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意难平

玄夜知道，此刻魁老心中必定是五味杂陈。看似事情解决了，但留下的麻烦其实还挺多。

就比如付灵云对陆云中的态度，尚不明确，加上百年的纠葛，如今又怎么理得清？

不久之后，二人来到观霞峰。

玄夜在路上，发现了上次见到的弟子，几人看他的神色眼中除了惊惶，更多的还是怨恨。

当来到陆云中的府宅前，竟发现已经挂起白绫，府内死气沉沉，就像在置办奠礼一样。

江凝月早在门口等侯二人，奇怪的是，她先将玄夜引到大堂，让魁老在小厅等候。

玄夜看着挂满白绫的大堂，付灵云也穿着寿袍坐在一侧，而并未死去的陆云中，此刻正躺在一副棺材之中，惊恐的看着来人。

他心中满是不解，缓缓来到妇人面前：“付长老，你找我？”

美妇看着少年，清澈的双眸流露出一缕哀思：“坐吧，我有些话要与你说。或者说，我要求你一件事，这件事就只有你能做到。”

听完之后，玄夜脸色大变，刚要拒绝，却被付灵云清澈的眸子止住到了嘴边的话，竟不知如何言语。

付灵云微微一笑，“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本就是命。”

正是这份轻柔，让玄夜讷讷的点了点头。毕竟一个如此柔弱的女人，能做出这种决定，想必是早已下定了决心。

他出去后，江凝月才带着魁老走进大堂，又在美妇的示意下，躬身离去。

望着魂牵梦绕的佳人，魁老却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云顶峰之事，虽然是付灵云出面解围，可二人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自从误会裂开，魁老无时无刻都在恨自己，同时也对付出这么多的付灵云感到愧疚。可时隔百年，他已经苍颜鹤发，垂垂老矣，她已为人妻，却还是中年美妇的模样。

“魁师兄，坐吧。”

望着美妇脸上浅浅的笑，犹如当年一样，魁老心中更是难以言喻，最后低低应了句“诶”，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望着魁老如今的模样，付灵云闪过泪影，脸上却依然维持着笑意，“我此番找师兄过来，是想替我的丈夫，向师兄道歉，若不是百年前…”

“你不必说了。”魁老脸色苍白，那声丈夫，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心就像被活活撕碎一样，静默片刻，才压住疼痛，露出牵强的笑容，“我已经知道事情的因果，都，都是我咎由自取，还害…”

“还害了你”这句话，他如何都说不出口。伤痛都已经发生，说任何弥补的话都已经于事无补。

场面再度陷入静默，过了许久，付灵云才缓缓舒了口气。“你都知道了啊，你不怪我就好…”

一句话，顿时让魁老热了眼眶。“我，我怎么能怪你！若不是你，姜魁早在百年前就该死了！不，他就不配活着！”

“魁师兄，前尘旧事，无需计较，重要的是，云师妹希望你能走出来。”付灵云缓缓站起来，鞠了一躬，“不管如何，你能原谅他的错，我都该替他谢谢你。”

魁老真的很想站起来，很想说能不能忘记这段过去，重归于好。可是付灵云并没有给机会，他也因为如今这副模样感到自卑，把话死死梗在喉咙。

只是，若再不说出口，怕又是错过。“师妹，我…”

“师兄，”付灵云眼中打着泪花，“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此生之憾，已成定局，但求来生，再不负卿！”

魁老的心彻底掉入深渊，双目通红，久久不曾话语。

付灵云抹去眼泪，平复心情后，又才道：“其实此番找师兄前来，还有一事。小月先前乃是受我指使，她其实是个好孩子，请不要责怪于她。若有可能，便替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尊，教一些炼器之道。”

魁老心中虽闷，却还是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师妹放心，我必然把她当成亲传弟子。”

“那便谢过师兄了，能得到大家的原谅，云中他，应该也无憾了。”付灵云浅浅一笑，“府中还要置办哀事，师兄不必久留。”

魁老此刻心如刀割，便也应下了话，急匆匆地起身往门外走，生怕走慢一步，泪水就会狂涌而出。

“师兄！”付灵云深深吸了口气，眼中泪水朦胧。

魁老不曾回头，吸了吸鼻子，想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嘶哑。这岂是易事？一开口泪水便滑落下来，“师妹何事？”

付灵云话未出口，两行热泪簌簌而下，“往后还请师兄不要挂念，这一切都是云儿所选，无怨无悔，以后…还请珍重！”

