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沈子轩的记忆（下）

“同学们，职高前两年的学习也已经结束。”戴着眼镜的班主任在讲台上轻轻地敲击着手中的一叠纸，“接下来的一年，你们将要进入不同的公司，机构，或者是部门进行实习。所以希望你们来填写一下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们会根据你们的想法，还有各方面的需求，最后分配你们要去的地方。”

此话一出，班级之中便骚动起来。少年少女们不断回头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或嬉笑不止。

“说好的啊。”夏小妍在纸张上迅速书写了几个字，“你看，梦想是核聚变飞船建造，希望进入的是一些建造工厂。”

“嗯……那我就是核聚变。”沈子轩在纸张上写下了娟秀的字体。但也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脑海之中有着什么在涌动，促使她想要书写什么。就下意识在纸张上写了十几个字。

“好了，同学们，写好的话把纸张交给组长。”班主任注意到了沈子轩面容的变化，重重地拍了拍手，让她的注意力分散了开来。

“你没事吧？”夏小妍担心地看着沈子轩的面容，“刚刚走神了？”

“嗯呢，没事的，就是想到一点什么。”沈子轩看向自己的纸张，发现上面书写的是这样几个字。

“等离子体物理，理论物理，核能科学与工程？”沈子轩流畅地读出了这几个词语，总感觉这几个词语在自己记忆之中存在了非常漫长的岁月和时光。

“哎呀，看来你偷偷补课去了呢。”夏小妍笑着，“写好了吗，写好了我交给组长去喽？”

“啊……啊，好的。”沈子轩还没来得及思考，手中的纸张便下意识递交了出去，通过了夏小妍的手来到了组长的手里，最后来到了班主任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次收集的纸张，比记忆当中的干净了许多。

“嗯，同学们的志向非常远大啊。”班主任扫过那些纸张，“我们虽然是计算机机械班，但男同学们想要参军的不少，想要把街道上那些普通的机器人变得更加智能的也不少。”

“女生们也很厉害哦，我看到有想要建造飞船的，还看到……沈子轩同学。”班主任点到了沈子轩的名字，让她下意识站起身。

“不用站起身。”班主任对着她笑了笑，抽出了那张纸，“沈子轩同学的理想很远大，想要建造核聚变装置。这样的东西对于我们地球来说的确非常重要。野餐区存在一天，大家都要生活在黑色高塔中，生活在薄膜里。”

“同时，大部分的能源都要用来维持黑色高塔和薄膜，不然很多老年人都会患病死去，很多孩子可能出生下来就会得病。”班主任看着沈子轩，“但是如果沈子轩同学想要研究的核聚变成功了，说不定这样的情况都会好起来。”

“这是个很棒的理想。”班主任说着，轻轻地拍着手。

细微的鼓掌声，从教室各处响起。

继而，汇聚成河流，流淌在沈子轩耳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啊，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有做而已。”沈子轩慌张地摆着手。

“没关系的。”班主任微微点头，而同学们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忧伤，“如果沈子轩同学，你想要做的话，其实我不建议你直接去实习。”

“啊？”沈子轩长大了嘴巴。

“你填写的这些，我建议你去读大学。”班主任说着，“而且你的成绩也不错，我帮你写个申请，先去大学里学习一些其他国家的语言，再夯实一下数学基础。大概一年时间，后面就能入学了。”

“真的么！”沈子轩面露喜色。

“可以的，其他同学们你们也是一样。”班主任扫向其他人，“你们的理想都很有价值，很有意义。”

“所以去吧，同学们，未来是属于你们的，未来也会在你们的手中拔地而起，变得更加美好！”

……

“所以，我真的要去读大学了。”沈子轩看着手中盖了章的申请表，“你赢了。”

“我就说么。”夏小妍倒是自然地笑着，“你一定可以的。”

“但你是不是要去实习了啊。”

“不一定哦。”夏小妍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你看这是什么？”

“大学……申请？”

“对啊，老师也说我的理想不错，正好也需要这样的人手。”夏小妍说着，“不过我们职高的学历和知识还是太少了，所以要继续升学喽。”

“你申请的大学是……”

“和你一样啊，小轩。”夏小妍说着，伸出了手，“以后我们还会是同学，未来说不定是同事哦。”

“一起加油！”

“嗯呢，一起加油！”

……

“沈研究员，您的理论公式是正确的，已经得到验证。”听到这句话后，在办公室坐立难安的沈子轩总算松了口气，“结合我们在野餐区发掘到的材料，可以帮助我们把运行时间从1000秒延长到了5000秒钟！”

“成功就好了。”沈子轩瘫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不透明玻璃窗的倒影。自从自己进入大学，然后研究生，博士毕业，到现在参与工作，已经三十多岁。

“但没想到，十二年的时间就成功了。”一想到这个，沈子轩就会想起十二年前的夜晚，夏小妍和自己共同约定的事情，“只可惜现在保密工作，没办法联系她。”

“但她一定可以知道吧，过几年应该就是混合发电技术，然后就能让她建造的飞机，飞船，飞得更远。”沈子轩想到这里后，内心的压力也舒畅了许多。

“沈研究员，上面建议您好好休息。”进来通知的同事脸上也是灿烂的笑容，“估计未来的评定，还有奖金是少不了的。”

