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正月

惜微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世子这头疼倒是有趣得紧，说疼就疼，说不疼就不疼。”

祈容尴尬地笑着，不敢出声。

看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惜微不禁一阵心软，走过去替他掖好被角，没好气地道：“想我留在这里，大可直说，何必这样耍小聪明。”

祈容垂眸，片刻，他小声道：“我……我怕你不肯。“

惜微轻叹一声，她算是看出来了，祈容是真的爱极了她……

祈容不知她心里的想法，见她叹息，以为是担心回乐平县的事情，道：“你别担心，我不碍事，初五后就送你回去。”

“不用了。”惜微摇头拒绝。

祈容神情一黯，强撑着笑颜道：“那我让观言和观色送你回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初三还是初二？我安排一下。”

“你就那么希望我走？”

惜微一边问着一边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又在他背后塞了一个弹花垫子，让他可以靠得舒服一些。

“当然不是！”祈容急忙说着，随即黯然道：“只是你要走，我也不好强留。”

惜微默默看着他在烛光映照下莹白如上好美玉的脸庞。

片刻，她忽地道：“我想过了，最近天寒地冻，路途艰难，再说留父亲一个人在京都我也不放心，就先不回去了，等入春之后再说，你说好不好？”

祈容怔怔看着她，片刻，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出现在眉眼间，“好！当然好！”

他回答得极快，唯恐稍稍慢一步，惜微就会反悔一般。

瞧见他这副既欣喜又紧张的样子，惜微也不禁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她起身给祈容倒了一盏温水，在后者接过去的时候，突然道：“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祈容手一颤，几滴水从杯中洒了出来，滴在绣着如意团纹的锦被上，缓缓晕染开来。

“什么事？”

他抿了一口水，感受着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故作若无其事地问着。

“十年前，上宁寺，海棠树下。”

惜微简短地说出几个关键词。

祈容眸光一颤，须臾，他微微叹息一声，“是明老吧？”

惜微点头，“若是明老不说，你是准备瞒我一辈子吗？”

祈容没有说话，但无疑已经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

“又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既然忘记，又何必刻意提起，徒增烦恼。”祈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

可事实上，他将这个秘密珍藏在心底足足十年，未有一刻忘记。

惜微目光良久定格在他身上，许久，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在除夕夜响起……

正月初一，慈宁宫。

今日的慈宁宫分外热闹，前来请安的人就没有停歇过。

先是周帝，再是皇后与后宫诸嫔妃，再接下来，就是皇室宗族子弟，一波接着一波，好不热闹。

“永宁县主觐见！”

太监尖细的声音透过朱红雕花长门递了进来，殿里正在与嬷嬷说话的陈太后露出一抹喜色，“这丫头可算是来了。”

“是呢。”竹嬷嬷笑着答应。

她们说话的功夫，一道披着大红羽缎披风的娇小身影已是推门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金嬷嬷。

随着帽兜摘下，一张娇艳明丽的脸庞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是永宁。

她走到殿中央，朝着陈太后盈盈拜倒，娇滴滴地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恭祝皇祖母在新的一年万事呈祥，福寿安康！”

“好好好。”陈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招手道：“快起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你。”

“是。”

永宁乖巧地答应一声，起身走到陈太后身前，后者拉着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疼惜地捏一捏她的脸颊，笑道：“可算是长肉了，气色也好了许多，总算没白费哀家送去那么多的燕窝灵芝。”

“皇祖母对永宁最好了。”永宁就着嬷嬷端来的小杌子坐下，亲昵地伏在陈太后膝盖上，感受着裙裾上那一道道细腻的金线。

竹嬷嬷笑着道：“奴婢倒觉得，真正起做用的，是太后交待王爷的那几句话。”

她是陈太后初入宫时，就在身边侍候的，所以面对陈太后时，没寻常宫人那般拘束。

“哦？”陈太后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伏在膝上的永宁，“是这样吗？”

“哪有，皇祖母别听竹嬷嬷胡说。”

永宁粉面通红，娇嗔着否认。

看到她这副小女儿模样，陈太后哪里会不明白，抚着她发烫的脸颊，含笑道：“什么时候将他带入宫来，给哀家瞧一瞧？”

前阵子，永宁照例入宫来给她请安，意外发现竟是清减了许多，且神色戚戚，连笑容都十分勉强。

她素来疼爱这个孙女，便仔细问了几句，方知是因为婚约之事。

淮阳王一直属意祈容，认为此子表面温润儒雅，实则心性坚毅，杀伐果断，将来必有大出息。

曾几次与永宁提及，都被她拒绝，这件事已经令他颇为不高兴，事后更得知，永宁竟喜欢上了一名秀才，且与他十分亲近。

宋涟虽然是解元，但要知道每一个府都有解元，而大周有二十几个府，也就意味着每一届都会产生足足二十几个解元；

这样的功名，在淮阳王这位一等一的皇亲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所以他坚决不允，甚至那几日禁止永宁与宋涟见面。

永宁大闹一场，可惜并未如愿，她相思心切，日渐消瘦。

陈太后心疼孙女，除了送去诸多滋补品之外，还特意传了淮阳王入宫，叮嘱他此事关乎永宁一世幸福，万万不可一意孤行。

淮阳王孝顺，只得答应，不再禁止永宁去见宋涟。

再说慈宁宫中，永宁听到陈太后这么说，扭捏地绞着帕子道：“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陈太后意味深长地道：“就因为八字没有一撇，哀家才要看。”

永宁抬起头，疑惑地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不明白陈太后这句话的意思，还是竹嬷嬷听出了其中玄机，笑着提醒道：“太后这是打算给您赐婚呢。”

听到这话，永宁惊喜地抬起头，“皇祖母，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