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流星落下之前（上）

夜空上，一道道火光快速闪烁。

引擎的轰鸣声，怪物的工质飞行器官所发出的啸叫声，交织回响。

绿色粒子像是一枚绿色的荧光笔，如闪电般来来回回地在深色的夜空上狠狠划过，折成无数个不规则的“z”字型。

但绿色的笔迹所到之处，所画出的却是一片片红色血花。

——这是一场空战。

为了折露葵的安全，双方默契地将战场移动到了空中。

灰原初化作了仿佛龙一般的展翼的异形，在腹部生出与喷气式发动机有着相同原理，只是由血肉构成的工质器官。在工质器官的推动下，他勉强跟上了亚瑟的夜骑士的机动性。

而亚瑟也没有使用任何远程武器，与身躯几乎等长的高能光束步枪始终被固定在身后。夜骑士只是挥舞着电磁刃，在推进器的喷射下，一次次地冲刺，切割。

一时之间，上空那副钢铁巨人与混沌的血肉之龙战斗的情景，竟像是一副描绘神话的壁画——像是天使与恶龙的搏斗。

在下面的绿地中，一队stf队员已经冲到了折露葵身旁，用枪指向了她，

但折露葵恍然不觉。

她无视着周围的士兵，也无视着他们的枪口，既没有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举手投枪。

她只是继续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天空。

一边在高空加速飞行者，灰原初一遍伸出视觉器官，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了这一幕，并且与折露葵似乎进行了一次因为太远太短而根本传递不了任何信息的对视。

然后，灰原初便迅速收回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在360度的天幕上寻找夜骑士机动的踪迹上。

灵魂中的清脆的水晶声音回荡，令他前所未有地冷静而清醒。

虽然他的目标是要和折露葵一起逃走……但葵那边反而不是重点。

任何人都知道，折露葵只是一名体力孱弱的普通人类。

那边派一队全副武装的stf也好，一名拿着餐刀的女仆也好，反正都同样可以轻易制服住折露葵。

所以，那边根本不起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

战场的关键，仍然在这里——在还有数分钟就会坠落的三枚流星的背景之下，他与亚瑟的战斗上。

灰原初的战术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三枚流星坠落之前迅速解决亚瑟，并带着折露葵脱离。到时候，那队stf也只是他顺手扫除的事情而已。

但亚瑟不同。不先使亚瑟丧失战斗力，灰原初根本不敢逃离。

……因为，虽然现阶段大家好像都很顾忌折露葵的性命，但谁也不知道集团会不会突然改变态度。到时候，他的血肉可挡不住夜骑士那支高能光束步枪的全功率一击。

挡不住的意思不是他会死，而是血肉会被高能量射穿。血肉穿透对他自己来说是固然是不算什么，但——被他带着的折露葵一定会死。

其实，亚瑟一直就具有无视他直接杀死折露葵的能力。

这就是灰原初必须先击败亚瑟的原因。

但到了目前为止，亚瑟仍然在稳稳地牵制着他。

灰原初心想，他的攻击力确实低了。

血肉的极限终究无法比拟钢铁与科技的极限。“强度”与“纯度”，从来不是血肉的优势。

“无机物”这种造物，其实是源自他对光的拟造。就像“血肉”是源自他对自身的拟造。

所以，他可以方便地操控那些就本质而言也与他非常接近的造物血肉，却无法控制那些环境中的无机物。

但，虽然彷造对象的差距导致了无机造物与他本身的不相合，但那终究是他的造物。所以，他虽然无法直接控制，却留下了后门。

——那就是“感染”。

血肉对抗钢铁的真正高效的办法，就是“不对抗”——而去进行感染与侵蚀。不管是钢铁还是岩石，总之收回曾经赐予其的“特征”，使其退化为最初的“原始血肉”，自然就可以控制了。

但问题是……

就在灰原初分神之间，夜幕中再次传来了引擎的迅速增大声音——夜骑士在刚才的那一击之后，又迅速在加速模块的推动下转过诡异的机动角度侵袭过来。

黑色天幕上，突然间便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璀璨银色火花，如同一把天降光剑，急速朝着血肉之龙射下来。

