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鼠群

“3号车，报告变异离子数值。”

车队进入黑乌山，立刻电台里就传来高志远的声音，白中尉赶忙打开副驾驶前方的储物隔间，在一个设备上操作起来。

这是一个大铁箱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发报机，放下车窗，将箱子的两根天线放出去，很快，一阵杂音就响了起来。

“变异离子的数值，最低121，最高193，常数值在150-160跳动。”

白中尉看着箱子上的仪表盘，不断报着数值，而后排的林莫凡，则是暗自心惊。

变异离子是目前被认为导致人类和野兽变异的“元凶”，这是末日后出现的一种特殊离子，以前似乎不曾出现过。

而变异离子越高，说明变异的强度越大，柏城内每天都有监控，常态下不会超过50。

所以黑乌山的变异离子浓度，明显超过了城里，这会威胁到普通人，毕竟浓度越高，导致变异的可能性就越大。

“全员带上护具，彼此监视，一旦发现任何人有变异倾向，可以先开火，后报告。”

高志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冰冷，显然他也不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些都是他的部下，是他的兄弟，是可以将后背交付的人。

但是他别无选择，而且从车子里队员的表现能看出来，他们似乎，也并没有任何埋怨。

所谓护具，不过就是一个防毒面具而已，与他们的头盔可以扣在一起，戴上以后，感觉像是恐怖片里的角色。

然而这东西根本无法抵挡变异离子的穿透，感觉更像是一种心理安慰。

但心理安慰，也是一种安慰。

“1号车，前往三号安全点，前方已经没有道路，后车都跟紧了。”

过了一会儿，高志远发布了新的命令，此时他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拿着地图，认真看着。

这一次的任务不算困难，他们不需要探查黑乌山的全部区域，特别是核心区域，无需进入。

他们的任务，是对黑乌山的外部环境进行侦查，收集各项数据，以判断黑乌山目前的情况。

不过危险依然存在，他必须谨慎小心，选择尽可能最优化的线路。

随着高志远的命令下达，车队开始偏离行驶的线路，他们在一个光秃秃的土坡右转，然后进入一片碎石嶙峋的缓坡，绕过山头，一路颠簸前行。

林莫凡在后面坐着，跟着车子上下颠簸，这种感觉有点儿类似“牛仔游戏”，只不过游戏是在一个模仿牛背的机器上面，而他现在则是坐在车里。

颠簸足足持续了半个钟头，当他们来到一座混凝土二层建筑下面时，林莫凡打开窗，直接把昨天的晚饭吐了出来。

“呵呵，以后就会习惯了。”

四辆车整齐的停好，高志远刚下车，就看到林莫凡在那里往外喷吐，不禁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我任何时候都不想习惯。”

林莫凡吐的差不多了，有气无力的嘟囔一句，随后直接在座位上趴窝，脸色惨白。

他没有晕车的习惯，但是这种颠簸，显然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

“好了，全员集合，现在分配一下任务。”

高志远没理林莫凡，任由他趴在车里，招手让自己的队员集合，手里拿着地图，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路线。

“现在我们处于黑乌山东部，这一次任务，我们只需要在东部六个区域，进行数据采集和观测就好。

为了提高效率，更早完成任务，今天大家分头行动。

一号车，你们向这边，前往老鹰嘴做数据收集。

二号车，由我带领，前往槐树沟地区。

三号车，你们留在这里，一边收集数据，一边做好防御和接应措施。

四号车，你们去这里，原来的擎天峰附近，要注意，那边儿有些危险，切记不要太深入，外围收集和观察一下就好。

现在各车长对一下时间，然后准备物品，所有人30分钟后出发，晚上6点前，回到这里集合。”

高志远简单分配了一下任务，虽然在黑乌山这种地方，散开行动会有些危险，但和时间相比，这点儿危险还是可以承受的。

毕竟变异离子的数值摆在那里，这种环境下，普通人承受不了几天。

觉醒者的概率不高，他们对变异离子的承受能力相对较强，觉醒也是一种变异，和那些变异的人和野兽相比，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还保有理智，知道自己是谁。

但是普通人不行，目前得出的推断结果，普通人在变异离子浓度超过50的环境中，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诱发变异。

浓度越高，诱发变异的时间越短，变异强度越大。

据推测，当初末日爆发时，变异离子浓度应该超过了一千，这才导致90%的人，在那一天集体变异。

而没有变异的人，要么成了觉醒者，要么是存在某种不知名的生理缺陷，或者就是足够的幸运。

当然，这些东西高志远不关心，他只关心任务，以及如何把这些兄弟，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会议效率很高，从高志远发布命令，到各行其是，不到三分钟。

“下车，布置观察岗。”

白中尉走了过来，他打开车门，丝毫不顾及林莫凡此刻正在难受，直接一把将他拉了下来。

腿有点儿发软，但是林莫凡也听到刚才高志远的命令，知道他们这辆车，不需要移动，只要守好这个二层混凝土建筑就好。

不排除这是高志远给自己安排的便利，不过看白中尉的样子，他似乎对这种便利并没什么感激之情。

反而有点儿生气。

当其他车组都在整理装备时，林莫凡已经跟随其他人进入到了建筑内，这时候林莫凡才发现，整栋建筑，就如同一座烂尾楼，里面就是一个空壳。

小楼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装饰和物资，一楼只有几个小孔用来采光照明，而二楼也仅仅多了几面没玻璃的窗户。

