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绝望的‘帮凶’

灰红的钢铁长壁笔直向下，嵌入的灯带将巨型的通道一层层照亮，数十层、近百层、上千层，漫长的通道如不断重复的螺旋，看不到尽头。

在这里，满载各种沉重材料的集装箱固定在钢轨上，随着电磁驱动，飞驰向前，呼啸往来不息，而轨道的上空，一个个镜头在中央AI的控制下，时刻监控着整个通道的运行。

数千米的地下，这里已经被改造成繁忙的工厂，数万自律单元各司其职，不断地将各种货物从轨道上卸下，并运送到指定地点，那里也有伸出的机械臂，将这些大型模块组建，高约200米的精密设备缓缓和周围的接口嵌入，然后在这空旷的地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翡翠之龙-B109’

地下空间的大型钢墙上用激光铭刻着清晰的字迹，一侧还有飞翔的巨龙剪影，在这面墙壁的背后，静静放置着两台‘和平使者-a1’型六阶机甲，它们是这处工厂中坚安保力量，所使用的各种武器都是特化定制，能在全力战斗时也不会对地下空间的结构造成危害。

工厂的各个角落，身着浅绿和白色相间的技术人员手持终端和检测仪器，监视着这里的建造流程，并在之后检查验证是否合格，他们人数大概有1000多，而这还仅仅是这单独的一个大型车间，整个地下基地大概有6000技术人员，各类辅助人员4000，总和破万。

除此外，整个地下空间里，不时能看到身着银白特制风衣，佩戴环形护目镜，腰配光剑和枪械的人员巡逻而过，他们背后有着三对棱形飞翼环绕的月亮的白色标志，代表他们隶属于‘银翼’卫队，专门负责监察这里的空间，防止间谍、骇客、窃密人员的潜入和破坏。

如此完备的地下工厂在翡翠裙还有近200个，目前已经投入运行的约有120个，预计第二批还会兴建300个类似的工厂。

从灰钢墙壁上探出的楼梯有如小小的黑色蚂蚁毫不起眼，此刻缇兰身着灰色的兜帽披风，站在这楼梯上，遥望不远处那正在安放的巍峨构建，因为还未封装，这时能看到这数百米高的构建内密密麻麻而精细无比的各种零件和电路，以及各种设备，宛如复杂无比的迷宫。

她随后目光移动，转向那在内里不断飞动往来的浮空自律单元，它们伸出细长的机械臂，对整个构建进行焊接和铆合，并完成最后的铺设封装。

地面上，大概2000多红黑的自动拖车，将运来的各种配件箱输送至指定地点打开，随后就有众多自律单元将其抓起，送至需要安装的地点，整个过程井然有序，看似杂乱中的各种单元相互配合，没有一丝冲撞。

“还有两天，这处地下工厂就能完全建设完毕，到时即可生产龙脉系统所需的主要设备。”一旁随行的工作人员为缇兰介绍。

“嗯。”参观完这里，缇兰微微点头。

自从‘翡翠之龙’组织成立后，3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从各个星域调集约100万名技术骨干，加入龙脉计划，而在三年后技术验证成熟，这个人数会突破3000万，并准备在14个星域建设类似的工厂，扩大生产，根据预估，最后整个南部星区的龙脉建设项目落地，大概需要80亿人员参与，这大概占据了整个南部星区总人口的0.76%，其中包含了工业制造、调试安装、安防保护、运营维护、应急处理等诸多环节和产业链，如果还要算上这些人员的衣食住行、娱乐消费、医疗教育等等环节，那涉及人数还要扩大数倍。

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她现在所需的，仅仅是耐心等待，在缇兰的观念里，看似英雄般的急切暴力手段往往会带来诸多副作用和后患，而真正的变革，就如缓缓涨起的潮水般，以一种徐徐而不可阻拦之势将陈腐的世界推平碾压。

