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父爱母爱如山

张启航和夏慕青提出的“开个幼儿园”的建议，简直是帮温婉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她勐然间意识到：原来在退休后，自己还可以再做一些积极的、有意义的事情，还可以继续从事自己喜爱的教育事业。

这个发现，让张启航和夏慕青隔着电话都能够感受到温婉那骤然勃发出的热情和开心，这个发现，让两口子在挂了电话之后不禁感慨：“你看咱妈开心的样子，看来让她开幼儿园的这个想法是对了。”

“可不是么，”夏慕青连连点头，又是赞同又是懊恼：“你说你怎么早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

“……”

张启航顿时无语：这个问题自己怎么回答？

好在夏慕青也不是真的在埋怨自己的丈夫，随口这么抱怨了一句之后，她接着向张启航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和爸妈说股份的事？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张启航想了想，说道：“还是我自己回去吧。”

这其中的关系很微妙，如果是张启航自己回去的，那就是儿子回家找父母商议，而如果是儿子和儿媳妇一起回去，那就多多少少的带了一点“逼宫”的意味，老人的心里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夏慕青也明白这一点，听张启航说他自己回去，夏慕青应了一声：“那成，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唔，我是这么想的，在这件事上你还是要尊重爸妈他们的意思，他们的年纪在这儿摆着呢，如果他们愿意退下来、开个幼儿园过这种半退休的生活，那当然是好，但如果他们还想再干几年，那咱们也没意见，你的级别已经到了这儿了，哪怕是一步步的苦熬，到退休的时候也能熬个正（厅）级待遇，这年头，有多少人辛辛苦苦的忙活了一辈子，才能在退休的时候勉强混个副科啊。”

夏慕青这话说的一点不假，很多人只看着从一个级别上升到一个级别，期间需要几年、需要什么样的资历，但实际上在体制内，更多的还是那种自打进去之后就一辈子勤勤恳恳工作、提拔和重用几乎和他们绝缘的普通科员，可能一直到快要退休的时候，组织才会给他们提一个副主任科员，让他们混个退休待遇。

甚至于可以说这才是进了体制内后，绝大多数人的结局，那些进了体制之后卡着提拔的时间点，两三年一提拔、两三年一提拔的人……咱只能说人家投胎投的好。

像是张启航这种30出头就已经混到了正（处）级待遇的人，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出色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张启航一直在努力增加自己的最高学历，若非张启航现在已经拿到了博士学历，他也根本到不了现在的高度，而现在的这个高度，已经是无数体制内人士梦寐以求的退休终点了。

张启航笑着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乐意退下来就退下来，不乐意就算了，”说到这，他摇摇头，自嘲的说道：“就我这脑子，让我在企业内干还行，真进了机关，我还真玩不过人家。”

夏慕青闻言，忍不住捂着嘴乐：“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

对于儿子的到来，张家林和李金梅倒是没感到意外，儿子哪怕再忙，但除非是出差，否则每个星期总要回来那么一两趟，所以老两口只当儿子这次回来和以前一样，看似抱怨、实则关心的说道：“都给你说了，如果工作忙就不用回来了，我跟你妈的身体都好着呢。”

“就是，”李金梅应了一声，好奇的问道：“怎么小夏没跟你一起回来？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大孙子去他外婆哪儿了，夏慕青刚刚结束演出回来，这都是自己知道的事情，可怎么这次儿子回来，儿媳妇却没跟着一起回来？当妈的未免有点儿担心。

“我俩能闹什么别扭？”张启航笑了，接着解释道：“慕青的爷爷身体有点不舒服，去医院了，她过去看看。”

“这样啊，”李金梅立刻紧张起来：“老爷子的情况严重吗？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

不止是李金梅，张家林也是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张启航在这个时候回家有些不满：你媳妇的爷爷都住院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回来？臭小子，你这不是拎不清么，这么重要的时候，你该跟着你媳妇一起去医院陪伴老爷子才是。