“你负责这里，吃饭上厕所都要就地解决，不要让视线离开观察区域，直到队长他们回来。”

白中尉把林莫凡带到二楼一个窗子前，交代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真是的，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

林莫凡叹了一口气，对白中尉的态度很不满，但是无所谓了，毕竟这少年也算是“领导”。

然而在窗子前，向外看了一会儿，林莫凡惊讶的发现，这个小楼位置绝佳，不仅视野开阔，而且易守难攻。

本身就处于高处，但是四面的平坦区域足有两百米，不存在任何视线盲区和死角。

而小楼只有一个大铁门作为入口，而门上面，正好有一个窗户，此时架着一挺机枪，可以攻击一切来犯之敌。

因此想要冲进来，就必须穿越机枪的火线，两侧的窗户也可以提供交叉火力掩护，简直堪称堡垒一般。

不仅如此，铁门很宽，他们能够直接把越野车开进来，一楼的空间足够大，就算把他们整队的四辆车都放下也没问题。

如果不是建筑很陈旧，林莫凡都会觉得，这栋建筑是末日后，城防军专门给搜索队修建的。

呼吸着新鲜空气，林莫凡伸了伸懒腰，这时候下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只见各个车组，都已经准备完毕，虽然出发时间还没到，但高志远还是同意让他们前往目标地点了。

毕竟能够早一点出发，就能早一点回来，夜幕下的黑乌山，将会充满危险，所以必须争分夺秒。

目送他们离去，林莫凡百无聊的看起了风景，他负责的观察位置，是靠近黑乌山深处这一侧，虽然没什么值得入眼的东西，但是视线可以放的很远，吹着风，感觉还不错。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爬山，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喜欢站在山顶，迎着风，露出灿烂的笑容。

“有情况，好像有什么东西向着我们过来了？”

就在林莫凡不知不觉，陷入回忆之时，负责另一面观察的士兵，大喊了起来。

“你守好自己的位置。”

林莫凡听到呼喊，想去看个究竟，但是白中尉此时过来，冷冷一句话，就让他留在原地。

无奈之下，林莫凡只能转身回来，不过立刻的，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前方开阔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一股黑潮。

无数不知名的小东西，开始向着这里汇聚，越来越多，转眼间已经覆盖了数百平方米。

“立刻发射信号弹，我们遇上食人鼠了。”

白中尉看清楚状况，当即脸色铁青的大喊着，随着话音落下，身旁的士兵反应迅速，立刻掏出信号枪，对着窗外，就来了一发。

信号弹呼啸着冲上天空，然后轰然爆开，像是烟花一般绽放。

这种信号弹会连续燃烧，并且发出巨响，高志远他们刚刚离开不久，应该能够注意到。

然而这些密密麻麻的黑老鼠，早就安耐不住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几乎没有观察和等待，直接就冲了上来。

食人鼠是一种可怕的变异生物，他们总是很饥渴，而且会大量的成群出现，去撕碎任何它们觉得能够咽下肚子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这些老鼠猛然冲向了二层小楼，机枪发出呼啸，但是收效甚微，毕竟一颗子弹，只能打死一只老鼠，现在他们面前的老鼠有多少，几十万还是上百万？根本数不出来。

铁门死死关闭着，但是这些老鼠咬合力惊人，泛红的眼睛，将他们的疯狂展露无遗。

随着铁皮开始出现一块块缺口，白中尉这个少年，已经脸色煞白，牙齿打颤了。

他也是刚刚加入城防军，无事发生还好，但是现在面对危机，年龄和阅历的劣势，便被迅速放大。

“这里守不住了，我们必须冲出去。

所有人，都上车，我们开车往外冲。”

眼见大门就要被攻破，白中尉放弃了抵抗，一边喊，一边往楼下冲去。

当即所有人都跟了上去，随着发动机传出轰鸣，他们一鼓作气，直接撞开已经伤痕累累的铁门，冲入了鼠群当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前面的挡风玻璃直接破碎，这辆车不是军用品，而是民用车改装的，虽然添加了铁板，但是车架厚度，依然无法承受这种冲击，以至于部分车体，都发生了变形。

但是他们顾不上了，司机恨不得把脚伸进油箱里，此时所有人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冲，冲的再快点儿，再快一点儿。

汽车颠簸的很厉害，那是因为他们不断压碎着老鼠，他们冲出来的一路，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血印。

但是鼠群已经彻底疯狂，他们根本不管死去的同伴，调转方向，奔着越野车狂追。

不过小短腿，终究不敌四个轮子，鼠群被落下的越来越远，转眼间，双方就拉开几百米的距离。

还来不及庆幸，忽然司机惨叫了一声，众人此时也开始手忙脚乱，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黑老鼠竟然已经进入车上，开始啃咬着他们的皮肉。

“都给我死。”

被老鼠折磨疯了的白中尉，当即发出一声大喝，只见他双目忽然变白，一道无形的力场开始扩散，随后所有的老鼠都停止了行动，似乎陷入一种迷茫。

“蠢货。”

然而此时，林莫凡却大骂了一句，因为他看到，不仅老鼠停止了动作，就连司机，也把动作停下了。

于是乎，他们这辆车疯了一样的向前开，此时其他车组看见信号弹，迅速往回赶。结果刚回来，就见三号车仿佛失控了一般，以狂奔的姿态飞起，随后径直坠入幽暗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