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阿颜舍不得

江颜微微垂眸，神色突然腼腆许多，“阿颜舍不得阿姐。”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声音软糯糯的，似乎有些心虚，“阿姐进宫后不能回家，被人欺负也没处说。这皇宫里看似显赫，实际上却限制着阿姐一辈子的自由。就算是有些自私……我也不希望阿姐入宫。”

“你眼前可是两个一辈子在皇宫里的人。”李燕安抽抽嘴角，有些无奈。

太后十分震惊，“就因为这个？”

绯红着脸微微点头，江颜小声道，“这个理由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江颜垂着脑袋，像是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幼犬，有些可怜。

就连太后看着，都想过去揉一揉。

太后十分动容，当年她要入宫时，她妹妹便哭着喊着不让她进宫，说的也是这样的话。后来长大懂事不再明说了，可每每看着她还是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心中感慨，太后看着江颜便喜欢几分。

“你与江凝关系好，没什么小家子气的。”她目光温柔下来，温声道，“好了，你和珺仪去玩吧，不用陪着吾了。”

这孩子心思灵透，失忆后反倒是比之前更讨喜些。做出来的糕点味道也和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说的话也差不多，太后心里发暖，越看她越觉得舒服。

“阿颜。”太后想了想，还是唤住要告退的两人，对身边的宫婢低声说两句什么，才道，“你且等等，吾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得到太后的赏赐可不容易，江颜诚惶诚恐地谢恩，也没敢问要给什么。

等东西拿上来的时候，江颜还没什么反应，李燕安却有些意外地微微扬眉。

“过来。”太后对江颜招招手，等她上前来，才将一块镶金边的玉佩放到她手里，温声道，“有这个东西，在这长安便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江颜不懂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看着挺好看，入手的时候也温温润润的，很舒服。

“还愣着干什么？”李燕安小声提醒她，“还不赶紧谢恩？”

连这东西都给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丫头了。

这才回过神来，江颜直接对着太后跪下了，“阿颜谢殿下恩典，但是阿颜不能要。”

太后一怔，“为何？”

这丫头怕是不知道，就眼下这个不起眼的玉佩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惦记着想要，现在倒好，自己主动给她，她反倒不要了。

“这玉佩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却还是这么光洁如新，说明您一定很珍惜它。”江颜刚刚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玉佩的主人肯定非常怜惜它，要不然不会带着淡淡的光泽，“阿颜不能拿您喜欢的东西。”

太后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从江颜的嘴里听来这样的理由。

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虽然嫁进皇宫成为皇后是个意外，却也没经历太多的波折。

膝下虽然无儿无女，但是好在养子和养女都听话懂事，对她十分孝顺。太后嫁进皇宫的这几十年，几乎没有什么遗憾，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即便贵为皇后，也没能护住自己的亲妹妹。

自打妹妹不在之后，她就没再感觉过什么感情。皇宫感情淡薄，连李燕安和李仁之对她都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可江颜这孩子不同。

她知道江颜是在讨好，但她的讨好小心翼翼的，也很用心。

不过是自己随口说过的一个糕点就能认认真真地自己去做，手上一大堆伤口却一句话都不说，反而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脸色，生怕自己生气。

又乖巧又听话，心疼自己姐姐的样子不像作假，太后看着就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和她年轻时的妹妹一模一样。

给她的恩典与庇护，实际上都是给自己曾经的妹妹的。江颜若是接下也就算了，却偏偏如此懂事，连接都不肯接，还说出这么让人心疼的话来。

她越乖，太后反而越心疼她，越想要护着她，让外人动不了她一分一毫。

“吾给你的，你就收着。”太后故意板着脸，装作一副恼火的样子，“怎么，连吾的话你都不听了？”

“收下吧，要不阿娘真的要生气了。”李燕安也在旁边小声说一句。

江颜不敢不接，只好将玉佩接过，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道，“阿颜谢殿下恩典。”

