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六七千骑是何等的规模，又是何等的气势啊！轰鸣声巨大，大地都为之而震动。而有经验的斥候立即感觉到了不对，跳下马来也不管冰雪泥泞了，就趴在地上以耳贴地，不一会儿脸色就巨变，立即飞身上马向着前方拼命冲去，看到了自己的队伍，这个斥候大喊道：“清军近万骑正在冲击而来？大家快逃吧！”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过去，溅起了一路的雪泥。

秦军一听顿时傻了眼，万骑？！他们现在一共也不过万余人而已，本想着已经可以逃出生天了，可是没有想到清军居然又来了万骑！打吗？打不个屁啊，谁还有体力战斗？那就等死吗？可是，谁又愿意死呢？

有一个将领样的武官身上都是血色，衣服也破烂不堪，他的一条手臂吊在脖子上挂在胸前，而一条手臂裹着厚厚的白布，他迎天长叹一声，然后大声道：“分开子跑，不要扎堆，能活一个地一个！跑吧跑吧，咱们秦军，完了！”然后拔出一柄刀来猛然划向了自己的脖子，随之便喷出了血雾，他的刀先啪啦一声落进了雪泥之中，之后人才倒了下去。

好几个人冲了上去，嘴里高喊着将军，可是，他们的将军却再也听不到了。

有一些人被这名将军给吓着了，有人大喊了一声：“跑啊！”于是，很多人跟着就跑了起来，虽然没有了体力，可是，谁也不想等死，于是，跑得人就越来越多了。

这里的大约有二千多人，跑了一个天女散花，当多铎追过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傻了眼，这可怎么追，自己的马力也快没有了，再追那些人，估计也是追不上的，他一咬牙道：“继续向前，捉到孙传庭者赏万金，升一级。”

鞑清的士兵们一听兴奋了起来，纷纷打马向前冲去，但是，这样一打一冲，就有人的马轰然倒地了，后面的没有防备直接撞了上去，这一下子还成了连锁反应，当被制止住时，已经有近百匹马倒地，而且，已经基本上起不来了，同时，还有二十多人当场被马踩死，或者被摔死，砸死，压死等。

多铎气得不行，这刚刚提起来的士气，一下子就没了，竟然还折损了人马，这笔账必须记到孙传庭头上去，只是，他也知道现在人和马都已经到了极限，他也不敢再催促了，反正马比人快，追上是没有问题的，慢慢追吧。

孙传庭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几乎不敢相信，此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骑兵追来，他想不通就去问郑勇，而此时郑勇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被孙传庭叫人唤醒时，他也被震惊到了。

郑勇喃喃道：“多铎疯了，他疯了，这可是万匹马啊，万匹战马啊！”

孙传庭立即问明缘故，之后他就更震惊了，万匹战马啊，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这万余人根本就不值这万匹战马的钱，这多铎这是有多么的恨自己啊，想到这里，孙传庭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勇啊，你可以实施你的计划了，老天爷这是在帮你啊，哈哈……”

郑勇也笑了起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成为这样，根本他都已经放弃了，可是，没有想到那个多铎竟然以如此巨大的成本，又把自己的计划给救活了。唉，真应该给他点个赞啊！他也没有什么睡意了，当然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了，立即招来了郑四傻他们吩咐了下去，同时孙传庭也给自己的亲卫队下达了命令，把指挥权交给了郑勇，他不管了，因为他信了天命，也就相信了郑勇。

郑勇在认真的思索之后对孙传庭道：“不能让整个秦军全散了，这样虽然可以多活一些人，可是，多铎却也上不了钩了。义父啊，必须组织起一次阻截，意图让多铎相信，您正在借此而逃，如此他才能上钩。”

孙传庭老泪流了出来道：“必须如此吗？你看看这些秦军，组织拦截让他们去送死有区别吗？”

郑勇只得道：“战争就是要死人，关键是他们死得是否有价值。义父，用他们去换多铎的命，您觉得呢？”

孙传庭一边流泪却一边点头道：“老夫也是看惯了生死之人，自我起兵以来，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可是，今天真是好为难啊！不过，那个多铎却必须得死！我秦军已经损失了一万多人，只有用他的人头，才能给他们换来抚恤啊，弟兄们，我……没有办法啊！”说着抹了一把泪水大声道：“传令兵。”

立即有一个传令兵跑过来单腿跪地抱拳道：“请督师令。”

孙传庭拿着令箭的手和拿笔的手都在颤抖，不，是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知道自己这一道命令下去，就会有几千人失去生命，可是，就算是自己不下这个命令，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很难活下来了，万骑啊！他一咬牙便快速书写完了交给了那名传令后道：“传中军所有将士，集结起来，务必阻挡多铎部一个时辰，好让帅部完成转移，这是死命令！”

