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夜路

腾腾腾~~

旷野上一束微弱的灯光伴随着拖拉机的响声，缓缓的在土路上前进，时而还会因为路面不平坦，造成灯光仰俯。林里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中的繁星，心境格外的宁静。

一阵风吹过，几人都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你们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啪！！

“你干嘛打我啊！怪疼的。”

“让你胡咧咧，啥神啊鬼啊的，朗朗乾坤还反了他了。”

大裤裆谨慎的扭头四处看了看，竟然没有反驳成虎。他也怕啊！这大半夜的，关键是还说错了话，把这个赶夜路的小队伍弄的气氛挺凝重的。

“咳咳~~我屁股跨的有点儿麻木了，还是去后斗上面坐一会儿吧！”

“大口袋走了，平衡被打破了。别影响到成虎你开车了，我也走了啊！”

“大”家兄弟相继跳到了后斗上，让被挤在中间，身上暖暖的成虎突然感觉身上有点儿凉飕飕的。一阵风吹过，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一想到以往听的那些睡前鬼故事，成虎也开始不自主的关注起了四周的黑夜。话说家里大人一点儿事儿也不懂，为什么非要讲鬼故事吓唬小孩子呢！看，后遗症这不就出来了嘛！

相比成虎的悲催，后斗的林里就不一样了。躺在草堆里面暖和的很，风吹过来也有马槽挡着，这会儿正舒服着呢！两侧就凑过来两个家伙充当起了人肉护垫给左右挡风，心情更加美丽了。

噌噌噌~~

耳边两侧传来摸索衣服的声音，林里抬起头看了看，见两人都在用力揉着撅起来朝上的半拉屁股，就知道这俩扑街屁股真的麻木了。而且躺的位置还挺讲究。

“你俩也真是的，屁股麻了还坚持坐在前面。话说坐前面有那么好嘛！我开拖拉机都开的有些腻歪了。哪有躺在后面来的爽快啊！”

“嘿嘿，林里哥，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才坐过几次拖拉机啊！还远远没到腻味的时候呢！”

“呵呵，虽然很想开小吉普，但是拖拉机也是车啊！那就不是驴车能比的好吧！要是以后我能当上拖拉机手，估计睡觉都会笑醒的。”

“你那是笑醒的嘛！明明是你家婆娘把你喊起来加班儿的。”

“加班儿？大半夜的起来加什么班儿啊！种田也不用大半夜的起来啊！”

“嘿嘿，白天的时候孩子们都醒着呢！家里也是人来人往的，啥事儿也干不了。想偷偷摸摸做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要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加班儿啊！”

暧昧的笑容给话语加了点儿色彩上去，大口袋也明白了 过来。三人在后面你来我往，打闹成了一团。

成虎一个人在前面脖子伸的老长，盯着昏暗车灯照出来的一条模糊道路，小心翼翼的操控着车把。时而松紧油门儿。听到身后的打闹声，不由理解了林里刚才说的开车开到腻歪的意思。这司机干的久了，真的是很不爽啊！人家在后面玩儿闹，他在前面受罪。不公平。

天空中缓缓飘下来点点白色物质，掉到了成虎脸上，吸热后瞬间融化变成了一个小水滴。成虎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脸颊，手指捻着搓了搓，又一点雪沫子掉到了脸上。

抬头看天，只见稀疏的碎雪如同米粒般簌簌下落。又下雪了。

“哎！别打闹了。下雪了。”

在车斗后面未分胜负，拧成了麻花儿，扭打的已经脱力的三人正僵持着。听到成虎在前面的喊声，立马停下来看向了天空。黑黢黢的天空中，刚才的点点星光早已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黑的看不清楚的乌云，以及那簌簌下落，偶尔掉到脸上的雪沫子。

“哎？下雪了？哇~我说怎么没有刚才冷了。 原来是下雪了啊！哈哈哈~~”

