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出车（3）

至于睡觉？这个也好解决，这么热的天气，有个能躺避雨的地方就行。现在还没有后世那么多体育馆、方舱等各种公共建筑供调拨使用，但是学校这会儿正好放暑假，所以一行人就住到了桌子拼凑起来的床上面去了。

像林里这种在公社有家的自然回家，但夏天天长，天亮的早而且凉快，所以林里被要求四点就赶到公社食堂吃早饭。早出晚归，中午太阳大的时候尽量休息。颇有一种昼伏夜出的做派。

忙活了一天的林里，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洗了个澡。天知道这么一天折腾下来，林里身上出了几茬儿的汗水，内裤到现在都是湿哒哒的。

光着上身换上短裤，踢踏着拖鞋出来，端着水瓢，把丈母娘特意准备且泡在井水里面降温的醋水一饮而尽，一股凉意从喉咙深处传来，全身都舒爽的厉害。

“啊~~爽啊！”

“带的水路上都喝了？”

“喝了，和大口袋一起喝的，他今天和我一个车。”

“那孩子还挺上进。中午晚上吃的什么啊！吃饱了没有？”

丈母娘关心的是这个，林里不厌其烦的如实说了一遍，丈母娘他们提着的心掉进了肚子里面。

“看，我就说了不会遭罪，你还不信。现在林里回来了，你信了吧！还有白面馒头呢！一人两个，他还多领了半个。”

“去去去，两头儿不见红的出去干活儿，还不给饭吃，那怎么行。”

“行了行了，都这么晚了，林里明天还要早起呢！咱们赶紧别打扰他了。这大半夜的。”

丈母娘两口子离开后，林里脱鞋就上了炕。躺在炕上感觉太安静了，竟然有点儿睡不着。毕竟一整个白天都在柴油机的轰鸣中度过，已经适应了环境。躺在安稳的炕上，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哎！今天累不累啊！”

“不累。就是开个拖拉机而已，能有多累人啊！就是坐在那里一直走，走的有点儿烦躁。”

连个车载收音机都没有，无聊到死啊！

“哦~~那就赶紧睡吧！”

林里闻言也没有推辞，刚闭上眼睛没两下，就感觉自己瞌睡的不行了。

第二天早起后在院外洗漱了一下，和刚起来的林副书记打了个招呼后带着东西就走了。等到了公社的时候，食堂已经开了门。大口袋那小子打着哈欠在外边儿排队呢！

林里跑过去拍了这小子一把，他竟然慢慢的回头。这个反应可不到位。

“怎么 了？昨晚上没睡啊！顶着两个黑眼圈。难道是想家了？这才出来一天啊！”

“睡啥呀！让蚊子折腾了一宿。不脱衣服吧！忙活一天湿哒哒的，穿着还热。脱了蚊子就来了。唉！一晚上啊！你看看我的脸，被咬了三个疙瘩，早上洗脸的时候一搓，痒痒的差点儿把脸皮给抠下来了。”

“我这里有清凉油，你赶紧抹点儿。”

林里从兜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圆形小铁盒子，用手指捏住抠开了盖子，递给了大口袋。

“哎呀！这玩意儿好啊！你给我指一下位置，别抹错了地方糟践了。”

“没事儿，多抹点儿上去，那一片都是凉飕飕的多舒服啊！”

“还是算了，这马上就要出发了 ，过不了一会儿肯定满头大汗，抹上去也是浪费。”

大口袋轻轻的沾了点儿清凉油，林里用指尖在红肿起来的位置轻轻的一点，大口袋就循着位置抹了上去。三个疙瘩有点儿大，看起来青春痘似的，还是快熟的那种。不过清凉油抹上去之后明晃晃的反光，看着有点儿怪。

“嘶~~哎呀！这玩意儿爽啊！凉飕飕的，舒坦。”

因为疙瘩在脸蛋上的缘故，清凉油抹上去之后挥发有点儿辣眼睛，大口袋挤了两点眼泪出来。

“晚上把艾草点上一把，熏是熏了点儿，但是总比被蚊子咬了强。”