那传令兵立刻接过令箭，行礼之后上马而去。

而孙传庭却晃了晃身子忽然倒了下去，郑勇眼疾手快，抢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大叫道：“义父，义父！”又转头对郑四傻道：“还有没有水！”郑四傻看向别的队员，有一个队员拿出了一只行军水壶，里面居然还有小半壶水，郑勇立即给孙传庭灌了下去，又掐人中，过了一会儿，孙传庭才一下子咳嗽醒了过来，看清周围的人之后对郑勇道：“把我绑在马上，就算死了，我也要把多铎引入到伏击阵地之中！”

所有的人都哭了，郑勇一边抹泪一边道：“义父您只是太伤心，一时之间晕厥了，您没有事的，一定会没有事的。”

孙传庭却仍然倔强道：“我这是命令你！把我绑到战马上去！”

这就没有办法了，军令啊，如果郑勇违背了，一边的执法队，就会把他抓起来直接砍了。于是，他只好把孙传庭捆绑到了一匹早已经挑出来的战马上，用绳索布条将他固定在了马上，之后郑勇拍了拍郑四傻的肩膀道：“兄弟，保重，一定要保护好督师，一定要把多铎引入伏击阵地，一个要保护好你们自己。”

郑四傻也激动了大声道：“请老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其他的队员一起齐声大喊：“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郑勇背起一个长条木箱在队员的帮助下才爬上了一匹战马，回身大声道：“兄弟们，我们在阵地里等着你们！”说完了头也不回策马而去。

而此时，秦军的中军也已经接到了孙传庭的死命令，那中军主将拿着这支令箭在瑟瑟发抖，他知道这支令箭的分量，这是他们中军目前所有官兵的生命，虽然现在编制已经不全了，可是，他们仍然是所有五军之中编制最好的一支了，如果他们不去阻拦敌军，那整个秦军包括主帅孙传庭在内，没有人可以活下来，而自己究竟能阻挡多久，他也同样没有数，因为，得到了消息是敌军有万骑，如果敌军真的有这么多，那这仗根本就没得打，他们连一个照面都挡不下来，也就崩溃了，被杀了。可是，现在却不同，令箭上写得很明白，敌军这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阻挡一下子，他们的马匹基本就可以废掉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次阻挡的意义就出来了，那就是牺牲了他们一支，而救活了整个秦军。

说实话，谁不想活，谁又想死。可是，他算了又算，除了他们中军，真的就没有别的军可以执行这次任务了，他闭上了眼睛，扬起了头，面上西北跪了下去，重重的把头磕在了雪泥之中，冰冷的感觉让他打了个激灵，这让他更加的清醒了。他喃喃道：“都是陕西的娃啊，都是西北的汉啊！”说话间，泪水流了出来，然后大声喊道：“爷，娘，儿子不孝了！”

良久，他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不再颤抖了，而是异常的决绝，大声下令道：“全军集结！”

于是，一支二千五百人的队伍，都集结了起来，那中军主将看着自己的这群兄弟们，眼睛中充满了坚定，他再大声道：“整甲！”

于是，所有的人开始整理衣甲头盔，一片哗啦啦的响声，让他想到了陕西关中的钻天杨的树叶子，在风起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片声音，而在秋冬他们枯萎凋落之后，成群的被风吹起时，也是这种声音。父母家邦，不外如是啊！

看到官兵们整理完了铠甲，又大声喊道：“检查兵器！”

又是一阵子响声，哗啦中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的此起彼伏的响起。

这声音，真是好听啊，真是……听不够啊，那中军主将，感觉自己眼睛有些难受急忙转过身去，把那滴泪水抹掉，他可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他的情绪会影响到整支军队的。

军队把兵器也检查完了，都站立在雪泥之中看向他们的主将。而这时那将军正好也在看向他们，突然那主将大声道：“你们爱不爱自己的家人！

所有的官兵都一滞，也仅仅只是一滞而便又都齐声道：”爱！“

那主将又大声道：”你们爱不爱自己的女人！“

这时有人发出了笑声，但是，更多的人却仍然大声道：”爱！“

那主将又大声道：”你们爱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时没有人笑一起大声道：”爱！“

那主将再道：”那你们爱不爱自己的父母！“

这次声音最齐整：”爱！“

那主将用手一指大声道：”那是济南的方向，想必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济南发生的事情，整整一座城，数十万近百万人口，他们大多都死了，那些年轻有力气的男人，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子，都被清狗子捉走要去给他们当奴才，或者供他们玩乐。山东人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长子，我们陕西人至少有一多半都是出自这里，知道大秦吗？知道大汉吗？那两个影响了我们的朝代，都是这块土地上的人建立起来的。但是，洪武爷建大明国时，山东人因为战争，死了很多很多人，于是，洪武爷又从咱们西北向这边流动人口，现在的山东，至少有一半是咱们西北人，你们说，咱们陕西人和山东人，还分得清楚吗？还用得着分清楚吗？“

