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永无止境

外门，藏书阁。

此地空幽，少有人至，只因能加入飞仙洞天者，从小就有功法修持在身，贪多嚼不烂，将一门炼体功法修至化境，也足够踏入凡体极境了。

外门藏书阁所藏之功法，都是凡体打熬肉身的低级法门，不说是大路货，但也没什么出彩的，这也是为什么无人来此的原因。

与王宝儿一见后的阎刑出现在此地，神色沉静，拾阶而上，几个闪烁便来到藏书阁外。

他现在肉身到了瓶颈，若是四维数值能看见后面的小数，一定是6.9999……，在未破镜之前，暂时无法继续吸收能量。

因此，去饭堂吞吃血食也是浪费，他便趁着早膳时间，前来藏书阁一观。

“嘿！哈！”

“呼！喝——”

藏书阁外，两个赤身大汉，正环抱浑圆沉重的铁球，来回跳跃，熬炼肉身，每一步落下，大地都微微颤抖。

这实心大铁球，乌光铮亮，表面铭文闪烁着毫光，重达百吨。重量倒是其次，这光滑的表面难以着力，能将其怀抱还身轻如燕，这两人已将肉身打磨至极限。

“小孩，来此作甚？”

两人看见了阎刑，动作不停，沉声问道。

“见过两位师兄。”阎刑拱手一礼，继续说道：“我是新晋外门弟子，前来藏书阁，是为了借阅功法。”

“哦，进去吧，别坏了书籍，也不能带出藏书阁。”

说完便不再理会阎刑，意念沉浸在修行之中。

阎刑心中无语，这看守藏书阁貌似比那饭堂打杂还舒服，也太清闲了一些，这两个大汉能拿下这么好的杂役工作，想来身后势力不弱。

按下思绪，向两人点头致谢，随后迈步踏入藏书阁，顿时一股书香木香，涌入鼻孔。

无尘咒，让室内纤尘不染；避虫咒，让书籍木架免受蚁虫之害；墙壁上嵌满荧光石，使其时刻保持灯火通明……

“吸～呼！知识的味道，真好！”

阎刑猛的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之色，眼中闪过清亮神光。

“此情此景，也该让我前世的天赋，在这个世界大放异彩了。”

蓝星地下世界的王者，不动明王阎刑，可是有着文武双全的美名。

都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阎刑完全是个另类，他其实武道天资并不高，之所以能用一本骗人的《铁人三项》走到地下世界的巅峰，靠的就是那绝顶聪明的小脑瓜。

举例，他曾经全程参与了世界上最大的粒子对撞实验，而且还是总工程师，“上帝粒子的假象”与“上帝粒子之死”，都是他发现并得证。

究其根源，是阎刑从小患有“γ285型超忆症”，能做到选择性的过目不忘，同时大脑活性极高，让他学习思维能力远超常人。

“不过，在这神魔巡天的世界里，区区超忆症算不了什么，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有点作用了。”

阎刑心神一定，随即在书架之间飞速挪移，将一本本书籍拿起，全部平放在地面，直接铺满百册。

抬手一挥，以巧力带动气流，所有书册同时翻开，阎刑的双眼如同相机一般，咔嚓咔嚓，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漏，全部烙印至脑海深处，永生难忘。

安静的藏书阁内，只听见哗啦哗啦的书页翻动声，片刻之后，声音一滞，百本书册已全部合上。

“呃！？这是……”

阎刑突然双目瞪圆，缕缕血丝在眼白上暴起，嘴角，耳鼻，都流下鲜血。

轰——

一声惊雷凭空炸响，阎刑意识陷入短暂的空白，随即，脑海里浮现一副蛮荒苍茫景象，极其逼真，纤毫毕现。

哞！哞——

轰隆隆！

大地震颤，无数庞大的黑牛在疯狂奔袭，烟尘之下，每一块结实的肌肉，每一处发力点，都历历在目。

哞！！

好似过去万年，密密麻麻的牛身虚影，汇聚，凝结，最后化作一头撑天蛮牛，向天一顶，撕裂了苍穹。

《大力牛魔拳》！

五个历经苍茫的文字，深深刻入阎刑心间，其真意，直接灌入他的肉身本能之中。

哗啦！

脑中景象变幻，大地化作瀚海，重重波涛涌来，一赤身男子立于波涛之中，向海浪挥拳。

一次，千次，万次，无数次，最后一拳，将无边瀚海一分为二。

《沧海万重劲》！

又是一种武道真意，直接灌输而来，不容阎刑拒绝，硬生生塞下。

《玉石真身》，《擒苍猿》，《钛极火炼决》，《青木枯荣道》……

一种种功法，阎刑只是看了一遍，其真意便自动浮现，强行领悟，硬生生往他脑子里塞。

“咳咳！噗嗤——”