——那真的是一把利剑。

灰原初知道，那是夜骑士的电磁刀刃的生成嵴瞬间弹出并启动。

再有0.5秒，那把电磁刃应该就会毫无阻碍地切开血肉之龙的嵴柱。

灰原初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加速，上升，反其道行之地迎上去。

权能-感染，原始混沌血肉接触到的任何无机物质，都将被转化为同样的原始混沌血肉。他只想在被切碎的瞬间包裹住对方，然后利用感染之权能，瞬间让对方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但就在电磁刃将要及体的那个瞬间，灰原初背部的勐地看到了白衣绯袴，正赤足坐在夜骑士的肩膀上，笑盈盈地俯视着他的巫女。

在冷冽的坠落加速所造成的的狂风之中，尹吹来香的裙子与头发都没有半分的飘动。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他微笑着，眼中充满着警告。

……好吧。

灰原初强行停止了权能的召唤。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与亚瑟的缠斗上。

没错，他现在不敢过于深入地使用亚大巴多的权能了。

尹吹来香警告他……也许，会发生什么。

他转而换了另一种战术：继续使用血肉权能，将血肉巨龙的身躯主动向两侧打开，如同一枚张开巨口的捕蝇草。

肩上空空荡荡的钢铁巨人斩击了个空，整个坠入了捕蝇草的口袋之中。

——下一刻，化为血肉口袋的巨龙突然整个从中炸开，化作一道红色的雨云。

“嗡”地一声，拖着绿色彗尾的钢铁巨人从红色雨云中冲出，似乎毫发无伤，只是表面布满了密集的血液斑点的。

但在高速飞行之中，那些装甲表面的血斑竟然开始自主一扭一扭，自主活跃了起来。

下一刻，“忽”地一声，夜骑士身躯各处便打开喷口，喷出了冷却引擎后所产生的高温高压蒸汽。

在高压蒸汽的冲刷下，蠕动的血斑多数迅速失活，静止下来。

但在蒸汽冲击力最弱的地方——腕部一处凸出装甲的背后，突然有一大团血肉涌了出来，似乎就要反过来将钢铁骑士吞噬下去。

突然，一次精巧的爆炸突然在装甲面上发生。

主动引爆的反应装甲直接将机械手腕炸断，并以爆炸本身的冲击力，瞬间将它以及连带着上面寄生的血肉一起推出许远。

那团血肉以一种孤零零的充满无奈感觉沉默着坠落了片刻，突然一口气将方圆数百米内离散的血雨重新吸回体内，再次化出了原来那条原始巨龙的模样。

——又失败了。

灰原初并未产生什么失望的情绪，只是迅速切换了思考。

不能用侵蚀，那么能用的就只有普通的造物血肉。

他要想办法将血液送入那台外骨骼装甲的内部。

既然他可以用任何一滴血液重生，那么任何一滴血液所到达的地方他就可以到达。

哪怕不能进入驾驶舱直接控制住，能破坏外骨骼装甲的内部的随便哪一个重要机构也可以。

但现在，亚瑟显然早就对与他对战做了充分的准备。不管是蒸汽冲刷，还是反应装甲，显然都是为了应对他的能力所特别改造的——目的，就是不留任何一滴还具有活性的血液在机体上。

距离三枚流星坠落还有一分钟。

灰原初已经可以目击到它们的轮廓：除去身后的助推器，前端是三枚数米高的舱体。不像是导弹弹头，倒像是什么设备。

掌权者？p装置？或者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谁知道集团还藏着多少秘密……灰原初心中默默盘算着。

然后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好像，有折露葵在身边，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因为缺乏情报而隐隐不安的感觉了。

哪怕折露葵什么都不告诉他，但他知道她知道一切，也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他可以放弃思考。

……所以。

水晶敲击声悠扬，驱散烦躁，让灰原初的念头冷却，加固，愈加凝实。

所以要留在她的身边……

任凭什么，也无法将他与她分开。

——“这就是她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