她谋求的，不仅仅是蔷薇联邦未来数百年的繁华，而是希望以此为台阶，逐渐统合整个文明的力量，不断探索新的可能，从过往那种泥泞的轮回中脱离。

只不过后者距离现在还太过遥远，很多人如今也难以理解和相信，有远见的人并不多，事实上当科技越来越进步时，想看清这个复杂而多元的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困难，而想超越当下的时代，看清数十年后的世界模样，那更是需要超越天才的视野与想象能力。

松开手指，缇兰转身走过这钢铁所制的楼梯，转身进入内里的通道。

“现在，我们去下一个地点吧。”

“是，缇兰大人。”一位位身着银灰风衣的成员紧随其后，走入那墙壁内的通道。

————

翠月星域，‘翠雨花冠’居住星。

不同于学院遍地的‘竖琴花冠’，翠雨花冠内景色优美，是联邦内诸多贵人定居的行星，这里也是许多组织的总部，诸多商讨会议在此进行。

幽静的高大树荫下，一艘小船平静的滑行在水面，这里湖水倒映着天空和树影，有如斑斓而美丽翠色琥珀。

些许树叶在水面飘动，偶尔有飞鸟掠过水面，啄起水中的小鱼，过程安宁而自然。

穿过这清澈的湖水不断往下，在那十米多深的水下，由透明穹顶隔开的巨大宴会厅此刻正灯火通明，一位位容貌美丽的侍应生穿梭其中，服务着来到此地聚会的贵客。

这水下有如大型睡莲的建筑旁是连通的多个附属建筑，它们错落有致的排列在湖底，宛如精心点缀的水中宝石。

此刻其中一处小型的花苞建筑内，穿着不同的后勤服务人员往来匆忙，他们忙碌的准备各种美味佳肴，还有不少客人单独点的酒水饮品等，通道一旁的小房间里，两名中年男子此刻正对着镜子快速变幻妆容，明明数分钟前还是四五十岁模样，很快在各种神奇道具的帮助下，变得如20多岁的青年小伙一般。

“快20年没用过这项技巧了，今天居然有些生疏。”黑发的男子用特殊的粉底涂抹眼底，为自己的化妆做收尾工作，使其肤色和脖子与手慢慢靠拢，不至于过于唐突。

“普林斯，你果然还是老了，现在也只能装扮成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再年轻些，就瞒不过那些高阶超凡者了。”旁边的男子一边做着同样的行为一边吐槽。

“我记得那是我们第4次合作，你打扮成17岁的潇洒魔术师，不知迷倒了多少宴会上的大小姐，我当时羡慕的不行，现在的你恐怕是恢复不了那个状态了。”两人说起曾经的往事。

“你也没资格说我，还有你取的这个名字‘亚当·埃米’又是来自哪个倒霉蛋。”处理好脸部和手的问题，黑发男子开始收拾身前的各种物件。

“这不是哪个倒霉蛋，就是我在这家组织内用的化名，并且已经用了十六年了。”

“十六年可以做很多事了，令我意外的是，你十六年也没摸清他们的底细吗？”普林斯相信，身旁这位同伴曾是顶尖的事务所干员，干过不知多少惊天大案，潜入一个灰色领域的组织完全不在话下。

变妆完毕后男子看着镜子中二十出头的英俊青年，稍微理顺那栗色的短发，然后回答：“你知道的，这个世界有许多超凡能力，不是单纯靠技术手段就能瞒过的。”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这家教会组织极其严密，远超其他地下黑暗势力，他们甚至为了保密不使用电子网络来交流和储备信息。”

“十六年里，我想弄清当年那个试管的真相，顺藤摸瓜接触到了他们，之后又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才勉强加入他们，成为外围成员。”

“这不是简单的教会，他们的高层有类似歌姬的读心能力，谎言在他们面前没有用处，并且这家教会极其擅长心理研究，内部有诸多催眠大师和专业人员，他们真正的核心都是自己从小培养，也不对外吸纳晋升。”

“这十六年里，我也经历过数次危险的境地，差点被其中的成员看穿，后来还是凭借过往遗留下的一些‘宝物’才勉强过关。”

