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狂乱

兜帽之下，卢卡斯的头颅已经彻底异化。

深棕的发丝相互融合成为杂乱的条带状触肢，正在狂乱地而漫无目的地挥舞。

脸部、脖颈、头发之间的空隙，就连那条带状的肉质头发本身，无一例外，俱都密布着大大小小、没有睫毛、黑底红瞳的诡异魔眼。

很难说，现在的卢卡斯，究竟是个什么。

他那邪异真容暴露的刹那，当即就有好几个王公大臣在歇斯底里的惨叫中异化成扭曲的“魔物”，无智地挥舞着狰狞的肢体，迫不及待地加入被狂乱本能驱使的、毫无意义的厮杀狂欢。

察觉不妙，第一时间撇开视线的“公主”快速扫了一眼混乱的大殿，又看了眼仅剩残骸的“勇者”，咬了咬唇，突然向高耸的王座后方快步撤去。

——不知道为什么，疯狂厮杀中的魔物们，独独忽略了她。

另一边，痛苦得无法维持站立姿势、不得不匍匐在地上的卢卡斯，一边奋力对抗着体内众多狂乱意志的撕扯，一边挣扎着向“勇者”洒落的残骸爬去。

——吃掉它们！

错乱的思绪，浑噩的心智，在仅存的本能的指引下，有志一同地如此告诉他。

吃掉那些圣洁的血和肉，就能够被净化，就能够得到解脱。

如果可以的话，卢卡斯更加期待那位名为光辉之理的伟大存在的救赎，可惜……

它们不允许。

平日里总是在疯狂错乱地、毫无意义地、永不停息地互相撕扯的意志们，此时竟是学会了合作，不约而同地、竭尽全力地阻挠他念完那最后一句祷词。

此时的卢卡斯，再如何挣扎，嘴里也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嘶嚎，甚至就连完整的思考，都不被允许。

但是，它们还没有意识到，那位已经变成碎散尸骸的光辉使者，其血肉的威胁性。

所以，趁着它们反应过来之前，吞下它们！

……

一团混乱的王宫大殿中，没有人……不，有一个人注意到，“勇者”被狰狞的触肢挑上半空、四分五裂时，有一团小小的黑影，自那碎散肢体的阴影中飞出，眨眼间便隐入了虚空。

——没看错的话，那是一只乌鸦。

顺利撤退到王座周围、大半个身体躲藏在宽大的王座靠背后方的“公主”，不死心地避开地上蠕动的“魔王”，小心翼翼地寻觅那只乌鸦的身影。

可是，一只乌鸦？

那位名为“光辉之理”的伟大神明的使者，理应无比圣洁的“勇者”，其尸骸中为何会诞生出一只黑暗不祥的乌鸦？

难道，就连这一位圣洁的“勇者”，也被那个污秽的力量污染了吗？

“公主”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内心中的不安与彷徨难以抑制地滋长。

……

虚幻的时间之河中，老旧泛黄的王宫大殿里。

夜鸦站在王座的靠背顶端，以“延迟”半秒的进度静静地注视着大殿中发生的一切，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王座靠背后的“公主”。

那些几乎填满小半个大殿的活人，夜鸦并非不想救，只是……那位“公主”，那半点怜悯都欠奉的奇怪反应，实在是非常扎眼。

不明就里的夜鸦，暂且只能耐下心来，静静地观察事态的发展。

大殿中，混乱仍然在继续。

眼见着卢卡斯一点一点地靠近昼天使的残骸，越发专注的夜鸦的耳边，突然响起光辉之理的声音：

“你想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