怜的吧？就李亦哲这么个人精里头的人精。谁能欺负得了他去？怕不是被他耍着玩了还要怕他玩得不开心。

“好好好，阿颜没说。”李亦哲蹭到她跟前，“那若我哪天很惨很惨，难受伤心得快死掉的话阿颜会不会哄哄我？”李亦哲问道。

若颜被他问得一愣，只说道：“谁能欺负得了你？便是你这样精明的人，还能有人算计了你不成？”

“我只说如果，阿颜，你会吗？”李亦哲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若颜看着这样一双眼睛，鬼使神差地便应了一句：“会。”

李亦哲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似的，满意地拍了拍手：“那便好。阿颜你饿不饿？我叫他们摆膳好不好？”

“陛下这话说得赶巧。”凌音笑着提了个食盒进来，“参见陛下娘娘，方才孟昭仪的人来过了，这鸡汤还热乎呢！娘娘要不趁热喝了？不然待会凉了再热怕坏了味道。”

“孟昭仪做的，自然是好的。拿来朕先尝尝。”李亦哲开口笑道，“也为阿颜试一试毒。”

“是。”凌音将鸡汤提来摆到案上，那鸡汤冒着热气，闻着便是香气扑鼻。若颜想要尝一口，李亦哲先端起碗喝了一口，谁知便只那一口，李亦哲的脸色便变了。他一口吐出剩下的半口鸡汤，喝到：“这汤里有毒！”

若颜一下子愣住了，孟姐姐的汤里怎么会有毒呢？可接下来李亦哲的脸色愈发苍白，林公公叫来太医，太医刚来李亦哲便吐出了一口血。若颜看得吓得魂都快没了。忙抱住李亦哲帮他拍背，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毒？”若颜记得扯住太医的袖子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