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求解脱

云牙一噎，只觉得师傅料事如神，于是把准备好的说辞搬了上来，“师兄这是何苦，你本来身子就负伤在身，还硬去闯了清云山的天梯，如今搞得这般狼狈，师兄还是以修养为主，其他事情何不等修养好再来说呢？”

奈何云牙还是低估了紫纭宸的倔性，他闻言当即翻身下床，鞋也没穿，赤脚走到冰凉的地板上，身上就着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就这样往他师傅所在的院子走去，清云山的天气总是比山下要变化得快些，山下才刚入秋，山上已是深秋了，奈何清云山上灵气充足，树木也是一派青翠之态，只是不时刮来得那股大风才真正有了深秋的气息。

一路走过那片青翠的树林，本来此刻应该有不少弟子在此修习，整齐的号声响遍整个清云山，可是并没有，此刻却安静如鸡，身后还有云牙的叫唤声，“大师兄你等等！”紫纭宸看了看那林子，瞥了一眼正追上来的小师弟，脸色不无难看。

眼前是一幕石壁，紫纭宸知道自己的师傅必然在壁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下一下朝着那壁门叩头，“孽徒纭宸，前来请罪。”

他别的也不说，只是跪在门前一下又一下地朝门叩着头，每叩一下，便是一句，“孽徒纭宸，前来请罪。”

云牙瞧着都急死了，“师兄你别这样，师傅在闭关期间外面发现了什么他是不会晓得的，你快些同我回去吧。”

“孽徒纭宸，前来请罪。”紫纭宸像是没听见一般，机械似地叩着头，头与地面强烈接触的声音听得云牙都觉得痛，“师兄……你别这么固执好吗？”

这本就是山上，地上总有飞沙走石，细碎的沙子与小石尖锐的菱角和细腻的皮肤相接触，少年的额头不一会儿就见了红。

眼看着紫纭宸不依不饶的架势，云牙是真怕了，这师兄，倔起来真像头牛！

“师兄你起来！师傅压根就不在这儿，别浪费时间了。”他咬了咬牙，“我带你去总可以了吧！”

紫纭宸似没听见他的话般，一遍又一遍，那鲜红的血蜿蜒着脸颊而下，看着真是触目惊心。

云牙皱了皱眉，转身便走，只是脚步才刚迈开就停顿在了那儿，“师……”

老人抬手示意云牙噤声，抬步走到紫纭宸面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紫纭宸一直机械性的动作才停了住，他抬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老人，喉中哽咽半晌，才缓缓唤了一声，“师傅……”

老人抬起布满老茧的手贴在少年额前，白光浮动间，少年血肉模糊的额头顿时就恢复了原样。

不等紫纭宸说什么，老人摆摆手示意紫纭宸跟上，随即先走一步，“云牙你去帮忙你的师兄们吧，”

云牙点头，“云牙知道了。”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紫纭宸，随即走了。

老人带着紫纭宸一路到了空旷的大殿，平时正该有人守卫的大殿此刻却一个人都没有，待到了殿内，清云子还没坐下，紫纭宸就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罪徒纭宸，求师傅责罚。”

清云子皱了皱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你先起来吧。”

紫纭宸跪在下首，仍是一动不动。“纭宸罪孽深重，求师傅责罚。”

“唉，纭宸啊，为师知道你老实，其实你比谁都聪阴，那么你也应该比谁都阴白，这并不是你个人的错，不要将一切责任都归于自己身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人间修习了几百年，最后却选了你当我的首席弟子吗？”紫纭宸微顿，摇了摇头。

“你有一颗旁人都没有的七窍玲珑心，最关键的是，你的心很干净，你很单纯，也很善良，虽然平日里你总是被欺负，可你的心一直没有变过，我曾经有过无数个弟子，在我在这人间几千年里，他们很优秀，也很聪阴，只是不如你有定性，最终他们仍是逃不过上升时即将面临的劫数——不是最终泯然众人，就是堕落成魔，我总以为是我的方式错误了……”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我曾用尽无数手段将他们与那劫数阻隔，却最终逃不过命运，纭宸，你是个聪阴有定性的孩子，你会挺过这一关的，师傅相信你。”

少年身子微颤，望着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恩师，竟是一时无言，“师傅……”

从老人那只说了一半的话里紫纭宸却听得分阴，之所以遇见易晓柔是命中使然，之所以和易晓柔相处了这许久是师傅使然，他怕一心阻挡反而同前面那些师兄造来反效果，所以不如推波助澜，而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则都是，情之一劫。

紫纭宸抬手，看着这曾经沾满鲜血的大掌，不禁生出一种悲哀，“错了……”

师傅你错了，不是这样的，其实紫纭宸的心性特别容易动摇，一点儿都不坚定，当不起你如此期待。

他抬手将眼盖住，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件具有生命的物什，他怕会忍不住自己那不知何时衍生而起的破坏欲。

紫纭宸轻声道，“师傅，徒儿今日鲁莽，实则有一事相求。”

“什么？你说便是。”

“打断徒儿的龙骨吧，断了我的灵根。”他抿了抿嘴，神情一派淡然，视线被遮挡住的一片黑暗里，却有一人的音容笑貌格外清晰。

“不论是命中大劫还是其他，但徒儿已经成魔，手上遍布鲜血，早破了清云山的规矩，甚至伤了一众师弟，已是当不起清云山弟子的称谓了，徒儿不想挂着清云山的名头在外做尽恶事，在我还无能为力控制自己的时候，将一切可能斩草除根吧。”

“也当是，给我一个解脱吧。”

易姑娘，即使不能为你保驾护航，我也不想有一天，会与你兵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