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所以，你和罗恩一起来环球MCA，我答应你的所有条件。就这样。这个谈判已经拖的太久了，今天我们就敲定这件事情。”

“哈，埃德加，今天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日子。来吧，罗恩，让我们来开香槟庆祝一下……”

奥维茨非常的开心，吩咐罗恩·梅耶去开香槟酒。梅耶不露声色去冰箱里取了一瓶早就准备好的1985年产年份库克香槟酒。

这酒和好莱坞明星派对经常使用的路易王妃水晶香槟，或者唐培里侬不同，更适合在商务场合庆祝用，也是奥维茨为了这次的谈判，早就准备下的。

“亲亲（Tchin-tchin!）”，小布朗夫曼用法语祝酒，这是西格拉姆发家的魁北克蒙特利尔的官方语言。

“亲亲（Tchin-tchin!）”奥维茨和梅耶用法语祝酒一时还不太习惯，不过他们都是经纪人，很快调整好了，大家都心情愉快。

“玛丽，准备一个备忘录，今晚我要向大家宣布重要的事情……另外，晚上举办一个派对，所有的员工都可以来参加，按照明星的最高标准准备餐饮，我和他们一起派对的机会不多了。”

送小布朗夫曼出门，上了他的豪车，奥维茨吩咐秘书准备好，晚上就和梅耶一起，向所有CAA的员工，做一个非正式的告别。

这个消息传到了外面的办公室，那些被称为“年轻的土耳其人”的合伙人大都面露笑容，特别是通过理查德介绍的关系，拿到了多少不等的银行贷款的那些，眼看再过一天，多年的梦想就要成真，成为正式的有股份的合伙人，一个个地都很开心的回办公室开始打起电话来。

不过，更加底层一些的员工，也就是占据了CAA绝大多数的普通经纪人，都面露忧愁之色。他们并没有被通知到奥维茨会宣布什么，但是联系到最近的各种传言，大家都感觉八成是奥维茨要离开了。

这些普通经纪人，和实习经纪人，和那些年轻的土耳其人的主要区别，就是在于他们没有签下一个真正的好莱坞明星。

他们在CAA，或者说经纪人行业中更进一步的机会，其实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奥维茨。要么他们现在的经纪人，被奥维茨弄进来下一部大制作的打包协议里，然后一举成名。要么奥维茨在经常性的轮换里，让他们成为某个明星的初级经纪人。

如果奥维茨走了，以后大制片厂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这样依赖和畏惧CAA，就是一个问号。而他走了以后，CAA现在的大明星客户，肯定会成为很多经纪人的“封建”领地，这种给明星轮换经纪人的机会无疑会少的多。

“喂，他们达成协议了。”

理查德在办公室里拿着电话听筒，声音有些消沉。当然他打电话的对象是罗纳德。奥维茨要是和小布朗夫曼谈妥，那么他和梅耶就会是新的环球MCA的CEO和副手，就像他们在CAA所扮演的角色一样。

到时候，有了环球影业的资源，虽然CAA已经不在奥维茨手里，理查德他们还是要受到他相当程度的制约。就更别说他们还要成为奥维茨的乙方，理查德都可以想象出来，到时候奥维茨对着他说“我走了以后你们干的不怎样”的情形。

这种结局，绝非理查德想要的，虽然在CAA内部，他确实已经可以成为权力最大的合伙人之一了。

“嗯，小布朗夫曼还在办公室吗？”，罗纳德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啊？他，他不在，他在奥维茨向我们宣布晚上要召开全体会议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梅耶和他一起走的。”理查德虽然不太理解，还是很详细的回答了罗纳德的问题。

“那就还有传记，坚持住，我现在要打几个电话，估计三天之内，你就能听到新的消息了。”罗纳德挂了电话，然后就拿起一个新的手机，给里面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发了一个短信“？”

小布朗夫曼下榻的酒店的大堂里，罗恩·梅耶刚刚送未来的老板上去。他从公文包里掏了一个新的手机出来，查看了短信记录以后，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罗纳德打了回去。

“我听说CAA晚上要进行全体会议，宣布的事情已经定了吗？”罗纳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见鬼了，和你预计的差不多，小布朗夫曼在车上就给他的老爹打电话，我虽然没听到通话内容，但是从他的表情和回应上来看，肯定会有问题，到了酒店他就回了他的房间，说要打个电话。

真的会和你预期的那样有变动吗？我看晚上搞不好要有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的结果。”

“你确定小布朗夫曼是给他的爹地打电话吗？”，罗纳德笑着问。

“确认无疑，他对着电话说爹地的时候，我看他脸色很不好，似乎不想让我在他旁边看到他当时的样子。所以他没说几句就挂了，要求回酒店再通话。”

“那多半会是这样，你要抓住机会，小布朗夫曼仍旧需要一个副手来做公司的日常管理。”

