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掌柜的白日行凶

孟依依哪儿也没去，就在闲月庄生生坐到的傍晚时分。

眼瞧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宝来摘下迎客的牌子，都准备关门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住了门框，接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来人身材修长健硕，乌发高高束起，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两颊微红，一双鹿眼颇有神采，只不过此刻带着微醺的酒气，眼神也跟着失焦地迷离着。

“楚掌柜，您回来了。”宝来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却被楚央一把推开，独自撑着门框缓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进来，笑道：“宝来，今日可太平？”

“太平是太平，就是……”

“是刘掌柜的人来找事了？”楚央眉毛一横，目露凶光：“好啊他，我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哎哟，楚掌柜，可不关刘掌柜的事儿，是东家来了！”

“东家？”楚央面容一滞，眼神逐渐聚焦：“是……许夫人的……？”

“是许夫人的女儿，”孟依依走到楚央跟前，却发现这人比想象中还要高，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挺起胸膛：“我！”

楚央此刻才发现铺子里还有两个姑娘，其中一个低眉顺眼站在一旁，是小丫鬟的打扮，另一个，小孔雀一样地仰头看着他，容貌竟真与那副父亲留下的许夫人画像，有七八分的相似。

“你……是孟家人？”楚央一年大概会见两次孟家来的人，都是来向他索要铺子银收的，并且态度还不好。

“我是孟依依，你口中的许夫人，是我娘亲。”

楚央闻言，态度也没有变得很客气，他径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嗤笑：“真少见了，孟家竟会派出嫡小姐来收银子。”

孟依依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第二层意思：“楚掌柜不相信我是东家？”

楚央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聪明，当下便也直白道：“宝来心眼实，姑娘说什么就信什么，可是我不是这么好骗的，我和孟家打交道的次数虽然不多，可毕竟守着这铺子这么些年，孟家的人我还是熟悉，劝姑娘早点离开，别撕破脸不好看。”

“不是的，掌柜的，”此刻宝来也憋红了脸，好像很不满楚央说他容易轻信别人，不服气道：“她有地契的。”

一听说‘地契’两个字，楚央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看向孟依依的眼神也认真了起来：“你有地契？拿出来我看看！”

连吃了好几个冷脸的孟依依也较上劲儿了，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说看就看啊，就不给你，当下轻咳几声，反客为主：“楚掌柜真是端着掌柜的脾气却不干掌柜的事儿，青天白日去酒肆喝酒，铺子关门了才回来，怪不得铺子生意这么差，也不知道这些年都怎么糟践这铺子了。”

楚央听着小丫头阴阳怪气地语调，知道她这是故意在出气，心里的火一下就压不住了。

先不说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丫头到底是不是孟家人，单说他为了守这个破铺子，五六年来他遭受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儿，再想到他那死了的爹，更是经受了一辈子这样的日子，在花雕酒的刺激下，楚央的暴脾气一下子就压不住了。

他冲着宝来使了个眼色，宝来立即会意了，可是做出一个十分为难的表情，犹犹豫豫地没动窝，楚央的目光不禁又凶狠了些，宝来才磨磨蹭蹭地起身，动作麻利地关严了铺子的门。

本来就是傍晚，铺子门一关，屋里瞬间就昏暗了不少，孟依依的神经此刻才开始敏感，顿觉大事不妙，可还没待反应，就听见那边的楚央阴恻恻道：“想知道我这些年干了些什么，是么？”

下一秒的身影就出现在孟依依眼前，他生得高大，单是往孟依依面前一站，就遮得光线更加昏暗，他长臂一伸，把孟依依往后一带，自己绕了一圈，用健壮的手臂圈住了孟依依纤细的脖子，力道收紧又停住，恰好让孟依依呼吸困难又不至于憋死。

“你！”孟依依本能地双手抓住楚央的臂膀，呼救声还没发出来就被楚央收紧的手臂压了回去。

“别出声儿，”楚央凑近孟依依的耳边，浓郁的酒气散发开来，语调是危险地慵懒：“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孟依依可以不出声，可是受到惊吓的彩枝就没这么冷静了，她见到自家小姐有危险，尖叫着冲上来要和楚央拼命，可是瘦弱的彩枝哪里是楚央的对手，被楚央空出来的一只手给制住，然后冲着她脖颈一个手刀，小丫头就没声儿地晕了过去。

先前听宝来说楚家如何守护着她娘亲的铺子，让孟依依对楚家有了天然的好感，谁能想到这店里的掌柜和伙计竟然是无法无天的流氓？！

这超出了孟依依的预计，暗道自己太不谨慎，当下稳住心神：“你别乱来，我当真是孟家人，你放开我，我给你看地契。”

“胡扯，”楚央并不信：“孟大人那个续弦的夫人把这铺子看得和眼珠子似的，每年都要派人来收两三回利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地契给你。”

孟依依叹气：“周氏扣了我的聘礼，发了大财，看不上这几间铺子了，你若是担心这个就大可不必，我也不是来要银子的。”

这几句话成功让楚央有些松动，他故意没说孟兆的续弦姓什么，而这丫头能准确说出来，再者，他也确实听说孟家有女儿要嫁人，可没想过那个黑心周氏能舍得把这几间铺子给了旁人。

“你，你嫁人了？”楚央侧头瞧了瞧孟依依的发髻，手臂继续收紧：“发髻并不是妇人样式，你撒谎！”

楚央力气大得很，孟依依渐渐喘不上来气，心里有点儿慌了，不停地伸手扒拉他：“我没撒谎，你若是伤了我，我夫君陆之修饶不了你！”

作为眼下陆家的实际当家人，陆之修的名字自然在全城商户中人尽皆知，可是此刻引起楚央在意的却不是陆之修这个名字。

而是孟依依手上戴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