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比离婚还痛苦

罗恩·梅耶其实只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话，就让奥维茨整个人都癫狂了。

那句话就是：“猜猜怎么着？我见过小埃德加了，计划有变。他想让我来管理环球MCA，我觉得我会接受。”

接下来很长时间，奥维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对着电话听筒默然不语。本来这种奥维茨失态的时候，比如明星拒绝了他的提议，或者大制片厂否定了他的制片计划，又或者自己主推的电影没有获奖，他都会在办公室里先把怒气发泄出来，然后制定现实的计划继续前进。

而通常这个时候，是罗恩·梅耶这个被奥维茨称为好莱坞最好的二把手的人，在这里陪他渡过心理危机，听他的抱怨，然后在最合适的时候提醒他工作还要继续的。

但是这次不同，危机的来源，就是罗恩·梅耶抛弃了他，自己接受了小布朗夫曼的聘用，去了环球MCA担任接下来的二把手。一把手CEO则是谁也没想到的，小布朗夫曼从维亚康姆的雷石东那里挖来的弗兰克·比昂迪。

在好莱坞的上市公司里，人事任命的逻辑，也并不会因为这是娱乐行业而有什么改变。

奥维茨最大的缺点，也是他没有想到的，就是他缺乏一个被验证过的管理大型制片厂的履历。就算好莱坞里大家都认可他的制片能力，但是在华尔街，你没干过类似的工作，就是一个潜在的风险。

而罗恩·梅耶则完美的继承了奥维茨所有的优点，避开了他所有的缺点。从履历上看，那些CAA主导的票房大卖的打包电影，所有打上了奥维茨烙印的成功项目，也都有罗恩·梅耶的烙印。

而梅耶寻求的不是一把手CEO，而是向CEO汇报的一个主管制片事宜的副手，这样他和奥维茨一样缺少的履历，就不再成为缺点了。

一个位置的改变，让本来的缺点却成为了最大的优点。既然你没有当CEO的履历，那么你也就不会因为干副手而感到心态失衡，在这个位置上干几年，如果出了成绩，正好可以以熟悉业务的副手的职位，接替CEO的位置。

不过，奥维茨毕竟是好莱坞有数的顶级推销员，等他用颤抖的手重新拿了一个新杯子，并倒了一杯威士忌并一口喝下以后，他逐渐地找回了因为过于震惊而全身发抖的身体的控制权。

“咳咳……”

尝试了一下，奥维茨感觉自己可以用相对正常的的声音说话，而不至于破音的时候，他迅速调整好了情绪，并且对罗恩·梅耶开始了可能是他职业生涯里最重要的销售演讲。

“罗恩，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所有的成功，都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不能想象没有你参与的一份工作，我没办法……”

说到动情的时候，奥维茨甚至有了一丝哭腔。他好像一个出轨被抓包的丈夫，可怜兮兮地对妻子回顾当年恋爱的时候的美好时光，希望妻子会看在两人以前的情分上，不要离婚分走他一半的财产。

“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说？”

没想到，在奥维茨面前一直以一个好说话的形象出现的罗恩·梅耶，听到这个话以后突然爆发了。

他开始大声的呵斥奥维茨以前对他做过的诸多不公平的事情，比如没有为他在布朗夫曼家族面前要求更多的待遇和更好的职位，又比如在CAA内部也打压他的影响力，其他几位合伙人退出的时候，也只顾自己吃下股份，丝毫不考虑罗恩·梅耶也是一个创始合伙人。

最令梅耶感到愤怒的，就是钱和权了。奥维茨攫取了大多数的股份，其结果就是每次分红的时候，罗恩·梅耶感到自己被剥削掉了他辛苦工作应得的那份，只能拿不到20%……

而原来五个创始人合伙开创CAA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权力层级的高下之分。大家在名片上的抬头都是合伙人。但是在1990年，奥维茨在寻求为财富五百强的大公司做广告的时候，他以和大公司打交道需要合适的抬头为借口，自封为CEO。

虽然罗恩·梅耶心存不满，但是在奥维茨的强势股权面前，也只能接受。最后，他获得了一个总裁的职务。但是内心的酸楚从未得到解决，罗恩·梅耶现在变成了要向CEO汇报的总裁了，本来平等的合伙人关系，居然被奥维茨处心积虑的变成了上下级关系。