魁老再也克制不住发颤的身体，大踏步的离开了。

直到背影消失，付灵云像被抽空了力气，颓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望着魁老离去之处，久久不曾移开。

过了片刻，她来到棺材前，看着里面泪流满面的陆云中，从中看到愤恨、怨毒以及不舍。

付灵云轻轻地替他擦去眼泪，柔声道：“我不恨你，这么多年，你虽偶尔对我动粗，但那些好我也铭记于心。既然成为你的道侣，那这辈子就不会再选择第二人。”

“只是，事已至此，你也确实坏事做尽，不如就此了去尘缘，总好过活在这凄苦的世上。你知道掌门的为人，此战已败，死了或许比活着要好。”

“我知道，你定是怕黄泉路上孤独，所以此趟，我陪你一同前去。”

付灵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此物本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想着若什么时候挨不下去，就了去性命。你若同意，就把嘴张开，我们夫妻一同共赴黄泉。”

陆云中抿着唇摇了摇头，眼眶早已通红，身体不停地再棺材里抖动。

“你不想死？”

陆云中再次摇头，双眼紧紧盯着付灵云，泪水簌簌而下。

付灵云自然读懂了，他是不想她死，纵使不能言语，但相处百年的感情，又怎能不知。

或许在江凝月看来，陆云中会对付灵云施暴，是因为恨。

唯有付灵云才明白，这个男人除去动粗这点，对她是极尽宠爱。也正因如此，她才愿意陪他共赴黄泉。

“你已死，我也不会苟活，只求下辈子，永不相见。”付灵云说着，先行含下一颗毒药。

不管陆云中如何挣扎抖动，都已经于事无补。见付灵云血气散去，他硬靠着腰肢坐了起来，将另外的毒药吞入腹中，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了下来。

……

魁老离去后，在门外等泪痕消去，这才回到偏厅，喊上玄夜离开。

师徒二人，刚到大门，便听到江凝月撕心裂肺的喊声。

玄夜僵在原地，已然猜到发生了何事。只是没想到，付灵云竟然这么快便动了手。

望着狂奔而去的魁老，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

接下来的七天，观霞峰举办了简单的丧事，除了玄夜师徒和江凝月，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吊祭，甚至某些知晓陆云中出事的弟子，也早已不知所踪。

最后，付灵云二人被魁老亲手埋在观霞峰后山的花海之中。

据言，这片花海乃是陆云中亲手为付灵云种下，虽然他坏事做尽，又害了这么多人，但对她却是痴心一片。

事情了结后，云顶盛会的结果也已经出来。

玄夜凭借祭炼出玄阶三品的空间法宝，毫无疑问的夺得头筹，也让一百多个外宗记住了这个妖孽弟子的名字。

自此，名震东洲。

除此之外，江凝月和韩渊等人也顺利入选。

武试这边，狄元夺得第三名。苏雨晴进了前一百，却是因为玄夜的原因，无心后面的比试，早早退出。

总之，这入选的名单，有一股不小的势力，聚集在玄夜身边。

之后的日子，玄夜对魁老几乎寸步不离，生怕其做什么傻事。这也是答应付灵云之事。

当然，江凝月也被他带回了住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跟了没两天，玄夜便被魁老一脚踢开了，还被训斥了一顿。

总得来说，魁老的精神状态极好，比以前还开朗不少。并跟玄夜坦言，打算离开玄天观，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至于原因，其一，是和付灵云有过这样的约定。其二，便是他感觉有突破的迹象。

这自然是件喜事，也意味着师徒二人短时间不会再见。

玄夜虽有不舍，还是在某个凄冷的清晨送别了魁老。毕竟踏入元府，魁老的寿命就会大大延长，总会有相见之时。

江凝月虽然消极了许多天，但在执意留下的苏雨晴的陪伴下，也已经好转。不仅如此，二人还变得亲如姐妹，只是总背着他窃窃私语。

玄夜也过了几天悠闲日子，趁着还有一个月才去琉璃天宫，开始炼制各种宝物和灵笔，数量之多，一度让二女以为是要拿去卖。

他也只是神秘一笑，并没有交代原因。

当然，除了炼器以外，玄夜还做了一件大事，便是配合风长鹤将莫长老和卢兆二人拉了下来，虽然不至于赶出山门，却也让他们数百年内不敢再有大动作。

处理完玄天观之事，玄夜这才带着二女，前往云盛府。岂料刚刚落地，便听闻夜枭受到紫魁袭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