“昨天晚上住进去的仓促，没来得及准备，说是今天安排。”

早饭简单，排队打饭很快。说话的工夫就到了林里两人，各自用筷子扎了两个馒头，一大碗的稀饭，再夹上一筷子咸菜，两人和成虎会面，找了个人少的角落蹲着吃的稀里哗啦，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再看大口袋，脸上的清凉油可不就冲掉了嘛！不过痒痒劲儿过去了，不碰它倒也没事。

刚放下碗筷，队长就来召集大家伙儿出车。而且后面还有几个提溜着包袱进来的人，待到给几人分配车辆，林里他们才知道，这是要外出办事儿，听说这里有拉煤的拖拉机，就找了关系过来搭车的。

这也是这个年头儿的常态。车少人多，出门在外特别的不容易。有顺风车坐自然要积极一点，人情就在这种你用我我用你之间交下了。而在农村，走亲戚出门的人最常遇到的就是捎东西、捎话的委托。

林里的手扶拖拉机小，走在最后面。人家也会选，知道后面的车尘土大，选了队长后面的那辆，算是找了个好位置。

柴油机此起彼伏的轰鸣起来之后，众人也进入了状态。趁着太阳还不晒人的时候，紧赶慢赶，终于在十点多的时候到达了煤矿上。

装车还是那么迅速，不过相比起第一次没有经验没头苍蝇似的排队，这次明显有秩序了很多。

在等待装车的时候，林里特意在下面转悠了一圈儿。毕竟是一个新探索到的地图，还是蛮好奇的。

看到几个矿工身上带着矿灯，林里就想是不是给自己也弄一个回去用。但看到那个又沉又大的蓄电池，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手电筒就挺好用 的。

回程比起昨天自然多了些从容不迫，等到达上次休息的树荫下的时候，也不过才是中午十一点多，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大概是觉得酷暑难熬，人们出汗多，队长今天特意带了一桶掺了食盐的盐水出来。众人嘴里寡淡，都过去喝了几口。等吃过了午饭后，各自找了个位置就开始睡觉。

哗啦啦~~

风吹过树梢，树叶树枝相互碰撞，在寂静的中午格外引人注意。林里躺在树根下面的草地上，感受着大树蒸腾作用后留下的阴凉，昏昏欲睡。

至于大口袋那个扑街，早就把手扶拖拉机那宽阔的座位给占领了。虽然还是不够一个人躺着睡，但蜷缩着点儿倒是能凑合。最关键的是不用遭受草丛中小虫子的骚扰。

在这一点上，林里格外的有亲身体验。毕竟这会儿他刚刚把爬上脖子的一只蚂蚁给扫了下去。也不知道今天的天气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总之蚂蚁都挺忙的，像是在搬家。

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哪里都响的破旧自行车，后面用绳子绑着一个写有“冰棍儿”的木头箱子就从不远处骑了过来。

整辆车有多破呢！连个刹车都没有。车把上面的捏闸虽然在，但是拉线什么的都没了踪迹。即便是挡泥板也没了踪迹。而在前鸡叉骨那个原本固定挡泥板的位置上，用螺丝拧着一片没有了鞋帮的鞋底。

骑车那人叮叮当当的靠近后看到路边儿停了一溜儿的运煤拖拉机，自然想多看两眼。这可是不多见的大场面。

右脚抬起，踩在鞋底上，鞋底和前轮轮胎擦擦擦的摩擦着降低了车速，方向都有些不稳。倒是把一群热的汗流浃背的拖拉机手给吸引了。这群人出来干活儿可是有补贴的啊！虽然不多，但是比起务农还是要强上不少，这么热的天看到冰棍儿，当即就伸手拦住了拉冰棍儿的那人。

“同志，有冰棍儿吗？来两根儿。”

“有有有，我这刚从冰棍儿厂出来的，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呢！”

拉冰棍儿的倒也客气，听到有人问询，立马停车，跳下车后露出了灰白色的座椅。林里眯眼一看，好家伙，竟然是原来车座的皮子坏掉了，这家伙用毡做了个座椅外壳上去。大夏天的衣服薄，坐在上面，也不知道会不会扎屁股啊！

