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暗自交锋

“长姐！”

看到颜惜微，原本一脸警惕不安的惜晴顿时露出欣喜之色，提着裙裾快步跑到她身前，紧紧拉住她的袖子，不肯放开。

“别怕，长姐在。”惜微轻拍着她冰凉而颤抖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惜晴悄悄看了一眼正在泡茶的永宁，压低了声音道：“福伯风湿疼的老毛病犯了，我便想着去药铺抓几贴药，哪知刚到街口就遇到了她，接着就被带来了这里；还好，除了不许离开之外，倒是没迫害我。”

永宁听到她的话，掩唇笑道：“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多的，迫害二字都被你给想出来了；我不过是怕你被外头的无良药铺欺骗，抓一堆以次充好的药材回去，这才把你带回府中。”说着，她对一旁的侍女，“带她去见费老，我记得他最擅长治风湿一类的顽疾，让他按着症状仔细开个方子，再抓几贴药让她带回去。”

“是。”侍女恭敬地答应，随即来到惜晴身边，示意随她前往。

惜晴抬头看向惜微，见后者点头，方才松开手，随侍女离开了花厅。

待她们走后，惜微欠身道：“多谢县主。”

“小事而已，难得你们来京都，我总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否则子谦该怪我了。”说着，她抬手道：“姐姐请坐，尝一尝我沏的茶。”

“是。”惜微起身落座，茶盏中碧色盈盈，若春日池边的那一抹柳绿，只是看着，便令人心旷神怡。

惜微缓缓喝了一口茶，在苦涩而清香的茶水中，悄无声息地思索着永宁的意图。

所谓叙旧，所谓地主之谊，那不过都是托词罢了，她可不认为自己与这位天之骄女关系好到了这个地步，更别说她们中间还横着一个宋涟。

果不其然，半盏茶喝过，永宁便问起了宋涟，“上次乐平县一别，我便回了京都，因着杂事缠身，一直未能前往绍兴继续学业，也不曾见到子谦，他可还好？”

“有劳县主惦念，宋大哥一切安好。”

“那就好。”永宁笑一笑，又道：“说起来，明年子谦便该来京都参加会试了，以他的才学与见识，考中进士，绝不是问题；只是……这进士与进士之间并不一样，姐姐可知？”

“惜微愚钝，请县主赐教。”

永宁取过一旁精巧的茶壶替各自续了茶水，那青葱一般的玉指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涂丹蔻，而是在素色的指甲上绘着一片片微缩的桃花，也不知那颜料是用什么制成，异常粉嫩，甚至还有莹莹光华，犹如真正的桃花瓣。

“每科三百余位进士，只有陛下钦点的一甲，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方才得赐进士及第；二甲四五十人，赐进士出身；再往后就是三甲了，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三人自是前途无量，二甲也还过得去，可这三甲就不好说了，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过一个外放的七品县令，譬如……”她抬起那双精心描绘过眼眸，笑吟吟地望着沉默不语的惜微，“令尊这般。”

“我与子谦同在方大儒座下读书，他的才学，我是最清楚不过的，理当位列一甲，但这世间……往往不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出身、师承、乃至文章切入、考官喜恶，都会影响排名；若有人在旁照拂，那么一切都会顺利许多；说到底，无论在什么地方，最重要的都是人情世故，姐姐你说对不对？”

颜惜微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县主有话不妨直说。”

永宁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姐姐与子谦固然是青梅竹马，自幼定亲；可你并不能在仕途上帮助子谦；相反，你与你的家人，会成为子谦的累赘，甚至……”她身子微倾，盯着惜微，朱唇轻启，一字一字道：“令他名落孙山！”

惜微迎上她灼人的目光，平静地问道：“县主这是在拿宋大哥的前程威胁我？”

“怎么会呢。”永宁眨一眨眼，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我与子谦既是同窗又是好友，盼他前途锦绣都都来不及，又岂会存有此念，不过是好心提醒姐姐罢了；若姐姐不愿听，我不说就是了。”

她一口一个子谦，听起来，倒是比惜微这个未婚妻还要喊得亲热几分。

惜微垂目望着盏中依旧碧绿盈盈的茶汤，忽地笑了起来，明眸灿烂，粉面轻霞，恍如盛开于春风中的桃花，美得让人心驰神遥，令精心装扮的永宁一下子黯然失色，一并失色的，还有她指尖那一簇簇同样精心描绘的桃花。

永宁压下心底浓浓的嫉妒，“姐姐笑什么？”

“县主口口声声说与宋大哥是同窗好友，可在我看来，你并不了解他。”

永宁长眉微挑，“哦？愿闻其详。”

“宋大哥十年苦读，确实一心盼着能够在明年的秋闱中高中进士，从此一展抱负，报效朝廷；但若是要靠着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才能如愿入朝为官，那么我相信，他宁可不做这个官，不要这个进士出身。”

“放肆！”永宁柳眉倒竖，脸上满布冰霜之色，哪还有半分刚才娇俏可爱的模样，厉声呵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口出狂言，不入流……呵呵，你知道多少人哭着喊着想要拜在淮阳王府门下！”

惜微迎着她恼怒的目光，平静地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我肯定，这些人里，绝不会有宋大哥！”

永宁银牙紧咬，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扑上去生撕了这张脸。

不行不行，她必须得冷静，不能这么轻易被她扰乱了心神。

想到这里，永宁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开了玩笑罢了，姐姐莫要当真。”

惜微搁下手中已经变凉的茶水，起身道：“多谢县主款待，若没别的事，我们姐妹就先告辞了，还得麻烦县主派人将惜晴唤过来。”

“不急。”永宁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那一个个粉嫩的指甲。

惜微神情微变，“县主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