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四章 论道

江祈年的大脑在此刻疯狂预警，他不敢大意，闪身躲向一侧，可那湮灭的气息仿佛无穷无尽，顷刻间便将他四周的空间包绕进去！

一只只庞大又畸形的怪物凝聚而成，它们嘶吼着冲了过来，江祈年目光一凝，转眼间便将那些怪物一斩为二，可紧接着，那些怪物的身体竟然再度凝聚，大量的灰雾从中喷涌出来，将江祈年置身于其中！！

肆虐的龙卷将灰雾吹走，薛一的身影也是出现在江祈年眼前，眼眸中的紫焰燃烧的愈发旺盛，他狞笑一声，数只怪物浮现于其身后，一把完全由阴暗情绪凝聚而成的长枪瞬间浮现于手中！！

“死！！三转罗生枪！！”

霎时间，三只身形巨大的怪物猛然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在这股近乎毁灭一切的力量影响下，怪物的身躯不断扭曲变幻，直到最后，三朵灰色又印有古怪符文的巨大莲花出现在薛一身后，与他手中的长枪一起疾驰而来！！

无数阴暗情绪倾泄而出，如同肆虐的洪流一般席卷着周围的一切，大地破碎，天空飞速震颤，而江祈年则是面色凝重，将周围的空间调动起来！！

“空之爆炎！！！”

话音刚落，一连串的剧烈爆炸便响彻在天地之间，空间成片成片的塌陷，每塌陷一处，便有大量冥火从中爆炸开来，所有的空间集中于一点，冥火交织，热浪翻涌，那蕴含着恐怖灵力的一枪瞬间断裂，没有对江祈年造成任何伤势！！

见此情形，江祈年身后的烛照分解成四把巴掌大小的小剑，在他的刻意操控下，四把小剑飞速向前掠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艳丽的拖尾，而后又钉住了薛一所在的空间！

见状，薛一正想挣脱，那江祈年的速度却是更快一筹，他不给薛一反应的机会，那由冥河之水所凝聚而成的丝线便瞬间拴在了剑柄之上！！

“给我起！”

江祈年怒吼一声，只是一瞬间，薛一被封印的空间就像是被分割出来了一样，在小剑的拖拽下猛然向空中飞去！！！

而就在薛一被甩向空中的那一瞬间，冥河猛然崩碎，四把小剑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震飞，重新回到了江祈年身边！

“江先生，真是不错的表演呢。

可如果您的实力只有如此的话……那么抱歉，战斗将止步于此了~”

薛一那轻飘飘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他漂浮在半空中，手中还握着一只造型十分奇特的铃铛，随着“叮铃叮铃”的声音不断响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也是涌上心头。

渐渐的，那铃铛已经不需要薛一来控制其行动了，薛一将其放置于身后，磅礴的阴暗情绪如浪潮一般将他包围，随着那铃铛不断发出声响，那如海般的阴暗情绪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有规律的与铃铛打着节拍，看起来诡异至极。

渐渐的，薛一的身体充盈起来，他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皮包骨头，枯瘦的身体仿佛获得了某种恐怖的力量，随着身后的铃铛声缓缓蠕动着。

不过薛一虽说不再像刚出现时那般形如枯槁，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却显得更加恐怖。

原因无他，那白皙的皮肤根本就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瓷器一类的东西，其中还有诡异的光芒在隐隐闪动，江祈年已经将自身的神识感知催发到了极致，可在他的感知中，如今的薛一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

因为薛一的身上不存在任何活人应有的气息，他就像是这一切阴暗情绪的集合体，同时也是这灰雾的核心，只不过越是靠近薛一，那些灰雾的颜色越深，直到薛一周围，那雾气显然是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这是准备动真格了吗？”

江祈年淡淡问了一句。

闻言，薛一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面对江先生这种级别的存在，试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倒不如直接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速战速决，等江先生一死，这世界也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罢了。”

“口气不小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而已，眼下唯一能让我感到头疼的也只有江先生您了，所以没了您做我的绊脚石，这世界上又有谁能阻挡的了我呢？”

说着，江祈年也是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也认真一些好了。”

话落，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江祈年身上的骨头似乎是在断裂重组，就连那巨大的骸骨之翼也被收回体内。

随着江祈年的骨骼不断蠕动，他的身体也是诡异的扭曲，时而显得恐怖，时而又觉得格外滑稽，直到最后，江祈年的体型重归正常，除了身上那愈发虚无缥缈的气息，也就唯有双眼变成了混沌眼和虚无瞳。

“劫生炼狱。”

“终末人间。”

