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黑与白

昶云坐在马车里，外面的大雨和马车的颠簸让他更加心烦了。父皇病愈后，便将昶临和几位朝中大臣召到御书房去议事，唯独漏掉了他。

今日上朝时，朝堂众臣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格外富有深意。

马车停在了门口，他从马车上下来，管家就立刻将伞遮到他头上。

“殿下，小心地上湿滑。”

昶云不悦的把伞夺过，一直看着他长大的管家老陈是母妃的陪嫁家丁，总是对他唠唠叨叨的。

“哥哥！”

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的百伊伊见到他，便开心的跑了过来，管家老陈急得大喊守卫将她给拦住。

“这疯子怎么还在这儿！赶紧把她赶走啊！”

“住手。”

昶云认出了她。“不得无礼，这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一听到她的身份，守卫连忙松开了她。昶云走到她身边，把伞往她头上挪了一些。

“百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百伊伊看了一眼老陈。“我……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老陈上前解释道：“啊，是这位百小姐拾到了殿下遗失的青竹玉佩，便送回来了。”

昶云这才回想起来，确实是在那日遗失了玉佩，只不过也并非有多珍奇，他也懒得去寻。没想到是被遗落在了丞相府中。

他瞪了一眼老陈。“你是怎么待客的？”

老陈自知理亏，只是小声说道：“这位姑娘未表明身份，所以才……”

昶云本想吩咐马车直接送她回去，又看到她身上都湿透了，轻纱罗裙紧紧的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少女的玲珑曲线。连她呆呆的表情都在烟雨朦胧里显得有几分娇憨。

他挪开了目光。若是让她这么回去，太危险了些。

“老陈，让丫鬟带百小姐去换身干爽的衣裳。”

“是。”

府中没有女子衣裳，只好让百伊伊换了一身丫鬟的衣服稍微将就一下。丫鬟将她的珠钗发髻解开，一头湿漉漉的青丝散落下来。

“百小姐，得先把头发擦干，不然会着凉的。”

丫鬟只是回头去拿布巾的片刻晨光，她便又从房中溜了出去，好奇的在府中到处瞎逛。

昶云坐在亭子里，见她穿过回廊，一会儿打开这间房瞧瞧，一会儿又打开另一间房望望。

她的眉眼实在与百清若太相似了。

只不过要更快乐、无忧无虑一些。

他无奈的走过去把百伊伊从库房内拎了出来。“百小姐，雨已经停了，我吩咐下人送你回府吧。”

百伊伊乖乖点了点头，刚走出两步，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捂住肚子，委屈的看向昶云。“……我饿了。”

昶云看着她的脸，恍然间差点和百清若的面容又重合在了一起。

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招手唤来了一个下人。

“吩咐厨房准备晚膳，还有……”他盯着百伊伊湿漉漉的头发。“煮碗姜汤来。”

一炷香之后，昶云和百伊伊对坐在桌前，昶云碗中只盛了半碗汤，拿着汤勺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的百伊伊像狂风扫落叶似的扫荡桌上的菜肴。

“百小姐……胃口真好。”

他想不出别的词可以形容了，只是似乎想到了蛇吞象的场景。

单纯的百伊伊以为是夸赞，嘴里还叼着半只鸭腿，笑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鸭腿真好吃，我姐姐做的酱鸭也很好吃。”

他试探问道：“你姐姐，清若她平日都跟你说些什么？”

“姐姐说不能爬树，不能乱跑，不能惹爹爹生气。”

昶云叹了口气。算了，问个实际是个七岁孩童的人又能问出什么呢。

百伊伊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头。“噢！上次哥哥送我回家以后，姐姐说哥哥是个好人。”

“她原话怎么说的？”

“嗯……姐姐说，哥哥其实心地不坏，只是……”百伊伊苦思冥想了很久，却实在想不出后半句话了。“只是……”

“罢了，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你还是吃菜吧。”

昶云低头用汤勺搅弄了一下碗里已经凉透的汤，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

“……我哪是什么好人。”

百伊伊抬起头来。“哥哥送我回家，还给我吃好吃的，就是好人呀。”

这番天真的言论不禁让他哑然失笑，有一瞬间他竟有些羡慕百伊伊。

“若是凡人都像你这样活着，不必争权夺利，不必互相算计，想必也是件幸福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