看到爸妈两人的反应，张启航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着道：“爸，妈，你们误会了，如果情况真的有点严重，那我肯定就一起去了，老爷子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年纪有点大了，身体机能差了点，按照老爷子自己的意思，他都不乐意去医院的，还是家里的人坚持要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才安心……”

听张启航这么说，张家林和李金梅松了一口气，不过张家林还是有点不满意，摆摆手说道：“那你这件事做的也不妥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孙女婿，这个时候你不过去，多少有点不合适……”

知道爸妈这是为了自己好，张启航也不着急上火，再次解释道：“爸，情况真的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不瞒您说，刚刚来的路上我和慕青通过电话了，老爷子已经做完了检查，没什么事，医生给开了一些药之后已经回家了。”

听张启航这么说，张家林和李金梅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如果只是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就开了些药回家了，那就说明老爷子的情况的确不严重，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状况的话，那儿子去不去倒也真的无所谓。

“这样啊……那看来问题是真的不严重，这就是好事，”李金梅点点头：“不过你明天最好还是过去看看，老爷子这些年对你们小两口可是很照顾的。”

“嗯，妈您放心吧，就算您不说，明天我也打算过去，”张启航解释道：“明天我要去省国资办一趟，正好两件事一趟就办了。”

“那就行……”

有张启航的这句话，老两口这下子算是彻底放心了。

……………………

吃过晚饭，趁着看电视的功夫，张启航开口道：“爸，妈，有个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听到张启航这话，张家林和李金梅愣了一下，老两口对视了一眼，李金梅随即开口道：“什么事啊儿子，都用上‘商量’了？”

能够让儿子用上“商量”这个字眼的事情，那应该不是小事吧？

张启航说道：“嗯，就是你们考没考虑过退休？”

退休？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都愣住了，好一会儿，张家林才开口说道：“我跟你妈才50出头，考虑退休的事，早了点了吧？”

张家林的话音一落，李金梅跟着说道：“是啊儿子，机关单位上那些领导干部都要65才退休呢，以我跟你爸的身体，我觉得我们再干个十几年也没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什么事？”

还是妈妈更敏感，在最初的惊讶和错愕之后，她马上意识到儿子忽然间跟自己老两口提这件事，应该不是无的放失，肯定是有原因的。

张家林闻言，也迅速反应过来，关心的问道：“对啊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个……”

话到了嘴边，张启航忽然迟疑了：自己这么做，合适吗？

倒是李金梅和张家林，看到儿子的反应，心里瞬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是真的有事！

张家林想了想，沉声说道：“儿子，其实吧，看着你现在的位置越来越高，我跟你妈也琢磨过这个事，国家可是不允许领导干部经商的，咱们家的做法只能说是钻了国家政策的空子，终究不太好。

我跟你妈商量过，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既然现在提到这个事了，那我就把我跟你妈商量的结果跟你说一下：咱家做这个生意，其实就是想着家里的经济条件好一点，让你好好地当官，别为了一点钱就犯了错误。

可现在，咱家里不算我跟你妈每年赚的，单单你小子每年的年终奖就能拿上千万，加上你这些年来也挺会投资，家里也不缺钱，想来不至于为了一点钱而在经济上犯错误，所以这个事儿怎么说呢，你是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别有什么顾虑。”

“你爸说的对，”李金梅把话接了过来，说道：“咱家就你一个孩子，我跟你妈拼死拼活的挣，最终不都还是留给你的？所以天大地大也没有你大，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说，千万别藏着掖着。”

张启航有点惭愧：“那我就说了……是这么回事，之前省里的领导曾经暗示我，虽然咱家的生意一直遵纪守法，也没违反相关的规定，但终究是不太好，可能对我以后的晋升多多少少的有些影响。”

李金梅和张家林对视了一眼：果然是这样！

家里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虽说有儿子在前面撑着、遮风挡雨，县里、市里没有人敢来自家的公司找麻烦、吃拿卡要，但日常该有的人份往来肯定要有，这不是照不照顾，这是会不会做人的问题，所以李金梅和张家林对体制内的一些东西还是有相当的了解，比如领导说“这个事情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时候，别怀疑，这个“可能”已经不是“可能”了，而是“一定！”会影响到你。

