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短暂的美

落叶，算是秋天的常态了，一年四季，季季如此。这倒让人觉得，秋天若是不落一点叶，便算不得秋天了。

落叶，无非落入尘土，无非任人踩踏，无非被当做一时的风景线，无非被称为悲秋的代表。它最美的姿态，除却春时夏日的苍翠欲滴，便只剩秋季的悲凉无奈。从黄色到枯萎，从枯萎到糜烂……或许它的生命在离开树枝的那一刻便已结束，或许它的使命在变成一堆碎末时……才算完成。

当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回归大地时，冬天便到了。寒冷的天气似乎能把大地冻裂，似乎能把树木冻死。那些落地的枯叶还未来得及长眠于泥土时，就下起了大雪。

今年京城的大雪，下得很大，盖住了屋顶的青瓦，没（mò）了宫廷的小路，点缀了凌霜而开的梅花，更是冻住了那些毫不起眼无人在意的落叶……

往往这个时候，宫中便意味着要大办一场宴会，那便是纳兰嫣的生辰宴会。

而往年的这个时候，也正是纳兰嫣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可以收到很多喜欢的礼物，不过更有乐趣的是，她看着那些妃嫔即使不喜欢她，但还是要拿出一件珍贵的东西送给她时，就得意的不得了。

纳兰嫣贵为公主，她又在皇帝身边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光看她的月雅阁就知道了。那些妃嫔自然是头痛，她们不像俞妃的家世显赫，也不像得宠嫔妃那样有很多皇帝的赏赐，但却又必须拿出一件珍宝，否则还会让人笑话了去。

让她们最可气的是，纳兰嫣仗着年龄小不懂事，把那些她不喜欢的妃嫔送来的珍宝在手里随便玩一玩就抛之脑后了，大部分都给了月雅阁的宫人。记得上一次生辰，有一个妃嫔送给纳兰嫣一颗碗大的夜明珠，谁知纳兰嫣嫌弃那夜明珠太沉，不好在手里把玩，就放到地上玩，硬生生滚了它好几个月。这估计是世上地位最低，下场最惨的夜明珠了吧……

—乾清宫—

“王瞿，公主的生辰宴办的如何了？”

纳兰彻的桌子上摆着一堆的奏折，他趁着停下来歇息的功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王瞿。

“回皇上，一切妥当。以往年的规格为参照，填了许多新奇玩意儿，公主定会喜欢！”

纳兰彻叹了一口气，即使朝政再累，想一想自己的女儿，脸上还是会挂着笑容的。

“那就好，好在这趟去行宫没有白去，朕和太子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嫣儿有如今的开怀啊！”

王瞿也回想着，“是啊皇上，想当初公主刚到行宫时，整日闷闷不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爱笑，可把奴才吓坏了。好在皇上和太子英名，日日都找一些有趣的东西让公主解闷，公主这才慢慢好转。奴才看到公主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这才安心呐！”

纳兰彻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想到一件事。

“对了，上次太医诊治说公主心悸受惊，定不会这么快就好，这场宴会，你要细心盘查，万万不可有任何错漏，不能再让嫣儿受到惊吓！”

“皇上放心就是，这些奴才都明白。”

—月雅宫—

宫里的雪厚的随便一脚踩进去就是一个大坑，那特地扫出来供人行走的一条小路，一不留神，就又覆上了一层雪花。

纳兰嫣披着湖蓝色的披风，正在和宫里两个年龄较小的宫女打闹，全然不顾披风的风毛上那沾上了许多雪花就快要结冰的风毛（披风上的毛毛）。

殷离刚从武院出来便看到这番欢乐的景象。武院的积雪本来也是很厚的，但纳兰嫣知道殷离日日都会练武，就算是严寒酷热也不例外，所以就着人一大早便先去清扫武院里的积雪，还说其他地方的积雪且都不着急。

两个宫女见殷离走了过来，便停了下来，不敢太过放肆了。纳兰嫣还不知道身后有人，一味的在雪地里跑，这不，便不小心撞到了殷离。

“殷离，你出来了！”

殷离十分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用手拂去纳兰嫣披风上的雪。

“公主的脸冻得通红，睫毛都快结上霜了，想必鞋子湿了大半吧，手脚肯定也很冰冷，快回屋去暖暖吧。”

纳兰嫣也十分听话的跟着殷离回了屋，屋里的炭火烧的正旺，这一进来，身上的雪都化了大半。

殷离把纳兰嫣脱下的披风抖了抖雪，挂到了一旁。一进屋的纳兰嫣立刻跑到炭火旁，把手伸到了上方，美滋滋的烤着火。

“还是屋里暖和，可是却没有趣味，外面虽然冰天雪地的，但琉璃世界极其难得。我记得你曾与我讲过，冰雪襟怀，琉璃世界，夜气清如许！如今的情景，可不就是一尘不染，没有一丝污浊吗？”

殷离也走了过来，见她脸上还挂着一滴雪水，便伸出手抚了去。

“公主记得真清，”这篇词乃是数月前殷离给她讲的，“只是，就算雪花再如何纯白，当它落地的那一刻便注定会沾染尘埃。如今的景象，不过是一层雪花蒙尘，又会有另外一层雪花覆上来罢了，所以一眼望去，都白的刺眼，才会让人觉得干净。”

纳兰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殷离，反驳道：“即使如此，雪花的洁白无瑕也是自始至终的。它从天空落下来的时候，那样优美的姿态像是在跳舞一般，相信这也是它最自豪的时刻！或许它的生命，在落地的那一刻也就结束了吧。就算天气转晴，太阳出来，融的融，化的化，哪怕最后只是变成了一摊死水或是被太阳蒸发，就像是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般，但它的美，也会留于世人眼中，从未变过。

我相信，它们的到来定是带着各自的使命，它们为这红墙青瓦增添了一丝俏皮，不让人觉得这皇宫的死寂，它们为那枝头上的红梅白梅点缀了别样的风采，更是为大地穿上了一件白衣，好暂时掩盖那些肮脏丑陋的东西……”有了雪花，更是转移了我的视线，好让我看不到人心的扭曲和黑暗……

纳兰嫣的神情有些落寞，可她知道，冬天只是暂时的，这样的洁白也是暂时的。就好像她出生在冬天，皇帝觉得她是好兆头，预示着和平，便对她宠爱有加。又觉得额娘生性单纯，天赐美貌，亦是宠爱。可这一切也同冬天一样都是暂时的罢了。这皇宫她是看透了，不知这世间，会不会有人真的会像书中说的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殷离看着纳兰嫣眼底尽是失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从行宫回来的公主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爱笑爱闹，可是总有那么许多的瞬间，让他觉得她似乎变了些……

但也因为上次黑衣人一事，倒是让他们二人之间少了许多规矩和距离。。

从前殷离总是时时刻刻牢记她是公主，他是臣子。也十分清楚晓得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