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师徒情深

五行山有五座，孙悟空也不能真的将五座山峰一并打塌，刚刚那一下只是将他积蓄已久的怒气发泄出来，砸塌了压着他那一座而已，这并非是能力问题，还是意愿问题，想来孙悟空再多发泄一会，只怕整个五行山脉，都要被他完全毁掉。

此时的孙悟空哪里还有那不可一世的齐天大圣模样，净剩下委屈。

仔细说来，大闹天宫这个事情其实孙悟空罪不至此，现代人往往会通过各种方式来解构西游记，其中一个普遍接受程度更高的是，孙悟空或许作为一个妖精极为顽劣，可不要忘记他的上一个师傅是菩提老祖。

即便当时的孙悟空灵智尚未全开，可经历了几百年在水帘洞的自由自在生活，也足以让他开始思考生命的终极意义了。

偶然得知仙、佛等可躲三界轮回，要说他不向往是不可能的，他肚子乘舟泛海，终于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被菩提祖师所收留。

《剑来》

菩提祖师是何许人也？

用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来形容他最为合适，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无所不会无所不精的仙人。

佛道合一的名字，道家的气质打扮，儒家的行事思想，是一个精通道教、佛教及诸子百家的高人形象。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师。

这是《西游记》原著第一回对他的描写，可以想见这个菩提祖师到底是怎样一个风流倜傥且自在无束的强者。

菩提祖师不了解孙悟空的跟脚吗？这是不可能的，然而他还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能力对孙悟空青囊相授，当时他自述自述精通百家让悟空随便挑一样学，他让孙悟空选学的低级课程，就有道字门的三百六十旁门，包括术字门的请仙扶鸾、趋吉避凶，流字门三教九流的看经念佛、朝真降圣，静字门的参禅打坐、戒语持斋，动字门的采阴补阳、攀弓踏弩等等，十分驳杂。

菩提开讲大道能够"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从这些能够看出，菩提不拘泥于一门一派，兼容并包、百家皆通。

孙悟空的名字是他取的，但这其实是个很妙的伏笔，因为猪悟能和沙悟净的名字，都是观音菩萨取的。

这些都是后人研究得来的结论，比《西游记》成书更早的《西游记平话》也仔细阐明了孙悟空和菩提祖师之间的奇妙关系。

“今观书中开卷即言心猿求仙学道，而所拜之仙，乃名须菩提祖师。按，须菩提为如来大弟子，神仙中初无此名号，即此可见仙即是佛。”

佛家讲求因果，这证明什么？孙悟空之所以有今天，实际上根本就是如来一步步安排好的，甚至包括这一次他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也是佛祖早就算出来的。

一个猴子，被无数人算计至此，即便他有惊天动地的伟力，到底还是要沦落到伴随唐僧走这一遭的可怜下场。

想想看，除了出生之外，求学是被人安排好的，想找一把趁手的兵器，龙王算计不成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被阴司勾魂大闹地府，将猴属全部从生死簿勾去，然后被招安，给了弼马温的职位，得知官职卑微打出南天门，自封齐天大圣，接着再次被招安，闹蟠桃会吃老君金丹，被玉帝派十万天兵缉拿，最后集合了太上老君和二郎神之力，才终于降服孙悟空，关在炼丹炉里却练就他一双火眼金睛，最终大闹天宫，由如来佛祖收拾残局，世界线收束回来。

林林总总的故事小队众人耳熟能详，总结起来孙悟空的前半生就是抗争的前半生，每每被别人千方百计的算计，自己却一直没有停止反抗命运，偏偏每一次还真就都被他打破了规矩。

只不过他到最后都不知道所有一切本身都是被别人算计好的，就像民间谚语说的那样，任你孙悟空有筋斗云又如何？到最后还是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眼见着孙悟空如此，齐贞心有戚戚，不禁叹息一声。

大圣啊大圣，此一生为谁辛苦为谁忙？

“你这猴子，怎么把山给打塌了。”

唐僧鼻子嗅着孙悟空身上五百年没洗澡的馊臭味，愁眉苦脸说道。

“憋太久了，释放一下。”孙悟空有些不好意思。

“赶紧去洗洗，瞧这一身的毛，都打绺了。”唐僧胡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说道。

“好嘞，师傅少待片刻，俺老孙去去就回。”

估么着孙悟空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大好闻，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你们看我这徒儿厉害不？”

