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用户中心
懒人小说 > 军事 > 潜锋 > 第213章 混民国的范儿

第213章 混民国的范儿

书名:潜锋 作者:山野有扶苏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3-02-01 02:19:20

纠云寨的庆功盛典,以闹剧开始,以正剧结束。

几乎每一个人,都得到了犒赏。那些奔袭冷水坑的参战人员,每人两封银元,外加一壶酒和几尺布,立功的另算,伤者亡者抚恤加倍。留守山寨的娘子队和孩儿兵们,每人二至五块大洋,外加半壶酒和一只鸡鸭……奖励发放到最后,连在盆珠脑被俘的那些兄弟,也都获得了一斤烧酒半只鸡鸭,以资抚慰。一时之间,全寨上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从这场罕见的胜利中获得了实际利益,山寨的士气大为振奋。

牛二作为客人参战,不但犒赏翻倍,还在庆功宴上与谢指挥同席,玉面鼠兄妹和三哥九哥等众头领轮流向他敬酒,极尽恭维之能事,实为平生仅见的高光时刻。

然而,翌日从宿醉醒来的牛二,却为自己在庆功宴上的得意忘形,而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昨晚的庆功宴上,他光顾着喝酒吃菜、吹牛打屁,居然把这些天来一直念念不忘的军火买卖给忘了。

因为,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这次罕见的逆风翻盘里,纠云寨不但成功地救出的自己被俘的兄弟,还毫不客气地对生死大敌——骆屠户进行迎头暴击。在重重削弱他的靖卫团、大量缴获马骡牛羊、布匹钱粮的同时,也让整个山寨的武器装配焕然一新。

现如今的纠云寨内,少年队娘子队手上的梭镖土铳,消失了;一些战斗人员原先使得还算顺手的快枪连子,不见了。此外,还有一些尽管老旧但性能仍然优异的洋枪,以及数量不多的七八成新的汉阳造,也都被弃如敝履、束之高阁。

牛二爷早瞄上了那些替换下来的武器。

在石鼓村,牛二跟鸡窝和谢指挥合伙,缴获了乐万通一笔不义之财,加上昨晚庆功盛典上,又发放了四封银元半匹骡子,现如今的牛二爷,几乎快实现财富自由了。

经过这些天的经历,牛二也闹明白了,这年月光有钱有粮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人有枪。因为,你光有钱有粮,这钱粮还不一定是你的。相反,如果你有人有枪的话,有没有钱粮,那就不那么紧要了。因为,那样的你,很快就会顺理成章地有钱有粮起来。

对此,谢指挥曾有一句论断:混民国没几条人枪,出门你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牛二深以为然。

于是,他决定拉起自己的队伍,打造属于自己的武装。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枪支弹药问题。

纠云寨替换下来的那些武器,全都收纳在威义堂后的库房里,掌管库房的,就是俏飞燕俏掌盘俏大当家。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眼见日上三竿,牛二慌忙爬起来,胡乱洗漱一阵,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忙忙地去威义堂的侧院里找谢宇钲。

因为,几天前牛二曾试着跟谢指挥商量了一下,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当时,谢指挥听了,二话不说,立马拍起了胸膛,表示牛二哥的事,就是他谢宇钲的事,说没说的,这桩军火生意,包在他身上了。

然而,门口的守卫却告诉他,谢指挥今儿闭门谢客,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事,一概不见。牛二摸出老刀牌,给两个守卫各派上一根,又聊上几句,才知道原来今天天刚麻麻亮,以三哥九哥为首的一干头领,就轮流来拜访谢指挥,诚挚地请求他在山寨里多住上些时日。

谢宇钲不胜其烦,只好闭门谢客。说不管谁来,不见不见,统统不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吃了闭门羹的牛二无奈,只好直接去找俏飞燕。

俏飞燕却被三哥九哥叫到虎嫂那儿去了。

牛二又穿过村中的田野,来到虎排所在地。

虎排的岗哨就没这么客气了,他们见牛二面生,说俏掌盘他们正在开会,有什么话,等开完会再说。

牛二只好等着。

盛夏天时,日头很毒,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牛二就额头见汗,这时恰见卢婷那个黄毛丫头,正和虎子一帮孩童在坪中央的大枇杷树下玩耍,便信步过去,在一块石上坐下。

尽管,阳光无法穿透枇杷树的浓密枝叶,树阴下十分凉爽,但四下里没有一丝儿风,蝉儿又在树上不知疲惫地狂吟,眼见日头升到天中,俏飞燕仍未出来,心里有事的牛二,不由得愈来愈烦躁。

此时,旁边的卢婷正在兜售着什么:“虎子,谢指挥这根教书鞭子,你到底要不要?”

