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流星落下之前（下）

思绪已稳。

灰原初盯着夜骑士身上那块刚才炸飞了反应装甲而裸露出来的部位，迅速制定了下一个战术。

血肉之龙再次在半空中凌空解体。

但这一次，所化作的不是一团血雨，而是数十只身躯扁平的血鳐。

——再小的话，就无法保证自主的机动性能了。

王座上的灰原初心想，操控着自己身躯所化作的鳐群，利用身体各处的工质器官做出各种诡异的变向，划出各种无法预计的折射轨迹，向着夜骑士射去。

面对气势汹汹地扑来的鳐群，灰色钢铁骑士从身后的翼下释放出十二子机。

子机大摇大摆，慢慢吞吞地向着鳐群冲迎了去。

而在同时，夜骑士自身突然关闭了加力器。失去喷射的火光，十多米高的钢铁巨人在广阔天空的背景之中之中依然不值一提，迅速坠入浓厚夜幕，消失了身影。

鳐群也迟滞片刻，似乎失去了坠落下去的夜骑士本体踪迹，于是继续前进，迎上了子机群。

就在与数倍数量的鳐群接战的瞬间，子机群却像是惊醒一般，突然加速。一瞬间，十二枚子机以三倍的速度，如绽放的花瓣一般散开，瞬间在空间上将整个鳐群包围在了内部，同时打开了装甲板，露出了反射光束用的镜面。

而同时，下方的夜幕中再次轰然爆发出一团火花——以仰卧姿态坠落的夜骑士终于重新打开了主推进器，在半空中稳定了姿态。

然后，它终于开始开了战斗至今的第一枪。

在广阔的深色夜空背景之上，突然之间便出现了一道璀璨的光线。光线从下往上急速延伸，突然之间便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拦截，开始了反复的短距离弹射，瞬间构建出一枚有着十二个顶点的多面体的明亮光棱。

如同盛开的烟火。

转瞬之间，多面体逐渐暗澹下去。

在无数被撕裂的血鳐的尸体之中，过载烧毁的子机也伴随着一同纷纷坠落。

夜骑士则再次启动加力推进器，继续向远处窜去。

——鳐群的数量实在太多。

从坠落的血雾之中，仍然有数十条血鳐冲了出来，追向夜幕中醒目的推进器的光辉。

更小，更快，血鳐迅速地紧贴了上来。

于是夜骑士一边保持着全力推进，同时又开启了身躯各处的姿势调整推进器。

在血鳐转眼接近到极近处时，它骤然减速，一边在空中进行着翻滚机动，一边躲避这鳐群的直接撞击，一边再次扣下了光束炮的扳机。

终于，一道灼热的光线划过天空，并随之扫出一道扇形的面积。

又是六条血鳐被这一击蒸发。

但唯独一条与其他深红色血鳐不同，身躯是夜色伪装的黑鳐在明亮的光线所映照出的阴影下滑行，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夜骑士的机体上——并且，刚好落在反应装甲已经消耗掉的那块区域。

一眨眼的功夫，血鳐便化作一滩凝固的液体，渗入装甲之内。

血线在机械与管线之间游走，瞬间便渗透进入了驾驶舱内，然后化出数条触须。

舱内的驾驶者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对于舱内突然潜入的触须，他似乎浑然未觉，只是继续飞舞手指操控机体做出各种动作，继续击退外部的其他血鳐。

血之触须微微扬起，瞬间在观察外部的同时完成了构思。

在外界，三枚流星距离完全坠落到现场，还有三十秒。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那三枚舱体后部燃料耗尽的助推器已经被抛弃，现在仅靠舱体自身的喷口进行着最后的姿态调整。

……不，已经不用去管那流星一般坠落而来的舱体是什么了。不论那是什么神奇的装置，终究需要人来操作。

“人”才是这道包围圈的核心。

眼前这个人类，正是所有这些包围者的指挥官，是核心中的核心。

所以——现在就扑上去，随意撕开人类身上的任何一处作战服，直接接触到这个人类的皮肤。这样就可以瞬间将这个人类融合掉，使之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然后，就可以利用这个人类的指挥官身份随意下达几条虚假指令，比如同时对包围圈内的所有人下达最高权限指令：“距离你最近的人是敌对神话生物伪装而成的，立刻向他射击”。