两大领域同时展开，而后又相互碰撞，引起大量能量波动。

薛一的身后出现了一座古城。

那古城仿佛历经沧桑，破败的城墙上遍布何种刀剑痕迹，造型诡异却又充满古典气息的建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仿佛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一样。

阴风四起，如小鬼在耳边呢喃，累累白骨被埋葬于古城之下，从那挣扎的动作便能看出来，他们痛苦的哀嚎着什么，想要穿过阴冷潮湿的泥土，想要穿过那冰冷的城池，却只能永生永世的被埋葬在地下，与黑暗为伴，不得超脱。

反观江祈年的领域就显得正常许多了。

大部分仍旧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景象，一望无际的冥河，金色的时间之莲上绽放着灰色的冥火，两侧的阴土中盛开着黑色的花朵。

唯一和之前不同的就是那颗盛开在冥河尽头的骸骨之树了，那骸骨之树遮天蔽日，最顶端的枝杈直达天际，仿佛一只亘古不灭的巨人，手中拖着一轮青色的大日！！

“诶，这才对嘛！

江先生！您总算拿出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本事来了！！”

“呵呵。”

江祈年不再理会薛一，他操纵着冥河，向那薛一杀了过去，而此时薛一身后的那座古城仿佛活了过来，所有的门都在一瞬间被打开，阴冷的气息瞬间弥漫整座古城，他轻笑一声，而后操纵着那些雾气与冥河撞在了一起！！

二者接触的一瞬间，就像是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一般，不论是黑雾还是冥河转眼间便蒸腾了起来，“刺啦刺啦”的声音格外刺耳，蒸腾的雾气笼罩整个天地。

江祈年不甘示弱，其身后时间之莲顺势飞出，冥火涌动，金光乍现，恐怖的虚无之力瞬间将黑雾撕开一道口子，那无数金莲也是借此机会飞了进去，在薛一周围不断盘旋飞舞，无数剑气激射而出！！

“分解。”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薛一望着那扑面而来的时间剑气，却是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或者畏惧的情绪来，他避也不避，直接伸手抓向了那些盛开的金莲，任由剑气贯穿他的身体，化为一具洁白无瑕的白骨。

时间剑气的威力自然不是普通剑气能够比拟的，这种级别的攻击在接触的一瞬间就会将人的血肉全部剥离，哪怕是生机也会迅速抽走，将其与目标分割开来，可谓是从未有人能够正面抵挡。

但如今薛一却只剩下了一具骷髅架子，按理说这种情况他早应该死的不能再死了，但薛一除了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外，其余地方却都显得很是正常。

他将时间之莲握在手中，而后那金莲便开始不断分解消散，直到最后，竟是变成了一道道光点儿漂浮在薛一周围，而后又在那黑雾的帮助下融入薛一体内！！

“真是美味的补品，江先生，您的小礼物我很喜欢。”

薛一的血肉再度凝聚，只不过此时他的身上多了一层金光，并且气息也比刚才变得更加恐怖，就像是将江祈年的攻击当成了补品一样。

见此情形，江祈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这是…………

他大概已经猜出一部分真相了。

薛一恐怕不是一名活生生的人，这一问题早在最开始他就有过怀疑，薛一能够如臂指使的操纵这些阴暗情绪，那些阴暗情绪于薛一而言就如同本源一般，在战斗时始终围绕在薛一周围，协助薛一进行战斗。

在他的感知中，薛一和那些阴暗情绪交织而成的雾气融为了一体，唯一的区别就是薛一所在的位置阴暗情绪更加浓郁，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二者却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他推测薛一很有可能是由那位老馆长所培养出来的怀胎，他不是人类，也不是这世界上的任何种族，他就是这世间苍生情绪所诞生出的一缕意识。

刚刚时间之莲被薛一吞噬，但薛一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掌控时间之力，反而仅仅是身上的气息发生了一些改变，和刚出现时相比多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气机。

就像是一只遵循着设定工作运转的机器人，在正常情况下，他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无法成为人类，也更不可能像人类一样进行生活。

可是某一天，在人为因素的影响下，这只机器人拥有了意识，它能够自我思考，也能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和正常人类的不同，而他偏偏又会在“自主意识”的操纵下想要变成一个人，那么它会怎么做？

它会为自己移植人类的器官，逐步替换自己体内的金属零件，逐一取代，直到最后，它已经和一名正常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如今，薛一给他的感觉正是如此…………

……………………

“林道友，这虚无之地待的可还算习惯？”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前方响起，那盘坐在虚空之中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而后便看到一名身穿西装，拄着拐杖，衣着风格如同西方贵族一般的老者出现在了眼前。