牛二抬头望去,就见卢婷手中扬着一根一头焦黑的竹枝儿。

这竹枝儿,昨儿牛二曾在寨门口见到过。当时,谢宇钲拿它在石壁上写字,教孩子们唱歌。

不知怎地,现在它落到了卢婷手里。

牛二觉得,卢婷把它称作教鞭,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么一根明眼人一望便知是一根普通竹枝的棍儿,卢婷这黄毛丫头居然要拿它换钱换东西,这也太儿戏了吧?

然而,令他大跌眼镜的是,围在树下的孩子们却无人质疑,一个个眼里闪着仰慕而渴求的光,那个虎子的神情更是迫切,只见他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卢婷,结结巴巴地央求道:

“想、想要啊,可、可我……只、只剩下三个弹壳儿,能、能成么,婷丫头?”

“三个弹壳?那可不成!”卢婷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同时还扬起下巴,哼了一声,道,“最少也得……五个弹壳儿,不能再少了。虎子,你要是没有,我就卖给别人了哈。”

“哟,虎子,怎么搞得?连五个弹壳儿都拿不出来?这可是谢先生的东西,谢指挥拿它用兵如神,救、救了我们整个山寨!多、多腻害呀。”旁边的孩童小声嘀咕。

人群里响起一个女童稚嫩的声音:

“对呀,我阿爸说,谢指挥就是用兵如神……哦,对了,婷丫头,昨儿你姐姐十六妹也用过这鞭子,当时拿它打谢指挥。”

“啊?谢指挥那么腻害,俏掌盘也敢打他?”

“再腻害,也不能打谢指挥呀!谢指挥可是救了我们全山寨呀,寨里哪个不说他好呀?”

“就是。婷丫头,你姐也太霸道了喔,竟敢打谢指挥?难怪,刚才大家都说,都说谢指挥不干了,要下山去。”

牛二听了,不由霍地心惊:姓谢的这就要走了么?这么快?哎呀,那自己的军火采购,可得赶紧了。这时,卢婷那丫头生气了,只见她瞪起眼睛,扬起手中的竹枝,指向一个孩子,叱道:

“狗东,你胡说!我姐根本没打谢指挥!姐姐、姐姐她,她……喜欢,喜欢都还、都还来不及呢,”卢婷似也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有些难为情,声音越来越小,“又、又怎么……会、会打他呢?”

“哟,这还不简单,婷丫头,婶娘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嘛?婶娘们都说,谢指挥又能打仗,又会读书写字,人又好看,你姐姐会什么?就光会打枪。这样哪配得上人家。”

“胡说!我姐那么漂酿,怎么会配不上呢!”

“漂酿是漂酿,但不能识字,就是个山货!”

“死狗东,你才是山货,你全家都是山货!我打死你个山货崽子!”卢婷尖叫着跳过去,扬起手中的竹枝,朝着那个叫狗东的孩子,啪的就是一下。狗东惨叫一声,抱头鼠窜着躲到别人身后去。

卢婷犹不解恨,兀自骂骂咧咧,好一会儿,忽然记起什么似的,霍地看向虎子:

“虎子,这鞭子你到底要不要?”

“……”

“呀呀,虎子,还等什么?有了这、这个,你也立马就能识字,长大了也就像谢指挥一样腻害!”

“对呀,谢指挥脑子那么灵光,看吧,这本来是指挥作战的指挥棒,但为了写字,他就放进灶膛里烧……烧了一下,就做成了一支笔,多腻害呀?”

孩童们纷纷瞪大了眼睛,露出梦幻般的表情。

“婷丫头,谢指挥是真厉害!”一个孩子揩了一下鼻涕,接口道:

“对,我阿爸昨儿和几个人喝酒时说起谢指挥,都佩服得不得了……有人还说,要是能把谢指挥留在山寨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就再也不怕骆屠户了!”

