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享乐派

黑衣人娴熟地来到交界地的哨塔上方，打开行李箱，迅速地将狙击枪组装完成。

“风速……风向……”黑衣人看了一眼摆在旁边的机器，同时调整起狙击枪的瞄准镜，“冰始觉的父母，确定在家，没问题。”

“2号狙击位就绪。”

“……9号狙击位就绪。”

“有观测到冰始觉吗？”

“没有，距离沿江城的直播才进行10分钟，就算冰始觉速度极快，他现在也才飞行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众人的耳机之中传来粗糙的回答，“5分钟内杀掉他的父母和恋人，时间一到全部撤离，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

“是。”

“很棒。”1号慢慢品尝着心中洋溢着的毒液，这种超脱原本的道德，离开规则的束缚，纯粹按照喜好去杀掉一个人的感觉，就像是陷入无穷无尽的快感一样地自由。

狙击枪瞄准镜开始调整，通过窗户，对准了在房间内喝酒的中年男子，还有一旁坐着的，似乎是在劝酒的中年女性。

“再见了，我们的救世主大人的父母。”1号确定瞄准镜对准了中年男子的头颅，他也开始幻想，在杀掉这对夫妻之后，他会重新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重新成为战乱之中的一名英雄，在几年之后登陆上舰船。

然后，在星空上，看着这个世界燃烧，看着这个世界崩溃。

虽然代价是，之后的一辈子，都要成为人们眼中的英雄，成为承担许多人生命和安全的舰长。

但是在这一刻，他获得了绝对的自由，绝对的美好。

“射击。”

轻轻地扣动扳机，就像是离开前帮助女儿拂去脸上的尘土那样。

1号选择了开枪。

9道火光，9声刺耳的轰鸣在夜色中响起。

玻璃碎裂，木框飞舞，碎屑在空中不断地旋转。

尖叫声在街道上回荡，那些还在夜色中工作的人们看向了那窗户碎裂的一家。

但是，所有人也看到了。

在此时的夜色之中，有着一道如幽灵般的绿色光芒，正在逸散。

这道光芒，已经进入了房间之中。

“……还是有点疼。”冰始觉伸出左手，食指因为过渡使用能量而直接炸裂开来，显露出如白玉一样的骨骼。淡淡的青色气体不知道从何处降落，笼罩着他的身体。

而他的身边，悬浮着九枚高速旋转的子弹，正在缓缓地停止转动。

“始觉……”舒军掩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地大喘气，而一旁的冰财也脸色发白，看着此时手指血流如注的冰始觉。这其中最好的白秋月，也扶着墙壁，心悸地凝望着那碎裂的窗口。

“不打紧。小事情。”冰始觉的手指手指在青色的气体之中迅速愈合，而下一秒，他面前的墙壁直接碎裂开来，与此同时，三个国家交界处的监视塔，也直接因为玻璃和墙体的碎裂而炸开。

在黑夜之中，冰始觉伸出右手。

九个挣扎着的人影，还有他们一旁悬浮着的枪械，位于在所有人的眼中。

“不愧是修仙者，能用十分钟时间就从沿江城赶到交界地，你的飞行速度已经是音速的好几倍了吧。”轻轻的拍手声在人群中响起，让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分开一条道路。

“你是始作俑者么？”冰始觉看向那拍手的人，神念一扫后，就确定他身上没有武器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而且从头脑敞开的穴道来看，他也是个能力者。

“这一点来说是正确的。”拍手的人和冰始觉保持了一点距离，但冰始觉也用自己的双眼，再度“看”到了他的面容。

平实到极端的模样，国字脸，头发不长不短，穿着交界处常见的长袖长裤，不瘦也不胖。唯一的记忆点大概就是嘴唇上方和下巴都有粗糙的胡子。但如果再剃掉胡子，就很容易隐藏到人群之中。

“不过还有一些地方你可能理解的不到位，那我们正好可以交谈一下。”那个人说道，“为了方便称呼，你可以直接叫我0号。”

“不想用名字去对人么？”冰始觉询问道。

“是的，没有必要。”0号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悬浮的9个人，“此外，我也不在乎他们的生命，所以你现在杀掉他们，或者是让他们活下来，收买人心，都可以。”

冰始觉皱起了眉头。

“简单介绍一下吧，我们是享乐派，绝望派，或者随便你们怎么称呼都可以。”0号从废墟中找了个小板凳，看着头顶上的星空，“首先要承认，冰始觉，你和郑凯的观点很美好，很理想。甚至，是有可能事先的，我衷心祝福你们。”

