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一倒下，初灵就病了，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把自己扶起来，往嘴里灌着很苦的药水。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候，她好像听见云依不停在耳边说着什么，可就是听不清，或许在潜意识里她就根本不想醒过来。往事在她脑海中成了梦境。

那年，她的五岁生辰，阿玛和额娘在丞相府大摆宴席，邀请各路达官贵人前来。其实初灵早就看清，府里的宴席从来就不是简单的，而他们互相试探的对话更是初灵不想听见的。这会，看着桌面上觥筹交错，初灵的心里就只想见一个人，她就偷偷的从宴席上逃了，反正对于这样的宴会，她在或不在都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云依。”初灵在骠骑将军府门口停住，“你帮我去敲下门，就说门口有人等他家公子。然后你就别跟着了。”

“可是小姐……”

“快去快去。”初灵推了推云依，自己退后几步，躲到转角处。

没多时，骠骑将军府门打开。“安哥哥，这里。”初灵压低声音喊着站在门口张望的他。安昊乾顺着声音看到了站在角落的她，笑了笑，“你怎么在这？”初灵招了招手，“过来过来。”安昊乾就慢慢走了过去，初灵拽了拽他的袖子，“今天是我生辰，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初灵揉了揉自己鼻子，无比自豪的抬起头。安昊乾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办？你的生辰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走，我们看梅花去。”初灵拉着安昊乾的袖子大步往前走去。他就那么跟着她来到了一个院子的后墙，“你能上去吗？”初灵指了指院墙，斜着眼看向他。安昊乾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搂着初灵的腰一跃就上去了，再一跃就平稳的落在了地上。初灵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踮起脚拍了拍安昊乾的肩膀，“不错不错。”说完也不抬头看安昊乾的表情，就背着手大步往里走去。现在梦起当时，他的表情肯定很无奈。两个人走进院内，满院的梅花树上只有花苞，却还没绽放。初灵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的看了一眼安昊乾，“我忘了，梅花还没开呢。”安昊乾就那么微微笑着，宠溺地看着初灵的囧样，从腰上摘下一块玉佩，放到初灵的手心里，那玉佩通体温润，上面刻着一朵梅，那梅花微微突出，映着玉的通透更显无暇。

“灵儿，再过几天我就要跟着阿玛到外地了。”安昊乾低着头，嗓音低低地对身边的人儿说。初灵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安昊乾，在看到他亮亮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她，眼泪不听使唤就要往下掉，“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他不忍直视初灵的眼睛，抬起头，眺望着远方，“边疆六国蠢蠢欲动，阿玛被调配到胡疆城镇守，我要随着阿玛前往。”他听到了初灵微微低泣的声音，不忍心再说下去，伸出手拍了拍初灵的肩膀，“等到边疆安定，我若能立下战功，灵儿可否愿意嫁我？”

初灵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滴落在手中那块玉佩上，“灵儿能不能不让安哥哥去？”

“灵儿听我说，”安昊乾双手扶上初灵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低下头沉沉说道：“国不定何以为家？”他用手轻轻抬起初灵的脸，用手擦掉初灵小脸上的眼泪儿，“灵儿可否等我回来娶你？”

初灵含着眼泪，看着安昊乾的脸，看到他眼睛里的坚定，微微笑了一下，抬起手用力擦掉脸上的眼泪，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会等着你的，安哥哥，我等着你回来娶我。”初灵用力握紧手中的玉，“安哥哥，你记着，我是慕容家的姑娘。”

安昊乾看到初灵眼睛里的肯定，会心笑了，两个人就站在梅花树下凝望着彼此。那梅树下一高一低的身影就永远印在了初灵的心里。

四天后，安昊乾随着他阿玛离开了盛京，离开那天，初灵就站在他们许下承诺的那片梅树下，看着手中的玉佩表情坚定：安哥哥，我一定等你回来，我要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让你幸福。

可是安哥哥，你知道吗？你离开后，灵儿的生活就全变了。

云依就守在初灵的床边，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小姐还是没醒过来，来过的大夫都说小姐风寒已无大碍，小姐的昏迷不醒大夫们也束手无策。云依跪在初灵床边，紧紧握着初灵的手，“小姐，你快醒醒吧，不要这样吓云依。”云依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初灵的手上，“小姐，云依知道你在等谁，可是侯爷他……”云依想起小姐发烧昏迷不醒的那天晚上，她冲到忆梅苑门前跪着请求侯爷能来探望，换来的只是一句冷冷的请大夫。小姐已经昏迷四天了，侯爷连院门都未踏进过。“小姐，就当云依求你了，别这样折磨自己了，你若有什么事，你让云依怎么办？”说着说着，眼泪就更止不住了。

而睡梦中的初灵意识混混沌沌的，她不想醒来，觉得醒来活着真的好累。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对她说：“灵儿，你答应等我的。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初灵的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是呀，她答应要等他的，怎么能总睡着呢。

初灵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云依焦急的眼睛，她虚弱地笑了一下，“傻丫头，我没事。”她看了看床幔，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安哥哥刚可曾来过？”

云依听到初灵醒来第一句就是问侯爷，哇一声就痛哭起来，“小姐，你吓死云依了。”哭了一会，看到初灵期盼的眼神，云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侯爷他……来过。”

初灵知道云依从来不会撒谎的，看到她闪躲的双眼，心里就阴了了，她淡淡笑了一下，又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渴了，想喝水。”

云依闻言立马转身去拿桌上的水，初灵看着床幔，淡然的笑了。

那次病后，初灵就一直懒懒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睡着，有时不困的时候，她就卧在床上看看医书。碧伶有次要来探望，都被云依以小姐身体不适拦在了门口。初灵倒是乐的清净。只是她再也不在窗口盼着了，或许是她心里知道，盼着也没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