这时候的江颜还不知道，手上拿着的当真是一份天大的恩典。

“行了，你们去玩吧。”

太后摆摆手，有些疲惫。

等出太后的寝宫，江颜还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把皇帝给惹生气气走了，太后不仅没怪罪自己，反倒是给了自己一个玉佩？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李燕安，小心地问道，“珺仪公主……您知道这玉佩有什么来历吗？”

“你可以直接叫我燕安。”李燕安神色扑闪，没直接回应江颜的话，而是微微弯起眉眼道，“总而言之你知道从今天开始你是阿娘护着的人就行了，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是阿兄，也不能随便对你做什么。”

连李仁之都不行？

看向手中的玉佩时，江颜一下就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自己的手里，且不说别人，估摸着江恩中就要动心。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指不定有多少麻烦事儿要找到她的身上呢。

她就想混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燕安。”江颜从善如流地改口，软糯糯地问道，“太后殿下真的生我气了吗？”

就因为她刚开始拒绝了这个东西？

李燕安一身胡服走的飞快，听见这话就停住脚步转身看她，笑着道，“当然不是。如果阿娘真的不喜欢你的话，不会给你这个东西的。你不用担心，对你只有好处，没有什么坏处。”

就这一点，江颜是不太相信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反正太后肯定是对自己好的。

琢磨着下次再来的时候还要给太后带透花糍，还想着一定要做的更好吃些，江颜有些走神，所以走路就没看路，直接就撞在了前面的李燕安身上。

“嘘。”

李燕安捂住江颜的嘴，带着她往旁边躲些许，低声道，“是阿兄和尹中书。”

本来应该在某个正式的地方议事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花园来，李仁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还有些不太好看，他纷纷不满的声音传来，“你到底和尹江氏说什么了？她为何当着太后的面说不愿意让江凝入宫？”

微微一顿，李仁之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咬牙切齿了，“怎么，我就这么配不上江三娘吗？”

就这件事情李仁之已经磨叽半天了，刚开始尹玉堂还有些意外江颜的回应，现在已经听习惯并且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我是天子，是皇帝，想要个妃子还要你们同意？”李仁之越说越生气，甚至恶狠狠地瞪向尹玉堂，问道，“你又是为何不让江凝入宫的？”

江颜不过就是个女子，又是江凝的妹妹。如果江凝入宫的话，她也会跟着身价水涨船高，对她来说没有坏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拒绝，就肯定是尹玉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尹玉堂的眼神都没从石桌上的文书上挪开，随意翻开一本，淡声道，“陛下您息怒。关于江南水患的解决过程已经呈上来了，您需要有空的时候看一看，按照每个人的出力封赏。”

根本就不接李仁之的话。

“我就想不明白了，江凝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你们一个个的居然都拦着我？”李仁之活像是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顾着自己的事儿。

这撒娇的场面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江颜啧啧咂舌，再看两人的时候已经四周都是粉红色气泡了。

她忍不住问李燕安，“燕安，他们两个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这么大个后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打情骂俏，李仁之的那些妃嫔们也不管管？一个个的也都不争争气？

“是啊。”

李燕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这两人自从在宫外书院的时候就认识了，后来李仁之回宫更是几乎形影不离，要不是因为尹玉堂是尹家人比较懂礼数的话，现在这两人勾肩搭背的李燕安都不觉得奇怪。

“那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gay里gay气的？

“习惯就好了。”李燕安只当江颜是在说李仁之闹脾气尹玉堂当没看见的这件事情。

这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这样，也不知道烦不烦。比起江凝的事情，李燕安还是更想知道江南水患怎么样了。当时朝堂里面没人愿意去，李燕安自己说自己愿意去，却被李仁之给拦下来了。

现在想想还觉得懊恼。

“什么人在那边？”

在李仁之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尹玉堂已经发现了角落里面不该出现的声音，顿时微微蹙眉，厉声问道。

江颜的心一沉，天地良心，她真的无意打扰这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