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软禁

惜微脸色倏然一沉，“你们想软禁我？”

“不敢。”金嬷嬷微微欠身，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犹如一头盯上猎物的狐狸，“县主与老身，只是希望长姑娘能够心无旁骛地制作幽兰，不要被那些无关紧要的杂事烦扰。”顿一顿，她又道：“您放心，县主特意交待了，您就住在这西暖阁，一应用度，皆按照良娣的份例供给，可比您住那客栈要好多了；颜照磨那里，也会派人前去知会一声，长姑娘只管安心住着。”

淮阳王府是京都有数的高门大户，颜秉文被重新启用，成为顺天府从九品照磨的消息，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惜微冷冷道：“香料制作，需要蒸煮、炒制、研磨，其后还得窖藏一个余月，难道嬷嬷想要留我一个余月吗？”

“有何不可？”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金嬷嬷甚至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惜微心无声地沉入谷底，她知道，自己这是入了他们早早设好的圈套，只是不知……永宁为何要将自己留在这里？

为了……除掉自己？

这个念头在惜微脑海中浮现，但很快被她否决了，以永宁的身份与手段，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可以在置身事外的同时，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去。

而不像眼下，她身在淮阳王府，一旦出事，王府都难逃干系；到底是一条人命，纵是淮阳王府势大，也免不了一身麻烦；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在片刻的沉默后，她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老身刚才说过，县主希望长姑娘能够专心制作幽兰，不要受外界影响。”金嬷嬷的回答滴水不漏。

“我明白了。”惜微是个聪明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话锋一转，道：“惜晴不懂香料制作，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能否麻烦嬷嬷派人送她回客栈？”

“这是自然，老身待会儿亲自将二姑娘送回去。”金嬷嬷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出她的打算，不过她本就没打算将颜惜晴也扣留在王府当中，当即爽快答应，随即让侍女将惜微带去她居住的房间安顿，顺道将需要的东西都写下来，以便采买。

何九侧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待不可闻后，方才收回心神，拧眉道：“嬷嬷，您真打算留她在这里做那劳什子的香粉？”

金嬷嬷走到炭火明亮的铜盆，烘着刚刚被秋雨打湿的衣袖，“怎么着，你不乐意？”

何九连忙摆手，赔笑道：“这我哪敢啊，就是嘴碎问问。”说着，他瞅了一眼门口，确定没什么不该有的人影后，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暖阁这里的情况，那姑娘不知道，您还清楚吗，那就是幻术，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惠兰，又哪能做得出什么香粉；县主……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惜微还在这里，一定会大惊失色，这暖阁里确实烧着地龙与炭盆，也确实摆了几盆不宜在深秋季节开放的花卉，但并没有她所见的那么多，更没有惠兰。

她以为的亲眼所见，亲手所触，实际上都是何九施加在她身上的幻术。

暖阁门口那一下看似意外的碰撞，实则是何九蓄意为之；其目的，就是趁惜微心神大意之际，对其施加幻术。

而惜微闻到的香味，则是幻神香，此香有催眠惑神的功效，能够辅助幻术师。

幻神香在幻术师之间应用极广，当然，一些高明的幻术师可以不借外物，仅凭自身，就能够令对方陷在幻术中而不自觉。

金嬷嬷随手摘下一枚金灿灿的金柑掷入炭盆之中，随着“滋”的一声轻响，刚才还鲜亮如一盏小灯笼的金柑瞬间被烧焦了大半，剩下那一点完好的果皮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成了一个焦黑的球，再也看不出原来模样，不过空气中倒是多了几分金柑独有的清香。

金嬷嬷闭目深吸了一口，缓缓睁开那双不见一丝浑浊的眼睛，冷冷瞧着何九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情，县主会想不到吗？县主自有打算，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少问，否则惹祸上身，可别怪嬷嬷我没提醒。”

“是是是，是小的多嘴了，多谢嬷嬷提醒。”何九连连道谢，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额间已是出了一头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金嬷嬷收回目光，淡然道：“她身上的幻术能够持续多久？”

“约莫三日。”不等金嬷嬷说话，何九又乖觉地补充道：“嬷嬷放心，效果消失之前，小的会找机会再度施展，保准让她一直待在幻境之中。”

“很好。”金嬷嬷满意地点头，又看了一眼已经摸不到湿意的袖子，道：“盯好她，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来通知。”

何九连连答应，见金嬷嬷要离开，他面露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金嬷嬷眼睛最是毒辣，自是瞧见了他的异样，道：“怎么，还有事？”

何九迟疑道：“小的在给颜家长姑娘施加幻术的时候，发现她似乎……已经被人施加了一层幻术……”

金嬷嬷陡然一惊，连忙道：“什么幻术，你说清楚一些！”

“小的也说不太清楚，就是……她脑海里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很像是幻术，不过似乎还处于休眠之中，没有被激活。”何九有些凌乱的讲述着，期间，他不断努力想要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但无论用哪个词不适合。

毕竟幻术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金嬷嬷双眉紧拧，“能看得出那是什么幻术吗？”

何九摇头，“看不出，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对方在幻术上的造诣绝对在小的之上。”

金嬷嬷思索片刻，道：“知道了，找机会再探一探。”

“是。”

这一场秋雨，从清晨一直下到晌午，丝毫没有止歇的迹象，且越发紧密，瞧得人心头郁闷。

都察院里，算盘拨动的声音重重叠叠，片刻不停，倒是比秋雨都还要紧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