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七百一十六

天空中的太阳渐渐爬升到足够高的位置，却也驱散不了那股萦绕在身边的寒冷。

由破旧的农夫木屋改造而来的临时教堂中，祝觉从对人生三问的思考中清醒，靠在为数不多完好的木椅上，聆听着外面那些农妇的祷告。

“主乃世界新秩序之牧者，而我等皆为羔羊，身处光明之牧场。”

“主即为中心，我等为其浩瀚光辉之一缕。”

“火与焰，主与吾。”

“我等赞颂主，追随主，拥护主，主即为我等之救赎。”

“主……庇佑我等平凡之人。”

“主……涤净一切污秽之物。”

“追随主乃吾立身之本。”

“赞颂主乃吾祸福所依。”

“齐颂赞歌！赞美万能的主！”

如果不知道这祷告词是出自小女孩欧若拉之手，而祈祷的对象又似乎是自己的话，祝觉甚至会以为这些人是一群狂热的邪教分子。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祝觉喃喃自语：“话说，没有指向性的祷告也能生效，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跟原初之神法涅斯有关？”

原初之神法涅斯正是提瓦特之始源，除了祂可以被冠以世界之名呼唤外，向其他神祈祷都是必须加上各种各样前缀的。

尽管，漫长的岁月已经让绝大多数短生种忘却了提瓦特的原初之神。

但天空岛，那些叛逆之影，绝不会忘记，也不敢忘记。

法涅斯并没有死去，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而祂遗留的影响，祂的阴影，将一直徘徊在叛逆的影子心间。

祝觉继承了法涅斯的部分，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原初之神。

他既是原初之化身，也是一个全新的、独立的个体。

若要比喻的话，就如摩拉克斯之与钟离的关系……甚至比这还要更加割裂。

仅剩下“创生”之权柄的祝觉，自然不可能与“原初”比拟。

为了防止天空岛上的“影子”因此找上门来，祝觉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己挑选一个前缀。

比如什么…契约之神啦，智慧之神、永恒之神、正义之神、自由之神、战争之神、仁爱之神。

按照这种取名风格的话……

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祝觉抬起眼睛，对等待在旁的阿蕾奇诺说道：“我决定了，你们祈祷的神名，就暂时定为——创生之神。”

“创生吗？好的，我明白了。”

侍立在旁的阿蕾奇诺一直看着祝觉的脸，听到他的吩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至于原因，重要吗？

连水神芙卡洛斯那样的乐子神都敢自诩正义与公正，相比之下，创造与生命，就显得有些空泛，而且距离普通人很遥远。

阿蕾奇诺推门离去，房间里又只剩下祝觉一人。

清冷的阳光透过木制的窗户撒在陈旧的地板之上，祝觉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尽管中间发生了许多的插曲，但最初来至冬的契机，还是因为与达达利亚签订的契约。

不等他带回托克，这份契约就无法完成。

祝觉向着远方看去，那里有一高一低的人影，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一人是橘黄色头发，另一人也是橘黄色头发，区别仅在于毛色的深浅。

自地平线出现的两人，正是达达利亚和他的弟弟。

他们看上去已经和解了，两人间的气氛不错，尽管彼此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

祝觉并不知晓，达达利亚是怎么处理自己的家庭关系的。在他看来，如果达达利亚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

不过，这也是他的选择。

既然选择了用“玩具推销员”这个谎言来维护弟弟的童年梦想，那自然要亲自承受谎言带来的反噬。

所幸，达达利亚缩付出的代价，并不沉重。

不久，达达利亚推门而入。

“祝觉，托克已经答应回家了，我们之间的契约，已经结束。”

“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有留在至冬的时间吧？我可以派专人开船送你回去……”

达达利亚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对契约的事情，如此迫切。

或许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新教？

又或者是鸠占鹊巢的“守钟人”带来的压力？

总之，对灾难之后的至冬来说，祝觉是个非常不安定的因素，能尽快请走自然是最好的。

“我的确有事要去做。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得去一趟至冬宫。”

“至冬宫？你是要见女皇陛下吗？”

祝觉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笑笑，推门从教堂离开。

走出去之后，祝觉回头看着这座破旧的木屋，有点感概。

虽然这些人名义上信仰着自己，本质上依旧是“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的态度。

而自己，也不是那种喜欢经营的人，被所谓的“信徒”束缚，只会让他感觉到不舒服。

虽然祝觉也为这个教派提供了有限的帮助，但那其实是基于“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幺蛾子”的态度。

祝觉对这个教派，并不抱有希望。

或许哪天回来，它就已经消失了吧？

祝觉是不怎么在意它的存在的，离开之后，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了。

但是……

小女孩从教堂里追了出来，看到祝觉的时候，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笑脸。

“神明大人，您要走了吗？您以后还会回来吗？”

“……或许会。”

拿到纳塔的火神之心后，或许会有机会再来至冬一趟。

祝觉对欧若拉，这个被自己救下的孩子，谈不上有多身后的情感。

或许，她更像是一个工具。

但对于欧若拉而言，自己已经无依无靠，神与信仰，就是她的一切。

将真相告诉她，对她而言是否过于残忍？

“我会回来的，有机会的话。”

说完，祝觉自己都笑了，笑自己的伪善。

明明知道，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可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下次带你去吃饭”、“下次一定”那样，留下了一个虚无缥缈、不知何时才会兑现的承诺。

祝觉走了过去，大手轻轻拍了拍欧若拉小小的脑袋。

“努力汲取知识，让自己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吧，欧若拉。”

“嗯！”

欧若拉并不知道祝觉话里隐藏的深意，她只知道，祝觉的手很温暖，就像父亲那样，因此她笑得很高兴，仿佛意识不到眼前的离别，或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等您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的！”

苍白的日光下，欧若拉的头发如细碎的黄金熠熠生辉，带着希冀的双眼充满了朝气。

祝觉哑然失笑，“嗯，好啊，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欧若拉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

“约定好了哦！”

欧若拉伸出小拇指，与祝觉勾了勾，仿佛这下就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随后挥手，与祝觉作别。

看着那木屋外面的小巧身影，在离别之际，祝觉也忍不住感慨。

“凡我路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我的足迹。”

“于是旅途，也就有了它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