“托馆长的福，除了空气干燥些，其余地方倒也还算舒适。”

“呵呵呵呵，舒服就好，舒服就好，在下可是好不容易才将您这尊大佛请了过来，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那在下今后恐怕就要沦为笑柄了。”

说着，那老人也不客气，挥手变出了一套茶具，而后也不知是从哪里取来的茶水，自顾自的为女子倒了一杯。

茶香怡人，蒸腾的热气衬托出女子那绝美的容颜，她轻轻嗅了嗅，而后便出声赞叹道：

“好茶。”

“唉，可惜在下珍藏的茶叶还在那殡仪馆的苗圃中没取出来，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孙子估计也不是那追求风花雪月的雅致人物，这么长时间无人打理，估计是要荒废喽~”

这在此地闲谈的并非别人，正是消失不见的林南枝和殡仪馆的老馆长。

只不过他们此时并非是像外界之人所想象的那样，战斗的舍生忘死，天昏地暗。

二人之间不仅没有任何冲突，反而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可谓是现场气氛一片祥和。

听老馆长自顾自的说了一通后，林南枝却是并未搭话，她只是端着茶杯时不时的品上一品，双眼望着空无一物的虚空，也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

见状，那老馆长也不在意，等品了一口茶水后便继续说道：

“林道友不嫌弃就好，在下一开始还担心您瞧不上眼呢，毕竟咱们这地方可不如你们气象局来的阔气。

您位高权重，平时喝的茶想必都是有专门的茶园进行供给，比我这自己种出来的茶叶不知是好了多少倍。”

闻言，林南枝却摇了摇头。

“馆长说笑了，做我们这种工作的可不是为了贪图享受。

每天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许多重要的文件哪怕有秘书团帮忙处理，可也需要我过目。

全局上千张嘴全指望我一个人，别说喝茶了，忙的时候能有口水喝便是觉得轻松惬意了。”

说罢，老馆长有些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似乎是没想到林南枝身份如此尊贵，这待遇却是差到了没边儿，甚至连一些普通的上班族都不如。

“林道友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句句属实。”

“还真是………出乎在下预料。

以林道友的修为这世界上不论是什么东西都能唾手可得吧？

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让自己一直这么辛苦呢？”

老馆长不理解，并且是真的不理解。

在他的设想中，林南枝这种级别的存在就应该是死奢华至极才对，想要什么东西不过张张嘴的事儿，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将其想要的东西呈递上来。

可他唯独没想到林南枝的生活居然如此凄惨，不仅双休经常加班，甚至有时候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当然，林南枝这么说是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其中，毕竟是气象局的上一任局长，世间少有的尊贵人物，基本上的衣食住行还是有保障的。

可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是真的忙，许许多多的计划都要经自她手，包括有关于气象局的发展和人员调动等等事务，她都要事无巨细的看上一遍才算放心。

在她的励精图治下，气象局确实飞速发展，这其中林南枝功不可没，可也正因为如此，林南枝身上所承担的压力才是其他人难以想象的。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老馆长的问题，而是坐在那儿思考了一会儿，片刻过后，才继续说道：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精神吧。

总之………我就算是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在努力的并非是我一个人，气象局上下所有人都是如此，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大家分工不同，所感到的疲倦自然也是有所不同。

如果你能明白这些道理的话，那么你也许就不会做出颠覆世界这样的事情了。”

“哦？林道友这是在怨恨我吗？

怨恨我毁掉了你们共同努力所形成的一切？”

“怨恨？”

林南枝不由得轻笑一声。

“您想的未免也太多了，怨恨是谈不上的，况且我也不认为你们拥有颠覆这个世界的能力。

就算没有你，这个世界上也总会出现其他的疯子，只不过这次带来毁灭的人是你而已。”

“可林道友有没有想过，如果一直有人想要颠覆这个世界，那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世界存在某种问题呢？”

“既然馆长这么说，那如果你成功颠覆了这个世界，那在你的统治下，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出现任何反抗的声音吗？

如果有，那是不是证明你所统治的世界也存在某种问题呢？

还是说您打算利用某种能力，让所有人都沉浸在编织的美梦中，永远都无法醒来？”

话落，老馆长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老馆长不说话，林南枝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的继续说了起来：

“所以你看，对和错从来都没有一个严格的标准，你认为你的思路是对的，而我却认为现有的世界就很好，并不需要人为去改变什么。

到了你我这个境界确实有超脱的资本，可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仍旧有很多。

我们无法改变这世间苍生的想法和意志，更没权利为他们做决定。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苍生万物自然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