越说越气，罗恩·梅耶在电话里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奇怪，似乎CAA著名的好好先生，成了一个在抱怨丈夫出轨的怨妇。

“你自以为你是不可或缺的，为了那种过分的待遇，就要离开环球MCA的谈判，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每次你和小布朗夫曼谈判的时候，你都是说我，我，我，有没有说过一次关于罗恩的？

难道去环球，也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只和你一个人有关，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吗？每次圣诞派对和奥斯卡颁奖，你都和明星们侃侃而谈，把我当成你的副手……

迈克尔，我告诉你，我做你副手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现在要自己出击了，已经到了让世界看看没有奥维茨的梅耶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了……”

“你……”奥维茨听到这里，好悬一口气没上来。这话怎么和自己经历过的很多明星妻子要和他们离婚的时候说法差不多？

奥维茨感觉自己遭遇到了最高级别的背叛，他非常慌张，没有罗恩·梅耶和他一起行动的后果，就是去华纳兄弟的道路也变得很窄，那扇门也要被关上了。

奥维茨自己明白，这些大制片厂，对他都有一个类似的不信任，就是奥维茨没有真正的管理过大制片厂。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打包策略其实促成了很多电影，他也相当于一个隐形的制片人，连达斯汀·霍夫曼也在奥斯卡获奖感言里单独感谢他。

但是谁能知道，大制片厂里面有什么难题，会让奥维茨也解决不了的呢？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他信任的副手，来帮助他控制好制片业务，他才能专心制片厂内部的政治斗争。

从一开始，奥维茨和罗恩·梅耶，就是一个双人组合。像当年去索尼哥伦比亚的彼得·古贝尔和乔恩·彼得斯一样，两个空降的外人，亲密无间地合作，才能镇住制片厂内部的怪事。

当时哥伦比亚的业绩不好，古贝尔不得已裁掉了彼得斯来保住自己的位子以后，没多久古贝尔自己也被逼辞职了。

现在罗恩·梅耶单独去了环球，奥维茨在其他制片厂那里，竞争力可以说是直线下降，他再也没有以前双人组合那种让人放心的吸引力了。

奥维茨调低了自己的态度，转而苦苦哀求罗恩·梅耶，希望他回来，重新和自己组成两人组。但是梅耶现在已经拿到了环球MCA的工作机会，回绝掉小布朗夫曼，重新回来和奥维茨再组队去争取华纳兄弟那虚无缥缈的机会，可以说这种哀求完全是徒劳的。

不过奥维茨可不是一般人，他当年为了客户，是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卖惨这种在创业初期的技能，也被他从口袋的深处重新拿了出来，电话里奥维茨一直恳求了梅耶两个小时。

但是今非昔比，罗恩·梅耶对奥维茨的伎俩了如指掌，怎么说都没有用。

奥维茨看到自己的希望在一点一点的熄灭，不得不拿出了杀手鐗。“罗恩，别忘了你的赌债出事的时候，是我帮助你摆脱了牢狱之灾。看在我帮你的份上……”

“如果你是想用这个来威胁我的话……”罗恩·梅耶没想到奥维茨居然这么无耻，威胁要曝光自己曾经欠下巨额赌债，让自己的新工作泡汤。“别忘了我们曾经亲如兄弟二十年，我对你衣橱里的骷髅了解的和你对我的一样多……”

“不，我绝不会这么做的，我只是恳求你回心转意。”奥维茨话出口就后悔了，自己干的事情，梅耶也都知道。

“那不可能，我劝你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是好好想想，有什么新工作机会，免费附送你一个消息，迪士尼的艾斯纳也在找人。”

奥维茨无奈的挂了电话，艾斯纳要找人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艾斯纳还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邀请他过去。

但是，艾斯纳那是好相处的老板吗？

多年之前，就有艾斯纳的朋友，巴尔的摩金莺棒球队的CEO约翰·安吉洛告诉过奥维茨，艾斯纳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无法和人分享。

