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战争的后手（十二）

作为大军主帅，李靖必然不可能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构建防御战阵的事情虽然急，但远没到刻不容缓的地步，李靖也就是向梅山六兄弟仔细说了一遍凌霄宝殿城防的关键节点，至于梯次防御如何安排，到时候由他们和草头神们商议确定就行。

一路行来，果不其然如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并没有敌人出现在大军的面前，事实上这里宫殿之间一片安静，别说敌人，大军连一个神仙都没看到。

莫非是紫薇大帝早早便让所有神仙转移了？

探查部队依照李靖的吩咐四散各处，逐步扩大着搜索的范围，务求将所有可能存在的意外提早发现。

“齐小友一会陪我走一趟？”李靖忽然说道。

齐贞一怔，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大军行进的速度不快，接二连三有小股部队脱离大部队，朝着凌霄宝殿四处四散而去，驻守刚刚李靖所说的那些核心要害处。

到最后除了张弛所下辖的医疗后勤部队之外，几乎所有散仙都已经分散在了凌霄宝殿各处。

然而这里依旧显得极为空旷，仿佛泥牛入海一般，连个水花都没有见到，可以想见这里究竟有多么庞大。

李靖之前所说的没有错，七万人扔在凌霄宝殿防守都捉襟见肘，又何况四处出击占领三十三天了。

天庭实在是太大了。

终于，众人的眼前出现了那座高耸巍峨的宫殿，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医疗后勤部队原地驻扎，小队众人也被放在了凌霄宝殿正殿之外，只有李靖和齐贞二人拾级而上，迈入了殿门。

里面那个人值得他们如此恭敬对待。

玉皇大帝一脸淡然的坐在主位上，身旁那名体态丰腴面容有些刻薄的华服女子，自然便是王母娘娘。

齐贞对这对夫妻的感官一直不太好，玉皇大帝在各个神话故事之中，颇有些民间对于帝王者负面的刻板印象。

原本就是借着天上的事说地下的事，可以想见那些古代的小说家们该会如何贬低这位皇权的集大成者，以此而来的各路文艺作品自然承袭了这种对于负面看法，其中以齐贞小时候看过的央视版西游记为最，将玉帝的虚伪、懦弱、势利展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在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玉帝在凌霄宝殿喊出的那句“快去西天请如来佛祖”，放到现在看起来又是多么讽刺的展现。

王母娘娘相对来说存在感弱了一些，只是这位却也不是善茬，有传说当年卷帘大将曾经在不小心打碎了琉璃盏之后已经将它修复完全，却再次被王母娘娘摔碎，目的便是为了惩治这个无法无天的沙和尚，故事真假未知，但王母娘娘的刻薄可见一斑。

不过作为一个女人，哦不女神仙，她的刻薄则是广泛地流传在另外一个层面的故事里。

比如拆散好几对仙凡之间的恋情，比如嫦娥幽居广寒宫，也与王母娘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然这种只有少数人才知晓的秘密，齐贞也没办法判断真假，总之从齐贞的视角来看，一个风流成性且刻薄寡恩的夫君加上一个心胸狭隘嫉妒贤能的妻子，就是对玉帝夫妇的最好诠释。

当然时间过去多年，尤其是在这个世界走上一遭之后，齐贞对于这二位的感官早已经不想之前那样浅薄，但刻板印象的刻板二字，便在于无论对方做什么，他都会自然而然地先从偏负面的角度去考虑对方的想法。

仔细说来玉帝在这场影响三界的大纷争之中，其实看起来颇有些无辜。

因此齐贞在这里见到他，反而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心里十分清楚玉帝其实并不可怜，即便可怜也轮不到他来可怜。

现在的玉帝仿佛就像是一杆旗帜，更像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位幼主，位尊而权卑。

“你来了？”玉帝说。

“见过玉帝。”李靖说。

李靖很显然没有扮演曹操的兴趣，也不装模作样地下跪行礼亦或者泪眼婆娑地说臣救驾来迟这种空话套话，而是宠辱不惊地和对方站在平等的层面交流。

“你能走到这，我很意外。”玉帝笑了笑说。

“我也很意外。”李靖点点头。

只不过他所说的意外，更多的是指玉帝在面对紫薇大帝时居然毫无招架之力，让对方如此顺利地篡班夺权，居然给他这个旁观者一种天庭早已分崩离析的错觉。

“你来见寡人，可是有什么条件要谈吗？”玉帝说。

“大军战力不够，反抗紫薇大帝有些困难，我来请陛下出兵。”李靖直言不讳说道。

一旁的齐贞一惊。

“寡人早就被紫薇架空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何必如此说。”玉帝轻笑说道。

“我知道不是。”李靖说，“如果天庭真的是一盘散沙，您就不可能还坐在这里。”

