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长信宫灯

林妙蝶刚一登上马车，候在车中的几名侍女便围了上来，或捶腿，或喂蜜饯，或唾盂，各司其职。

这辆马车极是宽敞，别看坐了四个人，却一点也不拥挤。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侍女小声问着。

林妙蝶侧头吐出核，懒懒道：“回绍兴。”

侍女惊讶地道：“小姐不是说至少要在这里玩上半个月吗，怎么几天功夫就要回去了。”

林妙蝶半倚在松软的锦垫，盯着脚上被溅了好几处水渍的绣鞋，幽幽道：“颜惜玉那个蠢货惹了大祸，这里暂时不能再待了；另外，父亲那边也得尽快知会，想好对策。”

“这倒也是。”侍女点点头，她们都是林妙蝶的贴身侍女，先前就在后院侍候着，自然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姐，那长信宫灯是什么，很贵重吗？”

“西汉年间的东西，搁在这会儿，就是古董中的古董，当然贵重；不过……我更在意的，是那混了生犀角的灯油。”

“生犀角，那是什么？”侍女好奇地问着。

林妙蝶把玩着腕间的润如羊脂的白玉镯，幽幽道：“《晋书》中记载：生屑不敢燃，燃之有异香，沾衣带，能与鬼通。”

侍女既惊又奇，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要试一试。”说起这个时候，林妙蝶眼里满是兴奋，她生来富且贵，几乎没什么东西是需要她去追求的，所以猎奇寻新，就成了她唯一的爱好。

“既然那东西如此贵重，颜家会肯送来吗？”

“只要那姓颜的没有蠢到家，就一定会送来。”林妙蝶胸有成竹地说着，自古民不与官斗，古物虽好，又哪有自己性命来得重要。

至于闯下大祸的颜惜玉会如何被责骂，呵呵，与她何干？

林妙蝶又吐了一颗蜜饯核，叹息道：“好不容易出来玩几天，又要回去了，这府城里的东西都玩遍了，想想就无趣。”

侍女笑道：“昨儿个杜三来给小姐送信时，奴婢与他聊了几句，听他说，府城这几日来了一个新的杂耍班子，里面有一个少年郎，练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金钟罩，且还长得十分英俊，每每开演，都挤满了人，生意极好。”

林妙蝶果然来了兴致，“哦？那我倒是要去瞧瞧了；去，让车夫驶快一些。”

“是。”

林家马车在官道上飞驰之时，颜惜微一行也带着在后院找到的福伯回到了颜宅，冯氏得知颜惜玉竟然把自家幼女当成玩具一般送给别人玩耍取乐，一向温柔贤惠的她头一次生了大怒，当即就要去颜四家讨个公道。

颜惜微拦住她道：“母亲息怒。”

“你不必多言，这件事我一定要去讨个说法。”冯氏气愤地道：“我以为她是真心想带小妹去逛街，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龌龊心思，实在可恨！”

“都是老奴没用！”福伯垂泪跪在地上，“被她的谎言欺骗，还以为她真的带三姑娘去集市了；要是……老奴能够警觉一些，又或者多想一想，三姑娘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

他跟着去了那宅院后，也问过颜惜玉，为何要来这里，颜惜玉说是来找一个姐妹，好一起去集市。

又说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若是一起跟着去集市她们还得分心照顾他，便劝他留在宅子里。

福伯起先是不愿意的，但架不住那几个下人围上来，缠着他问东问西，稀里糊涂地就让颜惜玉带着小妹离开了。

直至颜惜微找到他，方才知道颜惜玉根本没带小妹去逛集市，而是把她当礼物一般拿给林妙蝶取乐玩耍；他又气又心疼，当即要去找颜惜玉拼命，还是颜惜微强行拦住。

“这件事不怪你，快起来。”冯氏是个对错分明之人，尽管很生气，却并没有迁怒福伯。

“老奴自知有大错，夫人不必安慰。”任冯氏怎么劝说，福伯都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看到他这样，冯氏叹了口气，蹲下身道：“要说有大错，那也该是我才对；若不是我轻信了惜玉，任由她带走小妹，又怎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冯氏扶着颜小妹柔软的头发，垂泪道：“我总以为她们是姐妹，就算有什么隔阂，也不至于存坏心……我以善意揣测人心，人心却以恶意来待我。”

“母亲不哭。”

颜小妹伸出胖乎乎的手抚去冯氏脸上的泪，“女儿没事，母亲别哭；惜玉姐姐也没怎么欺负我，就让我举了个缸而已；她和林姐姐还答应举好后，给我吃糕点和糖葫芦呢；只是那缸实在太重了，举着有些吃力，好在长姐和二姐来了。”

她还小，心思又比一般孩子单纯，并不知道颜惜玉那点龌龊心思，更不知道自己被人戏弄了。

望着娇憨天真的小女儿，冯氏越发心疼，也越发坚定了要去颜四家讨个公道的决心。

冯氏抹了眼泪，对颜惜微道：“你们俩个留在家中照顾小妹，为娘去去就回。”

“不行，我要跟母亲一道去。”

颜惜晴第一个不答应，“四叔惧内，四婶又是个不讲道理的刁妇，一定会趁机欺负母亲的。”

冯氏被她说得笑了起来，抚着她光洁如玉的脸颊道：“他们固然厉害，母亲却也不是泥捏的，他们吃不了我。”

“不行不行。”颜惜晴拉着冯氏的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母亲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她怕自己一个人说服不了冯氏，又转头对颜惜微道：“长姐，你说是不是？”

“惜晴说得不无道理。”颜惜微走上前，扶着冯氏在一旁坐下，轻声道：“母亲，这件事不如交给女儿处理吧，毕竟整件事情，女儿最是清楚不过，真要争辩起来，也不至于被四婶他们抢了话。”

“不行。”冯氏连连摇头，“你是晚辈，刚一进门，就被他们压一头了，还怎么讨公道，还是我去得好。”

“母亲！”颜惜微按住想要起身的冯氏，“女儿自有办法，您就相信女儿一次吧；而且女儿保证，绝对比您亲自登门的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