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道争中的枯骨

“小师弟！该你了！”

就在方珏听不懂正在神游物外的时候，汪战悄悄地给他提醒了一下。

他连忙回过神来，然后智能的扩音设备就调转到他这边来了。

其实在他跟着FTL03实验团队上到汇报演说的舞台上时，台下的研究员们就有些好奇了起来。

作为新一代加入计划内中的佼佼者，这些各领域的大拿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但这样一个年轻人出现在这样高端的汇报演说上，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实在太年轻了，这样一位研究员，即使再怎么天才，又怎么能在这样的大课题中发挥出不俗的作用呢？

很显然，整个实验的汇报演说已经接近尾声了，能在这个时候发言的人，所涉及的实验任务一定是具有决定性的，没有这个环节实验就无法成功，这是以往汇报演说中的常规流程。

其实这时候张三的演说还没结束，汪战只是提前给方珏说好而已。

“整个实验的设计花了我们十几年的时间，但由于当时技术条件不足以实现近光速加速，所以一直等到了去年，我们才真正意义上展开了第一次现实当中的实验。

然而物理规律不会总跟我们的预想完全一致，第一次实验失败了，虫洞构建成功，但当时的缩距高达百分之七十，那时我们整个实验团队都绝望了，我们无法找出其中的错漏，甚至我们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

就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跟随我们一同前往科伊伯带外围的王知义，我的老对头打醒了我，这样我才能勉强把失败的实验再次做一遍，为后人留下一个警示，留下一个必然的错误。

第二次实验毫无疑问，也是失败的，但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给予我们这群濒临崩溃的老家伙们，昏暗之中那一抹璀璨的希望！”

说完这句话，张三适时地向后退一步，把舞台的中心让了出来。

汪战在后面轻轻退了方珏的一把。

“小师弟，去吧，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荣耀。”

微微有些踉跄地站在舞台中心，转头看去是张三、汪战等人鼓励的微笑，方珏感受到自己颇为紧张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大家好，我是研究员方珏，很荣幸给大家介绍此次实验我在其中负责的工作内容。

实际上具体的工作我没有碰一点点，但意外得到的灵感让我找到了实验失败的原因。

众所周知，空间的形状我们是无法直接用肉眼观测的，所以一切的空间理论都是人为的假设想象，去构建符合已知物理现象的物理模型，能解释的现象越多，越完善，那这个物理模型就愈发接近真实。

所以物理学，不，应该说现有的一切自然科学领域的探索，都是在不断重复这样一个不断用想象出来的假说去接近世界真实的过程。

我解决实验失败的灵感来自于一个小小的塑胶指套，当我把手指对着塑胶膜深入的时候，深入到一定程度，被拉伸的膜会从指尖开始迅速吸附，而如果把手指换成一根细细的针，这样的现象会更加明显。”

方珏在讲解的时候用全息影像构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看清的模型，之前张三他们在讲解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可以看到，塑胶指套那层膜被针戳进并形变的部分是一个狭长，近似圆锥的形状，它的底部大，顶部小。

大胆假设一下，如果空间也是一个具有无限弹力的膜呢？在针尖部位，也就是圆锥顶点处，穿过这两层膜只需要一个针尖的距离，而在圆锥底部，则是塑胶指套的直径，再下移一点，这个位置刚好是塑胶指套直径的百分之七十。”

方珏的话音落下，原本还有一些细微交谈声的会场一下子死寂了下来。

这时场下的一位研究员举起了手，示意要提问。

方珏连忙伸手示意。

“请问您如何确定空间的性质与这塑胶指套的性质类似呢？”

“这很简单，在一开始的初步收缩后，这个类圆锥体每一处的截面直径还会持续收缩，想要验证这个假设是否成立，去之前失败的实验区域再次测量一下缩距就可以了，事实上我们也是这么做的，结果显而易见，缩距在二十天内降低了十二个百分点，足以说明其正确性。”

方珏不卑不亢地说道。

“就这样确定了一个从塑胶指套上诞生的猜想假说，这样是否太过儿戏了呢？科学的验证需要严谨。”

那位研究员继续问道。

方珏有些皱眉，对方这样有些略带火药味的提问然他感到不对劲，不过还是回答道：

“可在当时我们没有别的理论可以去解释那样的现象，只能孤注一掷，事实也证明了，更改后的实验成功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最起码在没有新的现象无法用之解释前，在没有新的理论推翻这个假说之前，它暂时就是正确的。”

“那可是一千吨氦三！你们用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临时假说去孤注一掷，如果失败了……”

“够了！”

那位研究员还想说什么，却被坐在他前面的一位老者打断了。

方珏对这位老者还有些印象，当时在第二拉格朗日点国际联合实验室进行实验前会议的时候，这位就是除张三、王知义两人之外的四人之一。

不难猜测，这位是与张三同为FTL领域不同方向的大拿之一，正如王知义之前所说的，人类的资源有限，同一领域一个方案的成功，也就意味着其他几个方案的死亡。

至此之后，他们另外五个实验室的实验资源分配会锐减，完全无法支持他们这些实验方案的继续展开。

这就是科研领域的道争，一人证道其余人就会被堵死前路，终生都不得寸进，甚至于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道都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鉴于此，方珏对那位研究员的针对也能够理解了，如果是自己，恐怕还无法这样只是在汇报演说上呛两句，他们的成功击碎了上千人的梦。

方珏只能对着那位研究员，那位FTL领域的泰斗之一，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们是科研道争上的枯骨，但也是为了人类文明向前进发的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