熟练的把支架打起来之后，揭开箱子上面盖着的棉被，就准备收钱卖冰棍儿。

“哎？这年头儿都能自己出来做生意了？”

“哎哟！哪个敢哦，还不得让人给抓了。这人估计是供销社或者冰棍儿厂的吧！很可能是给矿上送冰棍儿的。那帮子矿工工资福利高，这么热的天气，吃个冰棍儿什么的还不是理所当然。”

冰棍儿并不贵，林里自然吃的起。本想着过去买几根请林家庄里的几人一起吃，但是车队的队长这会儿站了出来。和那人商量了一番后，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以团购的方式给每人买了一根当做福利。钱虽然没有花多少，但大家很开心。毕竟占到了公家的便宜，这种情况可不常见。

冰棍儿并不大，林里嗦咯了两口就吃了个精光。其他人比起林里还要生猛。有一位第一次吃冰棍儿，一口就给干下去了，比猪八戒吃人参果都要豪爽，看的人们目瞪口呆。

公家的便宜占了，大家有想接着吃的自然要自己个儿掏钱。也有豪爽的，掏钱请一块儿来的吃冰棍儿。

林里也不小气，凑过去交了钱，看着那人揭开一个泡沫盖子，从里面往外拿冰棍儿。林里也是豪爽，一次性买了八根。林家庄出来的五个人一人一根。林里独享三根。

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以前喜欢吃雪糕，奶油、巧克力之类的都喜欢，最是喜欢火炬。但是年过三十之后，反而迷恋上了这种硬邦邦的冰棍儿，化了之后是凉凉的冰水，便宜又解渴，特别的喜欢。反而对那些甜腻腻的东西没了多大的兴致。

“林里哥，你一个人吃三根啊！就不怕闹肚子吗？”

“哼哼！要不是给你们几个分，我自己可以吃八根。”

大口袋白了林里一眼，吸溜着冰棍儿又躺回了座位上。

因为不舍得吃，所以面朝天空，把冰棍儿弄的起起落落，嗦的越来越细，还饶有兴致的用嘴接往下掉的冰水，看着有点儿辣眼睛。

天气炎热，冻的结实的冰棍儿没吃两口，竟然开始往下滴水。林里见状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总比最后吸溜冰棍儿水强吧！

而冷的东西吃的快了，身体应激反应比较强烈，两根冰棍儿连着下肚后，林里只觉得头有点儿晕、疼。要不是知道煤炭不怎么值钱，林里还以为是碰上了要劫生辰纲的贼人给他下药了呢！

把剩下的一根冰棍儿塞进了水壶里面。一会儿要是渴了，还能喝点儿冰凉的醋水呢！

“啊~~爽啊！”

“呼~~哈出来的气都是凉飕飕的。”

“嘿嘿，大家还吃冰棍儿吗？要是不吃了，我就先回去了。”

“哎？回去？难道你是到哪里卖完冰棍儿路过这里？”

“是也不是。我打算去矿上送一批的。但是你们这里人多，吃了一大半儿了。带到矿上显然不够，所以我想回去装满了再去，这样能多卖点儿。对了，你们是最近才过来拉煤的吧！以前没有见过你们啊！”

那人一边儿收拾箱子，一边儿和大家搭着话。

“是啊！昨天才开始的。接下来还得拉一段时间呢！你每天都这个时候路过这里吗？要是这样，我们可就有口福了啊！”

“差不多吧！天气热，矿上对冰棍儿的需求也大。每天忙活完厂子里面的活儿，就往矿上送一箱上去。”

“哎哟！你也太勤快了吧！这跑这么一趟，卖一箱冰棍儿，可也不给你分钱啊！”

说这话的人觉悟明显不高。怎么能分钱呢！

“嘿嘿，我媳妇儿在矿上工作，中午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跑一趟见见面。而且矿上看在我媳妇儿和我送冰棍儿的面子上，还管我一顿饭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这够会算计的啊！两口子双职工也不是没道理。”

“哪有啊！这位大哥估计是卖冰棍儿才和媳妇儿好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