张家林沉声问道：“比如呢？”

“比如上面有个位置，我和另外一位同志都符合条件，我俩的情况也都差不多，但位置只有一个……”

张启航的话还没说完，张家林就明白了：“在这个时候，如果那位同志家里没有做生意，他就占据了更大的优势？”

张启航点头：“嗯，是这样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家林闻言，当即毫不犹豫的道：“天大地大也没有你的前途大！你说怎么办我跟你妈就怎么办，哪怕把公司的钱全都捐出去也无所谓！再说了，我跟你妈忙活了这么久，也确实有点想要退休了。”

紧随张家林之后，李金梅也当即说道：“就是！你爸说的没错，天天忙的要死，跟方方面面的赔笑脸、当孙子，我们早就想要退休了。”

张启航的鼻头一阵阵的发酸。

他当然清楚，爸妈的话其实是在安慰自己，他们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刚刚他们还表示自己“还能再干十几年”呢，而且他们眼中的暗然可瞒不了自己的眼睛，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想了想，张启航说道：“爸，妈，这件事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如果你们喜欢做生意，那就继续做下去，只要你们的经营合理合法，组织上也不会说什么。

我呢，现在才30，就已经是实打实的正（处）级别了，后面还有30多年呢，就算是熬，到退休的时候也能熬个正（厅）。

而且您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多大的本事和能耐、能吃几碗饭，你们心里还不清楚么？让我做企业，问题还不大，可如果让我进机关跟人玩心眼，我自己都觉得没多大的把握。

所以啊，只要你们乐意做生意，那就继续干下去，我呢，也在国企这个系统内继续混，这样也挺好。”

只是，张启航的这番话听在张家林和李金梅的耳朵里，就成了儿子为了自己老两口的兴趣而付出的牺牲：你们愿意做生意，就继续做生意，没事的，大不了我以后不升职了呗。

任何一对合格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有出息，张家林和李金梅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听到张启航这话，张家林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孩子，说这话有什么意思？我跟你妈还是那句话，我们这辈子的忙死忙活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成了，其他的你也别说了，我和你妈心里有数！”

“对对，”李金梅闻言，急忙点头：“我跟你爸心里都有数，知道该怎么办。”

看到爸妈的反应，张启航急了。

虽然他还不清楚爸妈打算怎么做，但以自己对爸妈的了解，估计有极大的可能，两人会将手中持有的股份以低价转让出去，他连忙说道：“爸，妈，你们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就算你们想要卖掉公司，也不急着出手手里的股份，国家也没那么苛刻，你们慢慢的出手就行，甚至在未来两三年内陆续卖掉都没关系，反正未来两三年内我的工作都不大可能出现变动，所以啊，您可千万别卖亏了。”

张家林和李金梅对视了一眼：嗯？是这样的吗？

就在刚刚，老两口虽然没说，但心里确实是有尽快将手中的股份卖掉的心思，哪怕亏一些都无所谓，但千万不能影响儿子的前途和未来，可现在听儿子这么说，两人也有些心动：能不亏本，那当然还是不亏本的好……

犹豫了一下，李金梅问道：“儿子，真的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张启航肯定的点头：“而且我的意思是，您最好问问四大爷他是什么想法，如果他愿意接手咱们家的股份，价格方面、付款时间这些都好商量，哪怕这笔钱在未来两三年乃至三四年内付清都没关系。”

至于四大爷会不会不付钱这一点，张启航压根就没有半分怀疑：认识这么些年了，四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了解吗？

李金梅立刻点头：“对对，先问问四哥的意思，如果四哥愿意接手，那就最合适了。”

张家林没有犹豫，也是点头：“给你四大爷的话，那确实最合适。”