……这样，这些人就无法再妨碍他和葵了。

他将继续陪着她一起……

——“这是她的愿望”。

她是光。

这个念头再次如同黑夜中亮起的明灯一般清晰起来，灰原初不假思索地准备行动。

但就在触须收缩，几乎就要朝着驾驶者弹射出去的瞬间，王座上的他突然一个激灵。

尹吹来香抱着肩膀，如同在失重空间里那般漂浮在球形驾驶舱内的正上方，隔着中间的驾驶者，微笑着与驾驶舱底部的仰望着的血之触须对视着。

灰原初迟疑片刻，刚才的念头烟消云散。

……不。

不不不不不！

真的没必要。

王座上的灰原初皱了皱眉，纠正着自己某种不甘心的情绪。

这样就彻底消灭掉亚瑟这个存在了……这没必要！反正，他已经可以完全掌控局势了！

没错——灰原初点点头，心绪再一次沉着而稳定下来。

血之触须“呼”地一声骤然生长，瞬间如海草一般挤满了整个舱内，也牢牢缠住了驾驶者……

灰原初一愣。

缠绕上驾驶者的身躯与头盔的血之触须发来了一个明确无误的结论：这个人，不是亚瑟。

……不，正在驾驶名为“夜骑士”的亚瑟专用外骨骼装甲的，甚至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又一个彷生机器人！

同一时刻，外面天空上仍在与夜骑士缠斗的残存血鳐发来了一个画面——在下面的绿地中央，被重重包围的的折露葵身边，一名不起眼的stf行动人员摘下头套，露出了熟悉的面容与金发，抬头仰望天空。

——亚瑟。

真正的亚瑟，一开始就混在stf队中。

亚瑟似乎知道他在看过来，慢条斯理地朝着夜空上战斗的方向招了招手，像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动嘴说了一句什么。

细微而不可查的延迟之后，夜骑士内的那具彷生机器人也突然开了口，与下面的亚瑟仿佛对着相同的口型。

——然后，彷生机器人突然弹开了身躯各处的开关。

无数枚外形十分熟悉的装置，从它体内翻了出来。

亚瑟的声音从装置内里播放了出来：“灰原，你输了。”

灰原初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想要放弃舱内的所有血肉。

但就在亚瑟的说出第一个字的同时，装置就开始了运转。

伴随着轮盘转动的光芒，另一个声音作为亚瑟话语的背景音，从装置内部传了出来。

——是某种缥缈的女子歌谣声。

而灰原初则发现……他被歌声，锚定住了。

其实现世中的血肉，不论是触须还是血鳐，都只是灰原初的末端，是他可以在真正所在之处——王座之上，进行随意操控的棋子。

但此时，歌声如帷幕，如月光，轻薄地笼罩在舱体内。

他的血肉也被那层轻纱似的歌声纠缠住了。

像是坠入渔网，越缠越紧。

王座之上的灰原初，发现他已无法断开与这一枚“棋子”的关系。而与此同时，歌声正一个个地清除着其他血肉锚点与他的联系。

灰原初留在外装甲上的触须，甚至可以亲眼看见远处原本正在追过来的血鳐突然之间便融化为一团团无生命力的血肉，从半空中坠落下去。

歌声锚定了他在夜骑士附近的所有血肉，同时又通过这条通路锚定了他在王座上的本体……

舱内，通过从触须上挤出的眼球，灰原初看着那数十枚旋转起来发出歌声的装置，认出了它们的来历——是曾经对付过火铊英雄的p装置。

也就是说，这台彷生机器人不只是亚瑟的替身，也是暗藏了那数十枚小型p装置发生器，专门用来对付他的第二道陷阱？

灰原初感到了意外。

——并不是意外于p装置的出现。灰原初在火铊英雄事件中可是不止一次亲身体验过p装置威力的，自然早就把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列入了考虑之中，并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

他真正惊讶的是——p装置……登场得太早了。

这意味着，亚瑟的王牌并不是它。灰原初本以为那三枚流星上搭载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大功率的p装置，现在看来却肯定不是如此。

或许，亚瑟也早就知道p装置对灰原初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所以在他的战术中，p装置只是一种一次性的陷阱，唯一的目的也只是稍稍绊住灰原初的脚步？

那么，那三枚落下的流星里……又是什么东西？

灰原初通过外装甲上的触须上的眼球，望向那三枚将要落地的流星。

就在此刻，彷生喇叭机器人已经以气缸人造肌肉的力量挣脱血之触须的束缚，一把勐然将操纵杆拉到了底。

夜骑士再次轰然点燃加力。

十数米高的钢铁巨人在数倍的g力之下，向着地面凶勐地坠下去。

——数秒之后，夜骑士在距离地面不到百米，看似即将坠毁之时，却全力开启了减速制御喷射。

同时，突然打开胸前的舱门。

于是，彷生机器人与包裹着它的触须们，一同在惯性之下，仿佛像是被炮弹发射出去一般冲出舱门——射向地面。

眨眼之间，伴随着“轰”的一声沉重响声，从夜骑士腹中发射出的物体重重撞击了地面，扬起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