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极光会的改变

坐在柔软的沙发里，高维不由得感受到一番属于人类的惬意。身上破损的衣服已经在租房前换掉，而高维也已经同房东签订了为期三年的合约，至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用担心住房的问题。Z先生坐在沙发的对面，愁眉苦脸的看着高维让他去购置的图书。透过封面隐约能看见几个大字：

《如何与人相处》

“眷者阁下，为什么要……读这种书？恕我直言，它对我们平时……所要涉及到的战斗没有一点帮助。”似乎纠结了很久，Z先生用力抓了抓自己的脖子，皮肤在Z先生的抓挠下裂开，露出了里面殷红的血肉。高维看着Z先生这幅模样，叹息了一声，对着他幽幽的说道：“看来你是一点都没看进去啊……”

“眷者阁下。”不料，Z先生却是非常严肃的纠正道，“我要纠正一点，您的意愿就是主的旨意，您表现出了和主的智慧相配的虔诚，所以我会完全的听从您的建议——虽然我觉得看这个没用，但是我还是记得这本书里面的内容的。”

“哦？是么？”高维的眉角挑了挑：“那么我来举个例子：如果有值夜者来你集会的地点查找异教的信徒，你该如何是好？”

“大声斥责他们被邪神蛊惑，让他们皈依吾主！”Z先生非常庄重的对着高维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凌然正气。高维看着Z先生，“呵”了一声。他酝酿着自己的语言，对着Z先生说道：“那么如果你因为这个原因死去，让主失去了在廷根的所有羔羊呢？难道你要因为你在语言上的一时冲动，给主造成实质上的损失么？”

“这……”Z先生皱着眉，“可是吾主的圣典上写着，‘主的天使无须掩饰自己，只有异神的恶魔才会用语言粉饰暴力。’难道，难道我们不该照着主的意愿做吗？”

Z先生有些慌乱的看着高维，他坚信着真实造物主的圣典上的内容，但如今主的使者却告知了他截然相反的消息。倒也不能说他信仰不坚定，只是在主前后给出了不同的消息之后有些慌乱。

“……从某些角度上来说，你很虔诚。”高维叹息了一声：“但是，Z先生。我们一切都是要为了主能够重新夺回他的光辉。‘毒在地上流淌，恶魔已经遍布大地’，凡人已经被七神蒙蔽。作为主的使者，我们现在不得不利用语言来改变众生对主的印象了。”

信徒是神的锚，而念诵着神明姓名的众生亦是一种“微弱”的锚。谎言重复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而当所有人都认为极光会是一个恐怖组织的时候，那他们所信仰的神也自然就成了邪神。归根结底，这不过是从千年前的神战之中绵延下来的胜利者对落败者的压迫——甚至更早，早到太阳神陨落的时代。即使真实造物主在还是远古太阳神的时候带领着风智白三神从废墟之中走出，也一样。

高维俯视者换了一具躯体，安安静静的悬浮在真实造物主的身边看着自己化身的一举一动。祂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禁大笑，对着旁边的真实造物主挖苦道：“你看看，你的信徒人均不会演戏——我就说是你的呓语太带劲了吧，给孩子脑子都整坏了。”

“……”真实造物主看着这一幕，默默无言，趁着自己现在的状态还算是清醒，便向着自己的神使下达了神谕。高维俯视者好奇的凑过来，看着真实造物主，问道：“你说啥了啊？”

“……”真实造物主闭口不言。

“不告诉我？”高维俯视者蠕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对着真造说道：“那我自己问。”

“对了，Z先生。”高维拿起书，看似随意的问了Z先生一句：“刚才主下达的神谕，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眷者阁下，我确实听见了主的声音……但，我不是很清楚主的意愿。”Z先生在胸口划了一个倒十字架：“我还是悟性不够，无法完全理解主的意思，还请您指点。”

“哦，那你说说你哪里不明白吧。”计划通！高维看着准备说出计划的Z先生，嘴角微微翘起。

“主告诉我……”Z先生闭上双眼，似乎是在回味。他刚才听到的声音威严而又仁慈，顿时发现自己在长久的年月之中一向误解了主的意思——主并不是叫他们堕落，而是要背负起众生的罪孽、作为一缕光照亮这个堕落的世界。