张启航接着说道：“您给四大爷说一声，如果四大爷愿意接手，您让他放心，只要他像现在这样合法经营，照章纳税，今后我该照应的肯定还继续照应着，不能让人欺负了他。”

“这话还用你说？”张家林瞪了张启航一眼：“就凭你四大爷这些年来对咱们的照顾和恩情，如果当真有一天有人欺负到你四大爷头上了，你敢不伸手帮忙，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听到张家林这话，李金梅不乐意了，她瞪了张家林一眼：“怎么跟儿子说话呢？儿子是那样不知感恩的人？”

说完，李静梅又对张启航说道：“你别生你爸的气，他那脾气你还不知道……”

张启航当然知道自家老爹为什么忽然间脾气有些暴躁，说到底，不还是舍不得自己努力了这么些年的心血么？他笑着道：“妈，瞧您说的，我还不了解我爸么……对了，卖了股份之后，您两位打算做点什么？有没有什么想法？你们俩还这么年轻，才50出头，总不能就天天在家里闲着吧？”

听听！

听听！

这是人话么？

还天天在家里闲着？

张家林没好气的道：“我跟你妈当然不想闲着，可不闲着能怎么办？”

李金梅其实也有点迷茫，从她的本心来讲，忙活了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再让她回农村去当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心里其实是挺不乐意的，但不回去当个农村妇女的话，自己又能能干点什么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启航也不藏着掖着，说道：“爸，妈，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如果你们愿意将手里的股份卖掉，我的想法是，第一，你们可以继续在公司当个拿工资的管理层，比如总经理什么的……”

“这个就算了，”不等张启航说完，张家林就摇头道：“咱股份都卖掉了，还在公司里呆着干什么？碍人家新老板的眼吗？”

“就是，”李金梅同样赞同的说道：“如果卖掉公司，我跟你爸那肯定就得离开公司。”

“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一个，我觉得你们可以开个小商店；第二个，您觉得去市里开个幼儿园怎么样？”

嗯？

去市里开个幼儿园？

听张启航建议他们卖掉了手里的股份之后去市里开个幼儿园，张家林和李金梅都愣住了：对于开小卖部，他们其实没多大的兴趣，但开个幼儿园……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动了。

不过李金梅还是迟疑着道：“我和你爸也没开过幼儿园啊，再说了，你刚刚不还说我们做生意对你影响不好么？”

看的出来，李金梅对张启航的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但更多的还是迟疑。

张启航笑眯眯的问道：“妈，当初我建议你们出来做生意的时候，你们可是瞻前顾后的，觉得自己没什么文化，肯定不成，可看看现在，你们当初敢想到自己能把事业做到这么大吗？

咱也不说开个多大的，就三个年级、每个年纪三四个班的那种小型幼儿园，总共两三百个孩子，也不图赚多少钱，主要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至于您担心的管理不好，我觉得也完全没有必要，大不了像很多公司请总经理那样，到时候您也找个专业的人当副校长，协助你们对幼儿园进行管理就是了……除了孩子，其实也就几个做饭和保洁的阿姨以及十几二十个老师，撑死了也就30号人，能有多大的管理难度？”

这个……好像也是啊……

张启航的这话，让张家林和李金梅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可不是么，当初儿子建议自己老两口出来做生意的时候，谁又能想到自己家竟然能够将生意做到这么大，不但能够生产拖拉机，甚至连工程机械都能够生产了，现在，自家的公司已经是县里最大的企业，在全省范围内都是排得上号的，回首往昔，谁又能想得到？

以自己老两口这些年来锻炼的本事，如果连30号人都管理不好，那这些年就算是白干了，干脆一头撞死算了，还开什么幼儿园。

见爸妈心动，张启航连忙再接再厉，接着说道：“至于你们担心开幼儿园对我的影响，那大可不必，像是这种积极支持教育事业的情况，组织上非但不反对，反而还会支持呢……再一个，开个幼儿园，您两位出去的时候，别人称呼你们就得称呼‘张校长’、‘李校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