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绝非傀儡

漆黑阴寒的地下室中，两人一神各站一方。

战斗时留下的火焰犹未退去，然而他们间的氛围并不紧张。

“抱歉，女皇陛下。”

达达利亚向前一步，恳切道：“但我想，既然至冬宫被博士等反贼鸠占鹊巢，我们应该抓紧时间组织力量，将他们从至冬宫驱逐出去。”

说着，达达利亚看向迪卢克，“而不是在这里，将至冬的未来交给来路不明的组织。”

女皇看了达达利亚一眼，她在沉思。

但她不能不表态。

“抱歉，达达利亚，或许并不应该由我来对你说教……”

“但是，身为执行官，最重要的事情绝不是一头扎到战斗之中……你应该做的，是纵观全局，为更远的未来，以及未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达达利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站在那里，等候我的命令。”

尽管女皇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严苛到一丝不苟的微笑，可那完美无瑕的端庄优雅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时达达利亚才想起了……

至冬女皇，虽然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在至冬人的眼前，甚至执行官都很少见到她。

可优雅华贵的女皇绝不是花瓶，她是魔神战争的胜者，第一任也是当任冰之执政。

那冰雪之巅永不融化的玄冰内，躺着数个魔神庞大的尸块……那是女皇永世长存的荣光。

“您的意志，我的陛下。”

达达利亚谦恭退下，站到女皇身后，不再言语。

至冬女皇再次看向迪卢克，反射着冰芒的双目中带着探寻：“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反正你们【守钟人】的目的，不就是要推翻愚人众吗？现在我给你们这个机会了。”

迪卢克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当然渴望战胜愚人众，但不是以这种近乎被施舍的方式。

在迪卢克的父亲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要让幕后的黑手付出一切代价。

有那么一个瞬间，迪卢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个不怎么美好的，也不怎么痛苦的，却实实在在反映了自己内心的梦。

或许他还没有从“守钟人”的秘密据点中醒来，他还在安全屋内的那张硬得吓死人的木板床上沉睡。

什么至冬宫沦陷，什么冰之女皇都不过是梦中的胡思乱想罢了……

但这并不是梦，他无法逃避，必须做出抉择。

“在我来到至冬的第一天，我就见识过愚人众那残忍、冷酷的秉性了。”

“我能理解牺牲，也能明白为一个美好愿景奋斗时的心情。”

“可是，至冬的女皇啊，人不能像那样活着。”

“没有意义，没有自我，愚人众的士兵仿佛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你，为了至冬的某个愿望而被消耗掉。”

“人类，不是那无血无泪的魔物。”

“为了一个虚无的、遥远而堂皇的愿景，就付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把自己当做一把可以被替换的武器，一颗在机器上的螺丝……”

“他们没有选择，身体被改造，然后被推上前线，若不服从，马上就会迎来督战者的闸刀……”

“至冬的女皇啊，我们【守钟人】不会，也永远不会像愚人众那样，成为为你个人意志服务的傀儡。”

迪卢克一口气说了很多，他没有去看至冬女皇的眼睛。

他知道，这番话已经触及了神明的威严，至冬女皇可能很生气，但他直接不管。

蒙德人生来就向往自由的灵魂，绝不会认同愚人众那种机械般运作的方式。

迪卢克硬着头皮，最后总结性地说道：“我不会与你们合作的，就算其他人同意了，我也会去反对。”

说完，迪卢克才抬起头，看到至冬女皇的表情。

一向秉持优雅的女皇，高扬着她精致雪白的下巴，挑着眉毛，盯着刚刚长篇大论完的迪卢克。

空气中那不满的气氛，已经快要满溢。

是直接跑呢？

还是象征性反抗以示尊严，然后再跑？

迪卢克并不认为，依靠神之眼和邪眼的力量，就能对付魔神……而且还是冰之执政。

“说完了吗？”

尽管有点不高兴，但女皇的语气依旧温婉柔和，“那让我也说两句吧。”

“我活了很久，很久很久，见识过千百年间的冰雪，看着平原隆起化为山脉，冻土成为沟壑。”

“我喜欢人类，尽管你们寿命短暂，一眨眼就会老去，但你们层出不穷的创造力，不论何时都会让魔神发出惊叹。”

“迪卢克，你应该听过坎瑞亚吧？这个万年以来，人类史上最璀璨的文明。”

看到迪卢克微微颔首之后，至冬女皇接着说道：

“坎瑞亚是我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有活力的人类文明了。”

“他们把地脉里流淌着的元素利用到了极致……用能量发光的灯泡、靠地脉能量运行的轨道列车……甚至还会驱动机器，代替人类劳作。

那种叫做耕地机的机关……它被你们称呼为遗迹守卫。即使放在现在，都是划时代的造物。”

“他们活在五百年前的世界，但他们却比现在的提瓦特要先进上千年，那时的他们就算没有神之眼，也可以通过工具，人人都能用上元素力，不需要魔神的庇佑就能活的很好。”

“但是……天理将这一切都毁了。”

“五百年前，为了镇压从坎瑞亚地下泄露的漆黑灾祸，我们七神在天空岛的召唤下，抵达了坎瑞亚。”

冰之女皇声音有些哽咽，带着悲伤的神色。

“千百年来，我亲眼见证过多少死亡，见过多少在绝望中的挣扎。”

“坎瑞亚，在黑灾之后，被狂乱的灾厄席卷之后，他们还在艰难地反抗，在那废土之上努力挣扎的，竟是困兽犹斗的生命和希望。”

“啊……不管回忆多少次，我都会感到悲伤。”

“他们曾是那么努力的活着，骄傲的活着……”

“可等待他们的，不是救援，而是来自提瓦特的背刺，来自神明的毁灭……为了彻底镇压黑灾，天理之神在坎瑞亚砸下那颗名为【以太】的钉子。”

“它只是落下，地面就碎裂了，支离破碎，火焰在大地上蔓延，整个坎瑞亚，在那一刻被染成红色……”

“他们本不该死，本不会死，明明只要在砸下钉子之前，把人先转移离开，那不用太多时间。”

至冬女皇剧烈呼吸着，细长的玉指握成拳状，“可是……天理没有理会我的请求，不顾我们的阻拦，还是砸下【以太】，镇压黑灾…也波及到剩下的几万坎瑞亚人。”

她露出凄凉而绝望的神情，“迪卢克啊，你可知道，哪怕是天理，也只不过是延缓了黑灾的入侵罢了——它会再次出现，降临在每一个人类的国度之中。”

“对于天理，人类不过是被圈养起来的畜牲，随时都可以抛弃啊！”

“到了黑灾再次爆发的那一天，坎瑞亚的曾经，就是提瓦特七国的下场。”

“我不愿，更不能坐视不管！”

“我要打上天空岛，改写这让人绝望的【天理】！”

至冬女皇向迪卢克伸出了手。

“所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绝非傀儡，而是——并肩向前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