“那你能够帮我什么呢？”玉帝又说。

“您依旧是玉帝。”李靖说。

这是一句废话。

无论是过往无数年，还是紫薇大帝起事之后，哪怕是到了今天，玉帝一直就是玉帝，除了他成仙之前曾经以凡人的名字“张百忍”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外，他从来都是玉帝。

但这又不是一句废话。

因为现在他虽然贵为玉帝，却没有玉帝的权力，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早已经被紫薇大帝架空了。

李靖所说的他依旧是玉帝，相当于是一种承诺，承诺胜利之后让玉帝依旧享受之前的尊位，最重要的是之前的权力。

颇有点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禅机意味。

只是玉帝明显没有那样好说服，他愣了片刻后，笑容逐渐在脸上蔓延开来。

“这些日子不必处理三界这些细务，只是在这凌霄宝殿里面透过仙幕看看戏，寡人还颇觉熟识，已然许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他说道。

齐贞不知道玉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如果以凡间帝王作比照和考证，那不得不说，玉帝日常的工作量，一定极为恐怖，或许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决策和判断。

李靖则是心中清楚，对方说的一点不错，只是他还是想要试试，毕竟起事的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可以有这种能力管辖三界，即便灌州城的散仙大军真的侥幸成事，总还是需要有人来管辖和治理的。

李靖即便再胆大包天，脑子里的意识形态依旧停留在王权层面，指着他创造出一个先进的政治体制，算是难为他了。

玉帝明显十分清楚李靖的诉求，也知道对方有求于自己，但偏偏不急着表态，仿佛这天庭原本便不属于他一样。

“这位小友便是那域外天魔之一吧？”玉帝专项齐贞，面色无悲无喜，开口问道。

“见过玉帝。”齐贞保全拱手，轻声说道。

“你们既不属于这个世界，又何必掺和进来，徒增烦恼。”玉帝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齐贞说。

“好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玉帝笑了起来，“但愿你们能为这三界，搏出一片未来。”

齐贞心里一突，心想不对啊。

纵观小队众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整个历程，虽然除了林疋和诺澜与这位玉帝有过一面之缘外，小队其他人对他知之甚少，然而这位无论是对于佛门的态度，还是对于小队众人的看法，可一直是偏负面的，可以这么说，除了小队众人陪伴唐僧师徒四人西行的那一段之外，到了天庭之后面对的主要敌人和主要矛盾都在这位身上。

按道理说这位不应该是对他们这些域外天魔极为仇视才对吗？

如果真是现在这种态度，他又何必让马赵温关四位元帅在南天门对小队众人围追堵截，直接放他们离开岂会有后面这些风雨？

齐贞不知道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原因，但却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小队众人不曾知晓的秘密。

齐贞不知该对对方的言语如何回应，玉帝却并没有让他在这尴尬太久，反而开口对李靖说道：“刚刚你说的话，寡人知晓了，不过有一节，你们还是需要先把这里的事情理顺了，才能继续下一步，到时候你再来和寡人谈条件，不迟。”

玉帝此话一出，李靖皱起了眉头。

“齐贞，快出来，出事了。”通话器中传来了张弛有些焦急的声音。

于此同时，殿外传来了喊杀声与惨叫声。

“这就算是寡人对你们的考验吧。”玉帝高深莫测的笑着说。

李靖朝对方拱了拱手，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走去，齐贞紧随其后。

“陛下，你觉得伏魔大元帅此次真能成功吗？”一直未开口，仿佛雕像一般的王母娘娘此时才开口说道。

“成与不成其实并不重要，过程远比结果让人赏心悦目的多。”玉帝说。

曾经夫妻二人在这里观察灌州城那场战斗时，讨论过关于杨戬和李靖的忠诚问题，现在这三言两语之间的问答，仿佛那场谈话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