阎刑猛的咳出一口老血，额头青筋鼓起，肉眼可见其内鲜血奔涌，头顶炙热白雾袅袅升起，脑子仿佛快要熟透，隐隐能闻见肉香。

这是，烧CPU了！

——

主体大脑过载，严重受损，发生未知异变，记忆力，思维逻辑，分析能力，领悟力，智慧，精神意识等大幅度提升，持续增强中，请命名。

天赋：永无止境！

——

“呼！好险，活过来了！”

阎刑缓缓睁开双眼，无穷无尽的字符，千奇百怪的异象，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随即隐没。

为什么会这样？

阎刑眉头紧蹙，他明明只是想将这些功法拷贝走，回去再来慢慢研究，修行。却不成想只是刚刚将其看完，这些功法便自动演练真意，也不管他的大脑是否能承受，一口气全部硬塞了进来。

虽然都是炼体功法，算不得有多高深，但胜在量大，又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若不是觉醒了【永无止境】，他的脑子估计都融化了。

阎刑百思不得其解，将信将疑，又取下一本功法，快速翻阅完毕。

轰——

又来了！

一种新的武道真意，再次融入记忆深处，仿佛是他苦修了漫长岁月所得一般，根植于本能中。

阎刑神色一肃，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逆天！

‘我是武道鬼才？一看就会！？’

不知为何，阎刑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神魔无名被锁链拖走之前所说过的话。

『无尽岁月之前，可追溯到文明的起源，那时候的天地众生，不通修行，孱弱不堪，饱受迷雾的折磨，直到第一处遗迹出世。』

『遗迹中的知识，晦涩难懂，唯有黑发黑眼之人，可通读，领悟。』

『有机会，你要学会起源神文，来遗迹，救我……脱困……』

回忆自己经历的种种，也只有这一次的对话中，提及到了“学习”，以及无名神魔对人族血脉的推崇，再加上他现在学习功法的异常，这些信息之间，貌似存在联系。

“这里的炼体功法，莫非，就是出自遗迹之中！？”

进化出了新的天赋，阎刑的思维变得极其敏锐，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经过他的拼接偶合，竟然变得清晰，合理起来了。

阎刑眸光闪烁，虽然不敢确认，但也有了几分把握，等见识过所谓的“起源神文”，一切疑惑应该就能解开了。

铛！铛铛——

大学堂传来的钟鸣，将阎刑思绪打断，起身收拾干净血渍，扫了一眼还未翻阅的功法，转身离去。

他已经有把握破境了。

只需要选择刚才学会的任何一种功法，打上一遍，以其真意，冲破肉身枷锁。

“咦？奇怪，短短几刻钟，我怎么感觉这小子有些不一样了？”

砰！！

藏书阁外，一大汉轻轻放下铁球，看着走下台阶，越来越远的背影，满眼疑惑。

“哈哈哈，我看你是练坏了脑子，看花眼了吧？”

“嘿，多半如此。”

大汉摇头失笑，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

“小家伙们，我是林钰，今日课程——肉身本质详解。”

外门大学堂，数千新晋弟子排排坐好，一脸乖巧，注视着高台上的林钰，其身着紫裙，面容娇媚，如水温柔。

都是一群半大小孩，自然不会有非分之想，之所以目光灼灼，是因为对力量存在普遍性的渴望，听修行讲座，可比卢铁仙说那些枯燥的东西有意思多了。

“人，乃大道之形也，吾人族，得天地所钟，降生便为人形。”

“虽血肉苦弱，但也具备无限潜能，有踏仙成神之可能。”

林钰声音轻柔，如春风一样抚慰人心，说话间伸手轻点虚空，一滴血珠从白皙指尖涌出。

“接下来，睁大眼睛哦，老师带你们去看看——”

“血肉的微观世界！”

轰！！

光芒爆闪，那血珠随即疯狂变大，仿佛化作了一方猩红宇宙，将整个学堂包裹，众人置身其中，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不断飘过的奇异事物。

“世间，一切事物皆可归于两大类，物质与非物质！”

“非物质，是由物质相互作用影响而成，它有很多称谓，机械神国的那些家伙，将其称之为『场』，我们修行界，更喜欢称之为『域』！”