“这个东西是挺重要的。”听到这个，沈子轩的心情也开怀了不少，“也是，好好休息才能有更好的研究成果。现在束缚我们的更多是材料。不过现在野餐区也已经开放了不少，有了足够的能源，我们也能扩张城市。”

“是啊，这一切都是多亏了您。”

“我只是做出了属于我的贡献，材料学，还有工程学方面我不擅长。”沈子轩微微摆手，看着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办公室，心中升腾起一股轻松的感受，“接下来，我们继续努力吧。”

……

“没想到，真的是能够看到核聚变成功啊。”在研究院的地下室，已经满是白发的夏小妍看着嘴角荡漾出笑容的沈子轩，“只可惜我们已经五十多岁喽，没办法亲自去飞船上实验。”

“不是还有很多小年轻么。”沈子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圆滑的墙壁上便出现了几个缺口，从中出现了一个简单的饮料装置，在倒了两杯茶水之后，由一个托盘送到了两人面前。

“人类的未来还很长。”沈子轩品着杯中的饮料，在电视黑屏时，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也多亏了你啊，夏院士，有了三分之一光速的飞船。足够我们去航行。”

“就是解决曾经外星人残留的防护装置花费了点时间。”夏小妍搓动手指，三维投影中，一个满是暴雨的地球便出现了，“不过多亏有了冰始觉发掘出的玄武，让大家在里面都安然无恙，不过地球表面却是没什么活的生物了。”

“玄武第一层应该存放了很多地球上的种子吧，还有生物群系。”沈子轩讲述时，面前的投影边上便有了一张迅速滑动的表格，“虽然生物体系不太完全，但地球内部没有什么太多的威胁了。”

“就是外部威胁还没解决，但黑腔在的话，可以给我们争取到几百年的时间。”夏小妍的手指弹击着杯柄，“不过最近合成了端粒酶，我们的寿命都可以延长很多了。”

“理论推测可以活到300岁对吧。”沈子轩笑了笑，“现在五六十岁的我们，居然才相当于二十多岁的人。”

“说不定后面把大脑的衰老状态能修复后，还能活得更久一点。”夏小妍拿起水杯，吹了口热气，“还有白秋月发明的异域，在虚拟层面能够拓宽人们的寿命。”

“就是拟真度稍微低了点。”沈子轩点了头，“但几倍的时间对人类来说太有用了。”

“不谈这个，未来你有什么计划么，核聚变现在已经被开发差不多了。”夏小妍询问着，“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

“有啊，核聚变的能力基本被挖掘到头了，三分之一的光速是极限。”沈子轩双手捧着水杯，“我们人类最开始得到外星人科技的时候还很开心，从普通的推进速度前进到光速。但后面发现，三分之一光速就是核聚变的尽头。”

“当然了，对于民用来说，这肯定是还有很多发掘空间。但如果想要离开黑腔，离开这个外星人的保护装置……或者是说，类似捕兽夹一样的装置，得找到其他的办法。”

“为什么呢？”夏小妍苍老的面容中，双眸却闪烁着奇特的光彩。

“夏院士……小妍，你是宇宙飞船的行家，还问我这个？”沈子轩听到这话后，反而是放下水杯，笑得很是惬意。

但笑完之后，脸上却是深深的忧虑。

“我们用那种只能容纳几十人的飞船，那的确是可以达到三分之一光速。但这是建立在飞船几乎一半都是发动机引擎的情况下。”沈子轩叹了口气，“更大的飞船，速度就越慢，虽然现在有霍尔发动机，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进行弥补速度。”

“但这是在太阳系内，即便达到和冰始觉一样的光速，都要飞体感上的三年，我不觉得3级文明还会和我们一样用这种如此缓慢的方式。”

“冰始觉不是说了么，他们跨越银河系的速度，甚至只要几十年，达到几百倍光速！”

“你有其他打算了对吧。”夏小妍眼眸微动。

“是的，我打算去研究反物质发动机，然后结合霍尔推进器，说不定能够在我八十岁之前让飞船达到光速。”沈子轩说着，“而且这些年内，人的寿命也会延长，我还能继续发光发热。”

“说得好啊，沈院士。”夏小妍拍着手，目光却注视着空中。

在空中，飘荡着一个除了沈子轩之外，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进度条。

“小妍，你在看什么？”沈子轩注意到了夏小妍目光的偏转，“你带了最近在测试的瞳孔显示屏么？”

“在看这些年，你苏醒的状态。”夏小妍伸出手，微微下滑。

一个简约的页面出现在两人之间。

是异域的界面按钮。

刹那间，沈子轩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内部有着无数微弱的电流汹涌，几十年的经验，几十年的现实在瞬间融合在了一起。

自己研究核聚变眩晕的事情，玄武被发掘的事情，玄武联盟成立的事情，冰始觉对抗外星人的事情，星空派的事情……林林总总，都开始弥合成一个完整的记忆。

“……我，沉睡了那么多年么？”沈子轩低下头，如此多的记忆稍微修改还是给她的大脑带来的冲击，但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因为夏小妍陪伴下，那些虚假的，但也带着几份真实的记忆保护着她。

“是啊，将近四十年。”夏小妍对着沈子轩伸出了手，“该醒来了，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