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信鹰

十一月初九这日，连着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终于放晴，明灿的秋阳穿过云层照落在积雪上，折起晶莹细碎的光芒；

京都多种红梅，走在街上，不时能够看到盛开如焰的红梅，在这冰雪世界中显得格外明媚；偶尔有风拂过，树上的积雪簌簌碎落。

在家中关了数日的孩童看到雪停，立刻呼朋唤友地奔了出来，在街上玩耍，满地积雪就成了他们最好的玩具；

或堆雪人，或打雪仗，或滚雪球，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不在意被冻红的双手，更没有看到他们身后父母眼中那浓到化不开的愁苦……

正在小院里扫雪的观言双耳一动，紧接着眯眼看向天空，那里有一个黑点正在移动；

它似乎是察觉到了观言的目光，长啸一声，竟是直直俯冲下来，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能够看清黑点的模样，那是一只手臂长的雀鹰；

一并看清的，还有它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鹰喙，若是被抓到啄到，非得见血不可。

观言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了，面对迅疾扑来的雀鹰，竟然不闪不避，甚至还朝着雀鹰扑来的方向伸出手，颇有几分佛祖以身饲鹰的架式。

“小心！”

司狱卢明刚好从外头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扔下手里的册子，一边喊着一边飞奔过来将观言拉到一旁。

雀鹰扑了个空，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幸好它反应极快，一击落空，双翅急扇，硬生生在离地不到一尺的半空中飞掠而起；

虽然譬如受伤，但也因为离地太近，积雪都被扇得飞了起来，纷纷扬扬，落在黑灰的羽毛乃至长着一簇青毛的脑袋上，看起来有点滑稽。

“嘶！”

它瞪着卢明，那双小小的鹰眼里满是人性化的愤怒；在一声尖叫后，振翅朝卢明扑去，鹰爪如钩，若被抓实了，非得见血不可！

卢明赶紧躲避，好在他曾习过一些拳脚功夫，身手灵活，给躲了过去。

但这只雀鹰并没有就此罢休，一个扇翅，又不依不饶地朝着卢明追来。

“好一个扁毛畜生，竟然还记上了仇！”

卢明一边骂着一边躲闪，几次下来，虽然没受伤，衣裳却被抓破了几处，看着颇有些狼狈。

卢明被追得心头火起，趁着空隙，朝观言喊道：“观言小兄弟，此处可有刀，麻烦借我一把，好让我宰了这可恶的扁毛畜生！”

“卢大人息怒。”观言说着，转头朝雀鹰喊道：“还不赶紧停下！”

卢明心里好笑，这雀鹰要是会听你的呵斥，刚才也不会扑下来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令他睁大了眼睛，原本动作迅猛凌厉的雀鹰听到观言的喝斥，竟然真的停下了追他的动作，紧接着翅膀一扇，径直飞到了观言左肩上，歪着脑袋叫个不停，就像是在告状！

观言抬手拍一拍它的脑袋，笑斥道：“好了，卢司狱又不认识你，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并非故意，你也抓坏了他的衣裳，就当两两相抵了。

“啁啁……啁啁……”雀鹰还在那里叫着，观言不再理会，只是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条鱼干递到它嘴边，后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停下“告状”，叼过了鱼干，毕竟它只有一张嘴巴。

观言走到满面诧异的卢明面前，笑道：“让卢司狱受惊了，真是对不住。”

“无妨，无妨。”卢明连连摆手，随即好奇地打量着正津津有味吃着鱼干的雀鹰，“这鹰……是观言小兄弟你养的？”

“我可没那能耐，是世子养来传信的，当年世子上战场的时候，它们也跟着去了，还立了不小的功劳呢。”

“一对？”

观言笑道：“对，这只是母的，叫青鸢，最是记仇。”

“原来如此。”卢明恍然，随即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以为它是要攻击你，这才闹了乌龙，真是过意不去。”

“青鸢每每见了我们几个，都喜欢故作攻击的样子来嬉闹，怪不得卢司狱会误会。”

相互客套了几句，卢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好奇地道：“恕卢某多嘴问一句，大人养这么一对鹰做什么，你刚才说它们在战场上还立了功劳？”

“不错。”观言颔首，在卢明不解的目光中，轻拍了一下刚吃完鱼干的青鸢脑袋，后者看了观言一眼，紧接着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张嘴吐出一个细小的竹筒。

卢明睁大了眼，脱口道：“这……这竟是信鸽？！”

青鸢似乎听懂了“信鸽”两个字，头上那一簇青毛竟是根根立了起来，拍着翅膀作势要啄卢明；

“信鹰！是信鹰！”后者会意，赶紧改口，青鸢这才满意地收了翅膀，歪过脑袋看向观言。

“你个贪嘴的小东西！”观言一边笑骂着一边又从袋子里掏出一条鱼干，递到它嘴边。

喂过了青鸢，观言这才道：“信鸽虽然常见，传信也可靠，但它们飞得太低，很容易被敌人捕获，从而泄露机密，所以若有要紧的事，世子都是用青鸢它们来传信的。”

卢明闻言，竖起大拇指赞；道：“大人高见，实在令我等佩服。”

“对了，大人来此，可是有事情要见世子？”

“不好！”被观言这么一提醒，卢明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以及掉落在地上的册子，赶紧捡起，还好此时积雪尚未融化，册子只是湿了一点角落，并不打紧。

他一边用衣袖擦拭一边道：“大人昨日问我要狱中犯人的名单以及详细情况，这不刚刚整理好就给送过来了嘛。”

说到这里，他似想起了什么，看向观言手里的竹筒，欲言又止。

观言会意，笑道：“公事要紧，卢大人先请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卢明拱一拱手，捧着册子走进了书房。

很快，里面传来言语声，又过了片刻，卢明走了出来，与观言拱手作别。

待他出了院子，观言方才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祈容正在看卢明递上来的册子，抬头看到观言以及他肩膀上的青鸢，精神一振，问道：“可是查到了？”

“是。”观言应了一声，取出竹筒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