小心的把第二部手机放回了公文包，罗恩·梅耶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翻到了其中一页，然后开始念念有词地开始练习这个可能是自己职业生涯里最重要的销售话术，“布朗夫曼先生，我和奥维茨并不是捆绑在一起的……”

那边，放下电话的罗纳德，也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起来，纸上似乎是好莱坞的一个商业版图，外围是几个圈圈，圈里面有几家大制片厂的名字，而中间是两个小圈圈，分别标着O（奥维茨），和M（梅耶）的名字。

他用铅笔，把写着M的那个圈圈，拉出了一条线，直接连到了代表环球的大圈上。然后又把环球连到O那个圈圈的线画了个叉。

接下来，罗纳德又从O那个圈圈，画了一条线，连接到了代表迪士尼的大圈上。他放下笔，又想了想，又再拉了一条线到代表华纳兄弟的大圈，最后在那条连接华纳和O的线上，画上了一个问号。

……

“布朗夫曼先生……”

一个多小时以后，罗恩·梅耶在大堂里，又看到了小布朗夫曼。后者英俊的脸上，呈现了一种犹太人的小孩子在外面做小生意，结果讨价还价赚钱少了，被家里的大人责骂他不会做生意的样子。

同为犹太裔的罗恩·梅耶，对这种表情是再清楚不过了的。他从德国在二战初期逃离德国来到阿美利加的父亲身上就经常看到这种失望的目光。

“罗恩，我们还得回去CAA一次，我有些细节还要和奥维茨再次确认。”小布朗夫曼似乎不愿意直视梅耶的双眼，说话的时候有意回避他探询的目光。

“当然，我这就去叫司机。”

“罗恩”，又坐进了送他来的那辆豪车，小布朗夫曼似乎又恢复了一些自信。父亲老埃德加说，这次没有插手他的谈判，其实是利用这次和好莱坞最难缠的奥维茨单独谈判的机会，让他在可控的范围内做一些演习。

那些奥维茨提出来的条件，其实都是对方的试探。这样的谈判对手，你要是一个不小心，没有强硬地对他进行反击，他就会利用你的软弱，得寸进尺地继续消弱你的立场，要求更多的利益，一步步地蚕食布朗夫曼家族的权力和利益。

虽然一开始老布朗夫曼对儿子摊牌的时候，小布朗夫曼感到非常的尴尬，但是渐渐地，他也明白了父亲的心意。这是老布朗夫曼在利用这个机会，手把手地教儿子以后在好莱坞做生意的方法。

而且，最让小布朗夫曼感动的是，老爹没有让他专门回去，在董事会上否决他的谈判成果。而是让他谈完了以后，第一时间给他自己电话，这样就可以躲开自己的叔叔，不让他有机会说自己的不是。

西格拉姆这个集团，老爹还是想要交到自己的手里的，而不给他的弟弟任何利用这件事情来针对自己的机会……

老布朗夫曼还在电话里教他，奥维茨是个难缠的对手，这样的人就算要用，也要设计好制度和人事，来制衡他。不能完全信任地放权给他……

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机会，肯定要慢慢地蚕食布朗夫曼家族在西格拉姆里面的权力。如果他借机会要进行重大并购，那么布朗夫曼家族的股权，就会不可避免地被削弱。再加上五年以后给他的5%的期权，结合这个并购的稀释，那时候奥维茨说不定就有威胁布朗夫曼家族的资本了。要是再给他一两个并购的机会，到时候西格拉姆谁说了算，可能也会成为一个疑问。

比如现在的迪士尼，在创始人老迪士尼谢世之后没有多久，亲女儿女婿就被侄子赶出了迪士尼，而侄子也斗不过后来的投资者。十年之后，谁能保证小布朗夫曼的叔叔一定会和他一条心呢？老布朗夫曼的身体又不太好，心脏需要修养，这些都必须未雨绸缪，慢慢地交班给儿子。

老布朗夫曼，其实是在用收购环球MCA，和聘用奥维茨的一系列事情，来做儿子的磨刀石，让他好好地学习一下布朗夫曼家族从卖私酒时期学会的御人之道。

老布朗夫曼还对儿子说，是不是能够请到奥维茨，其实对西格拉姆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学会怎么驾驭这些好莱坞从基层打拼出来的人精，才是对小布朗夫曼最重要的。

奥维茨这样的人，坐惯了一把手。而且从威廉姆莫里斯叛出，从无到有地打造了现今好莱坞最大的经纪人公司CAA，对于新的环球来说，未必是最理想的人选。

一个还在奋斗期的有能力的高层管理者，才是小布朗夫曼最理想的下属。用迪士尼来打比方，要是他是当时迪士尼家族的人，想要引进外部的高管的话，一定是选择卡森伯格，而不是艾斯纳……

想到这里，小布朗夫曼转头对着罗恩·梅耶说道，“罗恩，我想迈克尔（奥维茨）可能对我带来的新的细节不满，但是对你的条款，我没有任何的影响。我也一直在和你做了很多很好的沟通，我想，你和迈克尔，并不像去哥伦比亚的古贝尔和彼得森那样，是一个打包的交易？”