“把谢指挥留在山寨?那还不简单?关起来不让走就是了。”

那个狗东的话音刚落,马上就遭到了群嘲:“做梦吧你狗东,把谢指挥关起来?谢指挥那么厉害,随便一举手,就灭你几回了,还想把他关起来?”

“狗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娘呀?被你阿爸一关,打上几顿,就不跑了?”

“就是,寨里婶娘们都说,你阿爸又喜欢喝酒又喜欢赌钱,也就你娘这样的胆小鬼,才会乖乖做你阿爸的媳妇,你娘简直是胆小鬼!”

“花猪儿,谁是胆小鬼?你再说一句。”

“再说一句怎么啦?就说你,就说你。狗东胆小鬼,胆小鬼,喝臭水。臭水臭,没得救……”花猪儿两手叉腰,瞪视着狗东,嘴里唱歌似的念着。

“你……”那狗东捋起袖子,上前与花猪儿对视着,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旁观的孩子们纷纷起哄叫好,怂恿他们俩快打,快打,别磨蹭。牛二乐了,嘴角浮上笑容,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红钱红猪肉

谁知对峙的两人斗鸡似的瞪视半晌,谁也不先动手,只有狗东的眼睛越来越红,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呜呜的抽噎着,一边揩着眼泪往外走:

“呜呜,我告我阿爸去,花猪儿你欺负人,你欺负人,呜呜呜呜……”

眼见狗东走远,树下的孩子们纷纷兴灾乐祸起来:“哈,花猪儿,你敢招惹狗东,胆子真肥。你不晓得狗东阿爸是专门给人放血的么?”

“哇,花猪你惨啦你惨啦,你阿爸那么瘦,你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狗东阿爸!”

“哈哈,花猪儿,叫你那天抢我泥鳅,现下报应来了罢?哈哈……”

经过这么一闹腾,卢婷那丫头的发售大会就进行不下去了,只见她气嘟嘟地持着竹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忽地对上那个花猪儿,恨恨地说道:“花猪,狗东他阿爸是出了名的遭凶,等着吧,他能把你打出屎来!”

那花猪儿下巴扬起,睥睨着四周,哼了一声,兀自犟嘴:“我不怕!我就不怕!”

卢婷怔了怔,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点更恶毒的,但一时间却组织不起语言来。趁着这个空当,牛二连忙长起身,向她喊道:“喂,婷丫头,你拿的是谢指挥的指挥棒么?我看看行不行?”

卢婷偏过头,嘟嘴看过来:“你有弹壳儿么?”

“弹壳儿算什么?我有光洋,瞧,嗡嗡响的鹰洋!”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牛二出半块大洋的价,买下了卢婷手里的竹枝儿。可是,卢婷身上只揣着几枚子弹壳儿,根本没法找钱。怎么办呢?她捏着那块鹰洋,皱着小眉头,开始发起愁来。

好在慷慨的牛二,马上就给她想了个好办法——只要她能混进虎排大院,弄清楚她姐俏飞燕等人在开什么会,这块鹰洋就不用找了!

卢婷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转身跑向虎排大院。眼见她那小巧身影消失在侧面的角门里,牛二想起昨天的东洋间谍事件,又想起七婶之死至今不明不白,心里不禁大跳起来:要是让人知晓了自己在打听纠云寨的内部消息,只怕立时便有一场大麻烦。

四下里没有一丝儿风,蝉儿在树上狂吟,正午的日影一动不动,时间慢的像爬过天际的乌龟。

就在牛二哥望眼欲穿之际,卢婷的娇小身影终于出现了,不过,这次她走的是正门,身边还跟着个裹着纱布的彪形壮妇,牛二正自奇怪,就见这两人出了大门,在台阶上立住,手搭凉棚,向这边看了一会儿,居然开始招起手来。

哎妈,牛二心里一惊,连忙向左右看了看,这时孩子们早散了,这树荫下除了自己也没旁人呀……挨延了一会儿,见台阶上除了虎嫂和卢婷,再也没出现别人,牛二心里方始放心了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向虎排大门行去,边走心里边不干不净地骂:“死丫头片子,得了老子的银元,还出卖老子。”

走近大门,牛二瞥了虎嫂一眼,见她裹着纱布的脸上果然带着笑容,心里又安定了些,挤出一个笑容:“虎嫂子,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呀?”