这会儿大家也没有了打闹的心思，一个个的都爬起来伸手在空中等着接一点儿雪花下来玩耍。但雪才刚刚开始下，暂时还很难接到。

“你们赶紧过来一个人和我看着前面的路，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最少也得半个小时才能回去。要是被大雪留在半道儿上可就糟了。路面冻的那么结实，会很滑的。”

“成虎，不就半个小时吗？路这么熟悉，慢慢的开吧！让咱也过一把雪中坐车的瘾头。又不是下雨，还能湿了衣服咋的。”

“哈哈，路滑就滑点儿呗！大不了到时候一起下去推车。咱四个大后生，还搬不动这么个手扶拖拉机怎么的。”

说到这里，“大”家兄弟有点儿耐不住寂寞，干脆扑通一下就跳下了车，开始在灯光照射的范围四处游荡了起来。不时还捡起一块儿土坷垃漫无目的的四处乱丢。看起来像是二杆子似的。

“你俩可别乱来，谁知道暗处有啥，万一冲撞了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在农村，晚上在户外撒尿，只要不是在厕所，事前一般都会出声提醒一下未知的存在，以免冲撞了人家带来不好的运势。当然，那应该是妥妥的迷信，但重要的是心理层面的那一关过去了。求个心安而已。

大口袋撇撇嘴不听成虎的警告，为了表现自己的选择，直接从路边儿的田埂上搬起来一大块儿冻的板结结实的地皮，原地转了几圈儿后，像扔飞盘似的就甩进了黑暗中。

扑啦啦~~咕咕咕~~

地皮落地后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李清照误入藕花深处似的，一阵伴随着扑啦啦和叫声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成虎一个急刹，一边儿挂空档一边儿跳下车，将车头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挪过去对准了声音的来源。

其他几人也被黑暗中的声响吸引，尤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大口袋，这会儿正擦着汗水盯着那里看。

只见昏暗灯光照耀的正前方，几只刚才还在跳动，但面对灯光一动不动的野鸡正匍匐在地摆出自卫的姿势躲避着灯光。

看到这一幕，林里觉得很新奇。一直听说有人半夜带着强光手电去野外找野鸡窝逮野鸡，一照一个准儿，连跑的心思都不会有。以前只是听说，今天却是见到了实物。这好像和夜里的时候鸡窝里面的鸡害怕亮光是一个原理。

“哇！哈哈哈。发了发了。”

“大”家兄弟对视一眼后挥舞着胳膊跌跌撞撞的朝野鸡冲了过去。成虎也怕野鸡跑掉了，想推车头没有推动，随即挂了个一档，控制着车头往前挪动了一段儿，直到前轮陷在土地里面动弹不得，才消停了下来。

“你俩往灯光外跑，别遮掩了灯光让野鸡反应过来给跑了。”

“怕啥啊！夜里的野鸡还有啥力气跑啊！”

虽然两人说的都是正理，但并不冲突。所以“大”家兄弟嘴犟归嘴犟，但各自还是让开灯光直射的地方，绕到光线的边缘，开始走着曲线往过冲。跑到灯光之外，他们也害怕啊！

在车斗上正打算下车的林里被成虎一阵骚操作，晃晃悠悠刚站稳，就被一个急停给甩的掉下了车斗。还好耕地里面种的不是玉米，要不然肯定让玉米茬子能给扎几个透明窟窿出来。

成虎被身侧的一声闷响吓了一个激灵，离合器松了一下，还未摘档的车头猛的撺了一下后没有冲动，车轮在原地又挣扎了两下后失去了动力，柴油机呜咽了两下后，腾腾的停了下来。

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因为拖拉机没有自带的电瓶，依靠柴油机带动发电机供电的车灯闪烁了两下渐渐暗淡了下去，只剩下灯罩里面还带着丝丝光亮的灯丝还红着。

“啊~~成虎你个小b砸，怎么把灯给关了啊！我们马上就要冲过去了。”

“赶紧摇车，赶紧摇车，我听到野鸡要跑的动静了。今天要是没有收获，肯定要你小子好看。”