”不用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又是整齐的回答。

那主将继续道：”可是，清狗来了，咱们山东的老乡被屠杀了，抢掠了，强奸了，焚烧，整个济南，及其周边，你们看到了吗？一村一村的死人，都冻成了冰疙瘩，他们死时什么，还是什么样。今天清狗来咱们山东老乡家里杀奸淫，明天就会到陕西去，做同样的事情。我问你们，恨不恨清狗子！“

”恨！恨！恨！“

队伍的情绪被燃起来了。

那主将猛然回头，指着遥远处的一片黑点大声道：”看，清狗子来了，他们要把我们整个秦军全部都杀死，不想让我们秦军一个人回到陕西去，你们说怎么办！？“

”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

”好！“那主将从自己的得胜钩上摘下自己的长枪大声道：”是陕西爷们的，跟我一起杀清狗，阻挡住他们，让我们的秦军的其他兄弟们回——家！！！“

所有的这两千五百人一齐大喊：”回家！！！“

然后，那主将开始布阵，两千五百人都面向越来越近的清军，愤怒的站立着，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武器。

多铎勒住了马，看向前方，这是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应该是秦军最后的战斗意志了，他们都站在了这里，军容很整齐，气势也不错，他皱了下眉这一点他是没有想到的，他想得是过来追杀的，而不是过来对阵的。但是，他并不怕，二千人而已，而且还是步军。他们有六七千人，当然，现在大约还有五千余人，有一些马不行了，还有一些去追逃敌去了。五千对两千，骑兵对步兵，优势是压倒性的。

多铎对身边的一个固山额真道：”探马有什么消息。“

那个固山额真立即道：”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刚刚得到，消息说孙传就在前面约二里处，如今正在向西南逃蹿，里面还有一些文官，辎重已经没有了，所以速度较快。“

”二里许？“多铎瞪大了泛着血丝的眼睛。

那个固山额真道：”情报就是如此。“

多铎忽然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又对那个固山额真问询道：”他们有多少人？“

那个固山额真道：”情报上讲，不足百人，不过马比较多，约有五十余。“

多铎又看了看前面明军的军阵，道：”你给我抽出三百马力好的人来，加上我的亲卫，五百骑，我亲自去擒拿孙传庭。“

那固山额真大惊道：”贝勒爷不可啊，小心敌军有埋伏，此时孙传庭竟然还打着主将的大旗，其中一定有诈，还请贝勒爷三思啊。“

多铎却哈哈大笑道：”他们秦军已经死了多少，现在还有多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说他们有埋伏，那我问你，他们还能组织起多少人来埋伏？“

那固山额真犹豫起来，想了一会儿才道：”以他们现下的状态，最多也就一千人。“

”一千人？“多铎大笑了起来道：”你太瞧得起明军了，他们的马匹非常的少，能真正称得上骑兵的也就是关宁铁骑，就是这样的存在，也只是能和我们碰那么几下而已。而孙传庭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大明的地方官，都说他打仗好，用兵如神，还说什么秦军是大明的一大精锐，可是你不想一想，他们是怎么起家的？他孙传庭就是拉着一群农民在打另一群农民而已，他们是真正的军队吗？不是，他们根本就是才放了锄头的庄稼人而已。这也能称之为军队吗？而且，还是精锐！真是笑死我也！“

那固山额真其实也有这样的见解，点头道：”贝勒爷明见！不过，虽然他们没有多少战斗力，但是为了万一，如果贝勒爷真要去，还请带一千骑兵去，我把最好的骑兵都给您，这样我才会放心。否则，奴才真的不敢让爷您去涉险。“

多铎哼了一声。

那固山额真立即又道：”请爷您想一想十四爷。“

多铎眼睛便微眯了起来愤怒道：”孙传庭我必生擒之！好，我听你的，带一千骑，快点，不能让他们跑远了。“

那固山额真喳了一声，立即去调动，不久，阵前就出现了一千精骑，而多铎则又换了一匹马，他有五六匹马，换着骑可以最大程度节省马力。

对面的中军主将看到数千骑经过一阵子调动，挑出了一千骑，看来是要用这一千精锐来冲击自己的军阵啊，他的手心出了汗，自己虽然有两二五百人，可是，都太疲惫了，虽然也休息了这么一会儿，可是，根本管不了多少事情。

就在他暗暗担心时，看到里面又走出来一名白袍的年轻将令，一看那盔甲，他立即凝紧了眉，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他敢确定，仅仅从盔甲就就可以看得出来。

之后又有一面大旗竖了起来，大面有两种文字，一是蒙古文，他不懂，另一却是汉文，写着多字。他猛然浑身一颤，多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