“修改圣典内容和尊名，清洗借着主的名义行恶的不虔诚的信众。”Z先生的话中带有着些许血腥气，看上去就能知道他只听进去了后半句话。高维按了按自己手中厚实的《如何与人相处》，无奈的对着Z先生说道：“你已经很优秀的完成了主的后半段要求——廷根还需要你来传播主的荣光，Z先生。你现在要做的是学会如何当一名合格的主教。”

“——首先，就算你是‘蔷薇主教’也别总是在普通人的面前用血肉魔法。所以，你还是继续学习这上面的内容吧。”高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充满恶意的微笑，就像是看到有人能被书本折磨的时候一样。他看着Z先生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多种变化，但最终他还是咬牙坐在了高维的身边。

“赞美您，赞美您！”Z先生高呼道，他看着书的表情英勇壮烈到似乎下一秒就要为主献身：“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您是一切伟大的根源，您是一切生灵的堕落自性！”

好吧，这个尊名改的还是稍微正派一点了，掌握着“堕落”权柄的神传教就是麻烦——还好我这样的外神压根就不需要传教，也不需要锚。高维俯视者这么想着，继续和真实造物主一同看着面前几片小小的光幕上面呈现出来的景象。

克莱恩喝下魔药，仔细的收束着自己的灵性。没过多久，他就掌握了最基本的灵视。他移动目光仔细打量着老尼尔，可突然之间，克莱恩却看见对方背后的虚空里有一双没长睫毛、冷漠无情、趋于透明的眼睛。

这双近乎虚幻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老尼尔，注视着克莱恩。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嘴，脱口而出道：“你背后有双眼睛！”

但话音未落，还没待老尼尔反应过来，一道黑色的十字架和一颗被帷幕遮掩着的眼睛从那双虚幻的眼睛周围浮现。十字架上蔓延出一朵朵漆黑的蔷薇，将那双眼睛缠绕了起来。而克莱恩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另一只巨大而又冰冷的眼睛从帷幕之后探出，以一个极其拟人化的姿势来了一个上勾拳，一下子把那双眼睛打了个稀碎。

看着那颗眼睛，克莱恩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但几乎与此同时，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克莱恩来不及细想，只能大声呼喊道：“邓恩队长，邓恩队长！老尼尔这里出事了！”

他向着外面跑了两步，感到一阵更加强烈的眩晕传来。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克莱恩突然想起了那颗帷幕后的眼睛为什么会让他感到眼熟：

那是在两天前，他在灰雾之上看到的那颗冷漠的眼睛！

等到邓恩赶来只看见了地上的一片狼藉，他看着昏迷倒地的克莱恩以及呆滞的坐在远处、看着空气之中有一道逐渐凝聚成型的血肉的老尼尔，不禁握紧了双拳。

“咱们是不是动静搞太大了。”真实造物主用自己低沉的声音说道，他今天的状态格外的好，似乎有一大部分人性都在用来抵御高维俯视者给祂带来的污染，让祂的疯狂降低了几分。高维俯视者默默的撤走了自己的力量，看着自己手中那一双隐匿贤者的眼眸，对着真实造物主说道：

“我建议你让你还在廷根的信徒快跑……你那逆十字架太有标志性了。我刚才还以为隐匿贤者发现了我们来着，靠，我恐怕暂时不能在廷根停留了。其实黑夜倒还好，关键我怕暴君ptSd。”

“……我在廷根的信徒已经死光了，就剩你身边的那一个了——大概。”真实造物主感慨道，“可惜，那一个神使脑子好像还不大够用的样子。对了，那你之前所说的，要增加我的锚的计划该怎么办？”

“我得带着你的神使去贝克兰德一趟，在那边改造你的教会。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做完，最少要让我的化身和诡秘套套关系。”高维俯视者说道：“话说你的状态好像蛮好的啊，我的污染就这么有效？”

“间歇性的，正好是疯狂的那部分人性去抵御你的污染了。我估计每十几天才能有这么一会完全清醒的时间。不过就算我的状态再差，也不至于变得跟之前一样完全丧失理智，我们的计划依旧可以进行。”真实造物主淡定的说道，声音开始逐渐变得混乱，说话也变得像是在呓语。

“有趣起来了。”高维俯视者换了一个姿势，看着自己的化身在神弃之地陪着真实造物主看着另一个化身，再一次感受到了俯视的快感：“你是不是刚才给克莱恩上了个眷顾隔绝你的污染来着？”

“……你也？”真实造物主有些迟疑。

“好吧，事情确实变得有趣起来了。”高维俯视者瘫了摊自己的肢体：“我其实不太想参与这么多来着，太烦‘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