孙悟空一走，唐僧便变了一副模样，颇为沾沾自喜的对小队众人问道。

“当然厉害，这个世界上再没比他更厉害的人……猴了。”齐贞笑着应道。

唐僧脸上笑意更甚。

吼！

突然，一道巨吼声从林间响起，让众人面色一变。

这是……

“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梁思丞疑惑道。

“那只大猫不会碰见大圣了吧……”孙婕说。

“完蛋，我的牦牛啊……”张奇呜呼一声。

“我的钱啊……”齐贞哀嚎，心在滴血。

不一会，孙悟空便回来了，身上早已是一片干干净净，手里还拿着给唐僧的礼物。

一只比孙悟空两个还要大的老虎。

砰。

老虎的尸体被随意的扔在地上。

“你这是何意啊？”唐僧面色大变，开口问道。

“师傅，这个畜生在俺洗澡的时候想要偷袭我，结果被我两拳打死了，俺想着师傅可能没见过如此大的老虎，就想要拎过来给您看看。”孙悟空嘿嘿一笑。

众人的表情很精彩。

唐僧的脸色极为难看，估么着是觉得刚刚夸孙悟空那句话，实在是有些说早了。

“你这泼猴，怎得随意杀生。”唐僧哭丧着脸，“阿弥陀佛。”

“大圣，之前我们在山里和这个家伙碰过面，不过那时候没打起来，给了这个畜生一点甜头，他就走了。”梁思成解释道。“噢……那我把它扔远点。”孙悟空说着就要动手。

咻的一下，老虎的尸体消失在众人面前。

“大圣，这老虎的尸体我先收着，回头有用。”齐贞说道。

“你这倒是个好宝贝。”孙悟空眼中精光一闪，开口说道。

“大圣喜欢要不送给你？”齐贞把人种袋拿出来，递给孙悟空。

“俺老孙不夺人所爱，你自己留着吧。”孙悟空摆了摆手。

砰。

孙悟空双膝朝着唐僧跪下，正正经经的磕了三个头。

“师傅，以后俺就保着你西天取经了。”他说道，“师傅赐俺个名字吧。”

唐僧从包袱中取出黄色的僧衣，递给孙悟空，“穿上衣服，虽说你是妖族，但不可赤身**的招摇过市。”

“你既然拜在我的名下，以后你就叫孙行者吧。”

“谢谢师傅。”

孙悟空穿上僧衣，居然无比合适。

“好了师傅，您上来吧。”

孙悟空转头向后，将后背留给唐僧。

“这是何意？”唐僧疑惑问道。

“我背着您，俺有一能力名唤筋斗云，一个跟斗能行四万八千里，从这里到西山雷音寺，不过一个半跟斗的功夫，省得您一路舟车劳顿。”孙悟空说道。

“万万不可。”唐僧摇头摆手，“取经本求个一步一个脚印，方显赤诚之心，这样做绝不可行。”

孙悟空转过身挠了挠头上的猴毛，脸色有些不耐烦。

“大圣，您这五百年都过来了，也不怕这等程度的艰难险阻吧？”齐贞问道。

“自然不怕。”

“被压了五百年，这一路走的再久，也就一两年的功夫，你可是等不及了？”齐贞又问。

“倒也不是。”孙悟空摇摇头。

“那就听你师傅的吧。”齐贞笑着说道。

“罢罢罢，俺不提就是。”孙悟空认命说道。

经历这么一出，天也要黑了，众人寻了个山间的猎户棚屋，就此落下脚来，准备明日再次踏上西行的道路。

孙悟空明显对五百年后的世界异常好奇，待唐僧安顿好之后，和小队众人交代了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贞则是把那头死虎的皮剥了下来，送给了唐僧。

其他的则是被他留在了自己的人种袋里。

次日晌午，孙悟空才回来，看脸上的神情异常兴奋，也不知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唐僧的脸色却是异常委顿，竟然是一夜没有合眼。

“师傅，您怎么了？没睡觉？”孙悟空问道。

“师傅就当是借花献佛，连夜把那死虎的虎皮做成皮裙送你，免得你衣不遮体。”唐僧打了个哈欠说道。

孙悟空的脸上，刚刚还兴奋的神色瞬间收敛，仔细看眼中还有几滴泪花闪烁。

“师傅，你对俺太好了。”他感慨万千，开口说道。

齐天大圣一生不惧天地，何时被别人像孩子一样关心爱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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