“大”家兄弟强忍着害怕在黑暗中找着种种借口大声喊叫着给自己壮胆儿。陷入黑暗中的成虎显然也有点儿慌，摸索着车把打开工具箱哗啦啦的翻找着摇把。

“别急别急，马上马上。”

“停停停，摘档了吗你就摇车。赶紧先摘档。”

听到成虎拿着摇把就往柴油机启动口那里插，林里急了。毕竟他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刚好在后车轮附近，要是启动的时候没有摘档，搞不好借着那一下的冲劲儿，能把他卷到车底下去。

“哦哦哦，忘记了忘记了。”

成虎也是慌了，丢下插进去一半儿的摇把，又跌跌撞撞的摸到档杆摘了档位，这才又从地上捡起摇把，呼哧呼哧的开始摇了起来。

不知道是心里慌张，还是柴油机出了问题的缘故。伴随着摇把的工作，车灯一闪一闪的发出阵阵光亮，但每到放开减压之后，柴油机总是呼哧呼哧两下后就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黑暗的再次降临。

如果没有见到过光明，那么就不会因为黑暗的再次降临而感到恐惧。

分散着冲在最前面的“大”家兄弟最能理解那句话。一次又一次亮起的灯光，每当赋予他们希望的时候，就又会狠狠的将他们给摁到黑暗中再洗刷一番。心跳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七上八下，如果不是还算有点儿胆子，这会儿估计早就哭出来了。

“成虎你大爷，大晚上的在野外别开这种低级的玩笑，我们他么的在前面抓野鸡呢！”

“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摇不着啊！”

“摇不着你倒是别摇啊！这一闪一闪的，知不知道能吓死人啊！这可是在野外啊！”

呼~~

卷着雪沫子吹过来的风带来了阵阵凉意，几人不自觉的紧了紧衣服。真是表里如一的寒冷啊！

“我来我来。让开。”

刚才借着几次闪现的灯光，林里已经从地面爬起来摸到了车头的位置。过程如同ppt似的，一下又一下闪现过去的。

将有些紧张的成虎换下去，依着手动挡车辆启动前的流程检查了一遍，又把灯光的开关关上。用力扭动摇把，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柴油机总算正常的远转了起来。

摸到灯光的开关位置打开开光，林里就顺着灯光看到了“大”家兄弟的糗态。因为害怕黑暗中可能存在的种种实质威胁亦或者心理威胁。两人这会儿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都爬在了地上。看到灯光恢复正常后还有些不确定的用手遮着眼睛往后看了好几眼，这才紧张的打量着四周慢慢爬了起来。

“成虎你个缺心眼儿的，开了多长时间的拖拉机了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真是看错你了，还自夸出师了，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信了你 的邪。”

“别躲在林里哥后面了，赶紧过来一起啊！野鸡刚才都让咱们给惊动了，这会儿跑的到处都是。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赶紧过来，两个人可搞不定一窝野鸡啊！”

成虎自知理亏，朝林里感激的示意了一下，一边儿往前跑，一边儿擦了两把汗。三步并作两步的就直挺挺的走中线冲到了野鸡面前。

林里仔细看了一下柴油机附近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发电机，稍稍加了点儿油门儿。灯光瞬间就亮了几分。林里想了想，又加了点儿油门儿，灯光更亮了。

“哇哦！林里哥厉害，这个灯光比刚才亮的多了，我又看到两只跑到别处的野鸡。林里哥，往这边儿照一下啊！”

林里把着车把答应了大口袋的要求，果然，远处两只被灯光照到后又雌伏下来的野鸡被大口袋拔葱似的直接拎着脖子给提了起来。因为怕收获太多不好看管，直接就往腰上用力一拧结果了它们的性命。

“哇！这里这里，这里也有。林里哥往这里照一下啊！”

听到喊声，林里又赶紧调转车头往声音来源那里照。而因此陷入黑暗的其他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收获的刺激和随叫随到的灯光冲淡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事态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