“如今我不能再贸然试探了，所以需要你的配合。”

“根据我的推断，即便是审判庭的精英前来，也很难在这家迷雾般的组织中找到真正的核心。”

“他们的核心成员都格外虔诚，甚至可以说都有着自我牺牲的精神，并且也不是那种昏头的狂热分子，而是格外理智，如果说科学是一种宗教，他们大概就是个教派的成员。”

“这样的组织，为什么会被你认为是毁灭文明的元凶呢，他们如何有那么大的实力，又如何引导这个世界走向你所言的灭亡。”普林斯这时也整理完毕。

“这其中有太复杂的东西需要解释了。”一旁的男子叹声。

“宛如一只蝴蝶在时间上游轻轻振动翅膀，给下游带来惊天的风暴。”

“他们是定力极深的组织，可以为了一个目标，花上几代人的精力和时间，并且后续的继承者也不会忘记前人留下的使命，依然投身于此。”

“这使得他们的行动如排在水下最深处的暗流，以丝丝缕缕间，缓慢而耐心无比的引导这个世界变化。”

“如果你还无法理解，那我来解释好了。”

“假如你知道一个女孩将来会成为歌姬，你想让她为你做事，那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在她成名后利诱或强迫，而是在她最年幼时，通过各种有形无形的事件，让她的思想观点慢慢走向你期望的方向，这样即便她成年后，你们再也不接触，也联络不了，但这种影响依旧存在，并且不需要任何推力，就让对方最终为你的目标做事，达成你的期望。”

“啧啧，这种手段莫名合乎我的口味，可惜我仅有一个人，无法完成如此大布局和影响。”

“所以呢，他们控制了某位歌姬吗，这个难度应该不小吧，因为所有歌姬在未觉醒前，谁也不知道她有天赋，而一旦觉醒，她周围就会遍布审判庭的眼线和巡卫官，那些家伙可是爱缪拉琳专门留下的安全插栓，保护着歌姬们的安全。”

“是的，控制歌姬很难，但影响某些既定的高层人员则会容易许多。”

“政客的父亲，其子女往往会走向相似的道路，只要影响他们的子女即可。”

“另外，歌姬在成名成年后，你以为他们还会一直呆在底层和普通人一起生活吗？”

“基本不会，她们也难免会接触各类大集团的继承人或者政治上的名门望族，这样虽不是第一手影响，但人就是这样，和什么样的群体相处时间久了，很容易就会被同化。”

“稍等一下，你确定这可能吗，只要稍微懂点数学就知道这需要多大的体量和人员，根本不是灰色组织能够隐藏和匿形的。”

“还有，即便能在幼年施加影响，这种观点影响也不能和实际生活相冲突的，因为人是会变化的，各种经历带来的变数都极大。”普林斯摇头，他就是心理专家，明白其中的难度。

“不需要影响所有人，普林斯，只要应对其中几个关键节点，找到突破口即可，我和你说过，他们内部有很多擅长心灵感应和催眠的人员。”

“这个世界很大，但真正决定这个世界走向的人很少，而歌姬就是其中最顶点的少数，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用歌姬达到隐藏的目的。”

“听起来很邪恶。”普林斯走向出口，准备进入那繁忙的后厨通道。

“但他们认为自己很善良，并格外崇高伟大。”同伴也将台面的水渍擦拭完。

“邪恶，或者说自私贪婪，是难以超脱生死恐怖的，所以他们能产生的力量往往是有极限的。”

“可善良不是，越是崇高伟大的理想，越是能吸引到那些真正虔诚而无畏的人，他们怀揣着最美好的愿望，去达成常人难以理解的事业。”

“可善良是谁在定义，又是谁在引导，于是这份‘善良’，最后也成为某些绝望场面的帮凶。”

“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当年那份预言背后的寓意，这也是我如今后悔的原因。”

“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普林斯，还有——”他低念那个名字。

“缇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