“火种，开辟了生命力场；道源，构建了星璇领域，两者本质上是相同的东西，叫法不同而已。”

林钰语气一顿，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扯远了，这些小家伙距离开辟星璇还早，先把肉身搞明白再说吧。

“喏，你们看，这是我血珠的微观世界，那些飘来飘去的东西，就是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

“粒子多种多样，且各自都带有不同属性的『域』，很微弱很渺小，但它们组合在一起，便是万事万物！”

“神魂，意识，生命本源之光，都是『域』的聚合体，甚至，诅咒、命运、因果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也是『域』更高深的体现。”

“凡人之躯，有所极限，被重重枷锁束缚，想必你们已经深有体会了吧？被某个境界困住不得寸进，吞食灵丹宝药也于事无补，精纯的能量会逸散一空，到了这种时候就需要破境，打破枷锁，如何破境？”

林钰露出狡黠微笑，莹白手指轻点，周围的血肉粒子随即运动起来，排列出一个奇异的图案，刹那间，光辉闪过，一头巨大的白虎跃出，朝着众人嘶吼欲扑。

吼吼吼——

极其真实，能闻见白虎口中的血腥味。

“破境很简单，便是重新排列血肉粒子，组合出更加强大的『域』，自然而然，肉身就能继续吞噬能量变强了。”

“想一想，若是你能将繁杂强大的『域』置于体内，一滴血，一根发丝，就是一头虎，一条龙，一片山脉，一颗星辰，甚至是一方宇宙！”

“神魔之力，也不过如此尔！”

震撼！

一众小屁孩，包括阎刑在内，都嘴巴微张，神往不已。

“咳咳，都醒一醒，别做白日梦了。”

林钰看着众人呆萌的模样，不由心中偷笑，随后拍了拍手掌，将血珠世界散去。

“想随意掌控粒子，熔炼成『域』，只有修为通天之人才能做到，我们还差远了，因此，重组粒子需要其他的办法。”

“功法！修行炼体功法，领悟其意，以意引动粒子场域，进而重构出更强大的『域』，等你们蜕凡之后，种下道源，就又多了一种方式。”

“现在嘛，就只有老老实实的修持功法，熬炼肉身了。”

“好了，今日课程便……咦！？”

林钰松了一口气，便要宣布下课，却突然神色一变，化作一道幻影，瞬间出现在学堂外。

一众小孩见此，心中好奇，也跟着跑了出去，不消片刻，广场上就站满人影。

“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眺望，只见天际云层间，一道庞大的阴影缓缓滑下，凝神细看，竟然是一艘长达万丈的神舟，通体玄青，神光熠熠，一侧舟身上刻着四个大字——飞仙洞天。

原来是自己人。

林钰心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敌人打上门来了，虚惊一场。

不过，玄青神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玄青神舟速度极快，几个刹那便已接近，已经能凭借肉眼，看见上面站立的人影了。

“真传弟子庞流川，位列飞龙榜第三，还有诸位长老，他们不是……”

庞流川拄剑而立，发丝飘逸，宝甲耀眼，配上英武沉稳的面孔，怎一个英姿飒爽了得。

玄青神舟在众外门弟子敬仰，执事们疑惑，以及林钰惊讶的注视下，竟缓缓降落，要停靠在外门广场之上。

就在神舟接触地面的瞬间，异变骤起。

呜呜呜——

一阵阴风吹过，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待回神看去，顿时瞳孔地震。

哪里有什么神光熠熠的玄青神舟？

有的只是一艘破烂，灰白，布满污血的神舟残骸，而那些站立其上的人影，什么弟子长老，都是一具具诡异至极的干尸，跪倒在甲板之上。

唯有一人，尚有气息。

庞流川，单膝跪地，手中长剑支撑着他的身躯，竭力睁大的双眼之中，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漆黑。

“咳咳…逃……快逃！！”

“去！禀告洞主大人，异，异仙……模…因……”

噗嗤！！

话音未落，庞流川自眉心而起，被一道血线切割成两半，内脏撒了一地。

甲板上跪伏着的密密麻麻的尸骸，开始融化，化作漆黑粘稠的液体，流下神舟残骸，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而去。

异仙！？

模因类，异仙！！

“快逃——”

林钰目眦欲裂，踏上虚空，娇柔的身躯爆发出大日神光。

阎刑心中一寒，那漆黑的不可名状之物，已经蔓延至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