“但是，经过我们享乐派……嗯，我还是喜欢这个名字，就叫这个吧。”0号笑着，好似和冰始觉是十几年的朋友那般轻松和惬意，“……的严格计算。10年之后，地球上的老年人大概会死掉3000-5000万，自然死亡。当然在绝望之中大概还会出生300万的婴儿。”

“如果你们的计划非常顺利，是能够可以和月球基地的人那样制造出可控核聚变技术，同时能够集合所有的城市力量，哪怕时间拖延到30年，建造出了足够多的舰船，带着人们离开地球。”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能够从地球带走的人口数量，会增加到1000万人，运气好的话会增长到1500万人，飞船也会达到150艘左右。”

“我们也预测过了智能机器人大行其道，这个是有一定可能的，不过这样资源采集会蔓延到水星，金星和火星。整个太阳系将会变得一塌糊涂。不过考虑到人类文明的存续，和最大程度上的存活，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样的计划之中，人类可以存活的人数就能超过5000万到一亿，同时也有将近500多艘舰船，因为有着机器人的协助，甚至地球还可以拥有几艘宇宙航行的母舰，一些护卫舰，甚至还能有配备专门功能的舰船。”

“不过，即便是最为顺利的情况，也会有4亿左右的地球人口留下来。”0号说道。

“留下来等死。”

“所以，我们享乐派是知道自己绝对没办法活下去，想好好挥霍一下自己43年的岁月，彻底解放天性，当然也可能是兽性。”0号说道，“我们可能今天会来杀掉你们，明天可能想到什么灵感，来帮助你们。”

“不过。”0号看向了冰始觉，双目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我们是注定要死的人。”

“所以现在，可以把我们这些人给放下来了么？”0号说道，“他们犯了谋杀未遂，要送去审判，审判会有直播，你也可以知道他们的姓名，他们的一些基本信息。”

“那你的呢？”冰始觉放下手，让那些人缓缓地从高空落下。

“我是始作俑者，但是不是教唆犯。”0看着那些警察逐渐靠近，任凭自己的手被手铐扣住，淡淡地笑着，“我只不过是一个代表，来负责传达我们享乐派的想法。”

“所以，未来再会，冰始觉……这个地方的法律不会持续太久的。”0号说着，看向一旁的警察，“对吧，你也想逃亡，而不是被抛弃。”

0号边上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用颤抖的手，将他押入了车内。

冰始觉的心也有些杂乱，他带着此时无声的母亲，沉默的父亲，还有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的白秋月，还有一大包御寒的衣物和食品，就这样飞翔在了空中。

深夜，四个人就这样缓缓在夜色中飞向沿江城。冰始觉的思考则一直在继续。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即便他们的技术再发达，但时间永远只有43年，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带着五亿人离开地球，那纯粹是天方夜谭。

不得不，不得已，无可奈何。

得舍弃掉一部分的人类。

享乐派所说的，也的确是真理。

“儿子……”冰财的声音刚刚一说出口，就被狂风吹散。

“老爸，我在听的。”冰始觉的声音连接到了自己父亲的大脑。

“视觉，你刚刚是被那个人影响了吧。”冰财说道。

“是的……地球上那么多人，我现在虽然能带着你们飞行，也能够有很多能力，可是我真的救不了很多人。”

“你是玉皇大帝么，还是西天佛祖吗？”

“不是……”

“那就没有必要想那么多。”冰财说道，“你做能够做的，而且不后悔的，而且尽可能不伤害到其他人的事情就好了。”

“因为人活着，人做出的每一个选择，肯定会给人带来影响，但是我们在做事情之前，好好地想一想自己，好好地想一想别人。注意了，自己在别人面前，如果世界上有方便自己，方便他人的，那是最好了。”冰财说着，“最简单的例子，公司招聘，这个位置很好，但只有一个人，你这种时候会因为觉得自己录取了，而内心愧疚吗？不会，你只会觉得自己是成功者，是胜利者。”

“但老爸，这个事情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但是你有没有把事情做好最好，最无怨无悔呢？”冰财询问道，“即便是最无怨无悔的事情，人也是会有未完成的事情，也会留下遗憾的。”

“你老爸我，以前开过公司。但因为野餐区的事情倒闭了。”冰财笑了笑，“但我不后悔，我没有用公款做过私人的事情，我和那些工人夜晚一起加班，和他们一起推货物。他们提出的意见我能够采纳的都采纳了，能够有利于生活的，有利于工厂的我都做了。”

“所以我不后悔。”冰财看着冰始觉，“儿子，我希望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