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渣男

不管源夜的脑海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庭院中的添水依旧在按照固定的频率运作着，集满水的竹筒猛地的落下，与早已被砸出一个小坑的青石碰撞，发出悠远的声响。

添水这种日式庭院中常见的小摆件有个鹿威的别称，源夜以前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这么叫，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因为源夜的意志正在一点一点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力——伴随着添水的声响。

添水是利用流水让竹筒两端的平衡转移，使得竹筒的一端敲击石头发出声音的装置，而其最初的目的正是用来惊扰误入庭院的鸟雀、麋鹿等野生生物。

源夜的意识就像是那些古时误入人类宅邸周边的麋鹿，被这种被设置好的装置所激发出的声音引起了基因中的预警装置，开始慌不择路的逃离，人这种高级动物自然也有类似的机制埋藏在基因里，只不过平日里都被意识所压制了而已。

人终归是基因的奴隶罢了。

至少对现在的源夜来说是这样，所以他很难反抗这一变化。

但他随即发现，那正在将自己会喜欢的人设元素与柳生樱建立起联系，使之成为自己在检索自己的“认知库”时柳生樱的“人物标签”的部分意识依旧留在身体里，并且看不出什么要离去的迹象。

察觉到这一点后，他剩余能掌控的部分意识中“懦弱”成分较高的那部分意识居然开始模仿之前对柳生樱产生爱意的意识，开始向塑造标签的状态转变，令他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居然有部分是这种人。

这种转变就像是你喜欢冬马和纱，然后站在你面前的是雪之下雪乃，但你的意识认错人了还死不承认，反而强迫你觉得，反正都是黑长直，冬马和纱就是雪之下雪乃，你喜欢冬马和纱也应该喜欢雪之下雪乃，因为雪之下雪乃就是冬马和纱。

——什么狗血综漫剧情。

源夜用仅剩的一点意识检查了一下现状。

随着心灵的变化，源夜体内的灵能也连带着开始沸腾了起来，庞大的灵能涌出身体，汇聚在之前他神志模糊的时候，唯一吸引到他注意的添水上，巨量灵能的冲刷让那节本来就十分名贵的竹子具有了一些能够影响心灵的能力。

——原来如此，添水这种类似稻草人的原始的驱赶野兽的设备在接触了宗教文化之后，因由竹子和水两种纯洁的象徵而转变成为了一种净化心灵的表现。

——其被人为的“赋予”了新的“权能”！

——所以我的部分意识是被视为“被净化”的部分，这才留存了下来。

神话中就常有成精了的野兽妖怪因为与人类相恋最终被赋予“人籍”的故事，这套识别意识是否是“被净化”的部分的系统想必也是按照这个方式运作的，产生爱恋之情的那部分意识不会被视为“野兽”从而被驱逐。

即使这份感情是无中生有，莫名其妙产生的。

原本正常人就算遭遇这种事也不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因为他们的意识是一体的，如果他们意识中被视为“被净化”的部分占比多的话，那他的意识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最多有点头晕而已。

而如果意识中被视为“被净化”的部分占比少的话，他们就会直接像早期志怪中遇到“落魄钟”之类的特定法器的人一样，意识被驱离身体，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因为对于正常人来说，他们的意识是具有整体性的。

但源夜恰恰相反，对于成为超凡者并且依旧处在的第一领域的他来说，由于灵能无限可分这一属性，身为灵能操控者的他和灵能互相影响，导致自己的意识为了更高效的操控灵能而变得同样高度分化。

而源夜是一个处在东方文化熏陶下成长的人，他了解添水这一摆设的来历，也明白其象征的意象，这才让这种清脆的声响导致自己意识逐渐脱离。

如果源夜是一个西方人或者非洲人，那他就不会受到这种影响，就算是同样因为被吸引注意力而使得自己的灵能去强化添水，那也不会现在这样产生驱离意识的效果。

灵能是伴随着的心的变化而运动的能量，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掌控者的心的流动，如果完全不了解这方便的知识，那就算是和源夜处在同种状态下，添水的响声也不过是环境音的一部分，对人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虽然对西方环境下的人来说添水失去了效果，但同样的，对他们来说唱诗班的歌声或许有类似的效果，反正各个文化环境的元素都是挺丰富的，总是有类似的意象可供使用。

说到底，这个平平无奇的添水能够具有这种类似“法宝”的超自然能力，是源夜自己赋予的。

——所以，关键的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进入到学校这种稳态环境之后又离开，一下子没适应，导致意识受灵能影响加深，意识由于灵能的无限可分特性进一步分化了吗？

——还是说这座宅邸有问题？风水的关系？

源夜开始思考，却因为思考莫名其妙的拿回了一些身体的掌控权，能够略微的活动之后，他发现自己一直维持着盯着柳生樱看的姿势没有动，连忙收回了放在她肩上的手。

柳生樱似乎也受到了添水声的影响，有些失神，不然按照她之前表露出来的那种表面是恬静的文学少女，实则内心里小恶魔属性满满的性格，早就出言揶揄他了。

“柳生。”源夜轻声呼唤柳生樱，“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柳生樱像是刚回过神来，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有些公式化的笑容，“如果只是想要单纯的夸赞我的容貌，可不足以作为你一直盯着我看的无礼行为的解释哦。”

“原来你有注意到啊。”源夜略微尴尬的笑了笑，“不是要说这个，柳生你是天生的美人，我觉得已经不需要给你容貌倾注更多的溢美之词了。”

“呜哇。”柳生樱发出被吓到的声音，“有人和源同学你说过，你很有渣男的潜质吗？”

“不过我听到你这话确实蛮开心的，我收回前言，这足以作为你一直盯着我看的无礼行为的解释了。”柳生樱有些开心的拍了拍手，“所以说，你想对我说的是什么？”

“我……”源夜刚想问柳生樱这座宅邸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在这时他的意识为了进一步的取回身体的掌控权，下意识的进行了一些转变，让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话音未落，源夜已经开始后悔了，连忙用仅剩的理智的意识补救道：“不，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你。”

“准确来说，是一半的我喜欢你，但一半的我不喜欢你。”源夜拼命的解释，却大有越描越黑的趋势，“毕竟柳生你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我要是说完全说不喜欢你肯定是假的，但我又是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

“总而言之，我原本并没有想要喜欢你的想法，但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由确确实实的喜欢上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完源夜语无伦次的解释，柳生樱不由得惊叹道：“能这么轻易的向同龄的女性示爱，看来我之前说的轻了，源同学你不是有渣男的潜质，而是就是一个纯纯的渣男呢。”

在这一刻，源夜那干脆一头把自己撞死好了的想法再次产生。

但可惜的是，这次他的身体并没有如他所愿，回应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