而就在一年前，奥维茨还曾经作为最早的几个人，被艾斯纳告知他已经无情地裁掉了劳苦功高的小弟卡森伯格。

不过事已至此，也许是时候考虑迪士尼作为退路了。毕竟在CAA的时候，奥维茨曾经帮助过艾斯纳很多次，也成了最贴心的朋友，他应该对艾斯纳的那种病态的猜疑免疫。

……

罗恩·梅耶踹了奥维茨的消息没有能够保密多久，第二天，CAA的合伙人内部，大家就开始讨论起这次“离婚”的详细情况了。

很多人都感到费解，梅耶和奥维茨，就像CAA这家公司的妈妈和爸爸，怎么就突然闹翻了？

不过消息已经被很多有关系的合伙人确认，大家震惊之余，也开始考虑，这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一个明显的影响，就是奥维茨发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削弱。本来他就是一个暴君的性格，在CAA内部动不动就会对下属大吼大叫，很多年轻的经纪人视他为最可怕的人物。

他们宁愿去面对挑剔的明星客户，和非常难说动的制片厂高层，也不愿意面对奥维茨的怒火。有时候奥维茨也故意这样来驱动这些经纪人去不停的打电话推销旗下的明星——如果你害怕面对制片厂高层的拒绝，那你就来尝试一下面对奥维茨吧……

通常，在这种时候，出来缓解关系气氛的，就是罗恩·梅耶。大家都普遍和梅耶的关系更好，有事情也愿意和他倾诉，再请求他转告奥维茨。

现在梅耶的离去，让这些年轻的土耳其人们，都一时找不到办法和奥维茨沟通了。

虽然奥维茨非常努力的在和这些年轻的合伙人们搞好关系，但是他痛苦的发现，这些人对他的态度愈发的恶化了。

这也让他手里的牌又少了一张，去不了环球回来继续在 CAA干 CEO的话，他就不得不面对一群蠢蠢欲动，盯着他想要造反的年轻合伙人们。

谁能想得到，在这样自己在前线冲锋的关键时刻，自己最信任的、最照顾的梅耶，突然从后边给自己的背上来了一刀。

但是不管怎么样，生活和工作还要继续。奥维茨带着被背叛的满腔怨恨整理行装，和夫人一起坐私人飞机前往爱达荷州太阳谷，参加那里的赫伯特·艾伦举办的艾伦公司太阳谷会议。

太阳谷是阿美利加著名的度假圣地，冬天是最高档的滑雪地之一，夏天则有很多高尔夫活动。而赫伯特·艾伦则是华尔街一家投资银行艾伦公司的负责人，这家小型的精品投行，专注于媒体行业，通常为业内的大佬提供咨询建议。

太阳谷会议则是纯粹邀请制的高端会议，大佬们在这里交流一些平时不方便谈论的事情。华尔街，媒体行业，好莱坞的大佬，都是他邀请的对象，最近更加增加了新型的IT行业的新贵。

到了太阳谷，天气和阳光还是和往年一样的好，但是奥维茨的心却异常冰冷。他刚来到高尔夫球场，就看到了罗恩·梅耶和小埃德加·布朗夫曼也在这里。

两人有说有笑，罗恩·梅耶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和之前在自己面前的一样。本来那可是自己专属的，没想到这些年梅耶的态度，都是假的！

一想到那个和小布朗夫曼谈笑风生的人，本来可能是自己，奥维茨的内心，就涌出了些许后悔和十分的恼怒。他后悔自己可能过于的不小心遭到了背刺，也恼怒布朗夫曼家族为什么不答应自己的条件早点敲定这件事情，梅耶就我没有被判的机会了。

怪不得自己的明星客户在离婚的时候都这么的痛苦，原来，这不光光是金钱上的损失，还包含了被人背叛的那种痛苦。

想到这些，奥维茨不由攥紧了双拳，双目圆睁，怒视那两个在那里打情骂俏的人。

“哟，你还好吗，迈克尔。”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奥维茨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转过头来想要道谢，没想到正好是逆光，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灿烂的阳光中慢慢走近，让他感觉到双眼被阳光照射的非常刺痛。

终于，眯着眼睛的奥维茨看清楚了来人，气得他又是一阵难受。

“我，我还好，我没事，罗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