罗恩·梅耶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的推销自己的话术还没有出口，对方就已经递过了橄榄枝。没有变化，那就是还要自己去环球作二把手。

这对罗恩·梅耶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二十年来一直都是在干二把手，全好莱坞也找不到比他更擅长干二把手的人了。

“我想，我们还是要再争取一下，毕竟奥维茨也说不定会答应你的新条件的。”罗恩·梅耶毫无顾虑就要投靠。

“很好，我对你的Offer一直有效，罗恩。不管这次回去谈得结果如何，你都找机会来再和我聊一次。我的承诺在三天内不会变。”

车子很快就回到了CAA，小布朗夫曼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一次走进了奥维茨的办公室。

他和奥维茨，罗恩·梅耶，三人坐定。小布朗夫曼按照老爹教的，很快就说道。

“我们不得不重新开始谈判，他们不会接受这些条款。”

“哼？”奥维茨涵养再好，也被小布朗夫曼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法激怒了。他的手背上青筋暴露，强忍着怒气，拿下了自己的眼镜，用布擦拭了一下。

调整好了心态和语气，奥维茨轻轻地回答：

“这意味着，董事会不在你的掌控之中……”

小布朗夫曼被他这种轻飘飘的蔑视给激怒了，加快语速回答道，“西格拉姆是一家大型上市公司。我父亲和他的弟弟是大股东。上市公司就是这样运作的，并不是一家私有的小公司（比如你们CAA）那样可以轻易决定重大事项。”

说完这一段话，小布朗夫曼又有了一些心理优势，他继续说道，“我可以继续推动我们的事情，但从长远来看，这对我们双方都不健康。”

奥维茨倒是长出了一口气，他本来又摇摆不定，现在等于上帝帮助他做了决定。不过气势上他不能输给小布朗夫曼这个啥也不懂的富家子：

“我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来扭转环球公司的局面，如果布朗夫曼一家三口不完全支持我，如果我可能没有时间把公司拆开来重塑它，那么这份工作就没有意义。”

“非常好，那我们就结束这个没有意义的冗长的会谈吧。”小布朗夫曼觉得自己心理上占据了优势，把奥维茨都弄得无话可说了，然后他站起来，又对梅耶点点头，径自离去了。

罗恩·梅耶突然灵光一闪，他对着奥维茨说道，“迈克尔，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想我们可以再最后努力一次……”

“是吗？我看小布朗夫曼已经打定主意了，或者说他的老爹给他做了决定。”

“我想不是这样，这个谈判已经挺长时间了，现在就放弃有点可惜啊，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看着谈不成了，大家把底牌摊开来，说不定反而会重新评估自己的决定的。”

奥维茨微微一笑，罗恩·梅耶这是害怕他自己没有环球这样的大制片厂的副总可以做吧，“别着急，罗恩。我们还可以考虑华纳兄弟，他们的CEO杰拉尔德-莱文地位不是很稳固。这次的蝙蝠侠票房不行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华纳，在那里我们两人照样可以创造奇迹。”

奥维茨说完，看着梅耶表情难看，知道自己这样空口抛出去华纳的退路，对方不太信。他想要去再和小布朗夫曼谈谈，就让他去好了。环球毕竟比华纳要更吸引人。

“行，你就再辛苦一趟，做最后的努力。”奥维茨同意了梅耶的想法，“不过，你去之前，还得和我一起做另一件事……”

两人来到了能够容纳所有员工的放映厅，奥维茨和梅耶走上了台，对着下面的员工，奥维茨开口了……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我有了大制片厂的邀约，但是现在我和梅耶作出了决定，我们哪里都不去……”

梅耶惊愕地回头看向奥维茨，原来他还是那样的自己决定CAA的所有重要事项，没有把自己的利益做任何的考虑。

“噢噢噢……”

整个放映厅里弥漫着一种解脱的情绪，那些普通经纪人都站起来，鼓掌，跳跃，表达自己的高兴之情。有些年轻的经纪人甚至互相拥抱，庆幸自己还有机会成为未来的奥维茨那样的能主宰好莱坞别人命运的大经纪人。

奥维茨也很高兴，自己留下来，看来员工还是非常拥护的，这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

奥维茨向大家挥手，还指着几个跳上椅子的年轻人做手势，大老板与民同乐也是很重要的，特别是这样的场合下。

突然，奥维茨的目光，被台下前几排的人给吸引住了。包括理查德，凯文·胡文，杰伊-莫洛尼等年轻的土耳其人，都一个个抱着胳膊，愤愤不平地盯着自己，丝毫没有普通经纪人那种欢快的情绪。

这……

奥维茨突然想到了二十年前，他和罗恩·梅耶，和其他的三位威廉姆莫里斯的年轻经纪人，也是一样的这幅表情——

情绪不安，感到不受重视，准备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