“呵呵,牛二哥客气了,听婷丫头说你在这儿,便想请你帮个忙。”虎嫂说话有些嗡声嗡气,牛二知道,那是她肩上的枪伤和脸上的扎伤作祟的原因。

“哎呀,嫂子才是客气。但凡有用得上我牛二的,尽管开口便是!都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牛二察颜观色,完全放下心来,满脸诚恳,毕恭毕敬。

他这态度,也不是完全出于客气。

那天困兽犹斗的山本胁持了虎子,退守屋内。现场众人包括谢宇钲在内,都束手无策。末了还是虎嫂当机立断,以天生神力拽脱窗户,强行突入屋内,并硬抗了山本一枪一刀,这才破局救下虎子,同时也令山本一举成擒。

这样剽悍的战斗作风,令在场的人又是佩服,又是震憾!

“哦,好,好。看来牛兄弟也是个热心人哪,那可算找对人喽。”虎嫂呵呵笑着,引导牛二迈入院内,左右看看,见四下没有旁人,然后向牛二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这一回,我们是想请牛兄弟做个媒,还请牛兄弟不要推脱!”

“做、做媒……”牛二闻言,心下已猜着了七八分,一时间心里又是嫉妒,又是高兴。他嫉妒的是,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姓谢的占了?天地不公呀。他高兴的是,不管这个大媒成与不成,自己都已经算得上是纠云寨的贵客了,这么一来,自己一直挂在心头的“军火采买”,那就更好着手了。

只一瞬间,他就已秉着积极进取的态度,修正了原先的计划,准备试试能否在不花钱的情况下,搞出几支枪来……万一能成呢,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他很喜欢清华少爷说过的一句话: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嫂子,这媒人我可是没做过喔。不过,有嫂子在,我是不怕的!”牛二说着,赶紧又向虎嫂靠拢了些,脸上的笑意更浓,完全一副自己人的模样,关切地明知故问,“不晓得这是寨子里哪位兄弟要娶亲呀?看上的又是哪里的好姑娘?”

这一回,虎嫂还未开口,旁边卢婷拽了拽他的衣角,他偏头一看,只见小姑娘小嘴嘟起,不情不愿地道:

“还能是谁?我姐姐呀,大家想把她嫁给谢指挥……本大王说来做这个媒吧,还招了大家一顿骂……本大王看你人挺大方,才把这买卖让给你……这买卖有红钱红猪头的……说好了啊,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分本大王一半,听到没?我姐也真是的……扭扭捏捏……要是我长大了,我就直接跟谢指挥说,我要嫁给你,这样简简单单多好。也能省下红钱红猪头。这些钱自己花不好么,这些红猪肉自己吃不香么,装腔作势,跟狗东姐出嫁时一样,面上哭哭啼啼,心里早笑开了花,假矫情!”

“啊?”饶是牛二哥双商爆表,这当儿也不晓得该如何接这话茬儿,只好应付着讪笑了一下,然后救援似的望向虎嫂。

谁知小丫头见牛二没有吭声,以为他打的是过河拆桥的主意,便使劲一扯他的衣襟,叱道:

“喂,说话呀你。这买卖是本大王揽下的,到时候那些红钱红猪肉,有本大王一半。你要是敢做白眼狼,一个人独吞,哼哼,别怪本大王拿铁菠萝炸你!”

“……”

“铁菠萝?你哪来的铁菠萝?”虎嫂吃惊地道。

“摸的。”

“在哪摸的?快交出来!现在交出来还能脱一身打。晚了嫂子可保不了你!快说!”

卢婷见势不妙,居然当面耍赖,矢口否认。这时,俏飞燕刚从堂屋走出,恰好听了个大概,走过来,二话不说,气冲冲扯起卢婷就走。

牛二本以为自己已搭上了纠云寨的战车,那“军火采买”有了着落。但此时见俏飞燕来去匆匆,对虎嫂也不假于辞色,便估摸着这“美人计”,只怕要凉。这主意十有八酒是虎嫂和三哥等头领一厢情愿,正主儿俏飞燕并不卖账……顺着推想下去,他那颗原本满怀希望的心,更是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果然,那俏飞燕带着卢婷走出不远,忽地停步回头,向正在发怔的牛二招了招手,道:

“牛、牛二哥,你也跟我走罢!”

“啊?这……”这当儿,牛二已回过神来,觉得事情也就未必完全绝了指望。虽说晚清以来,西风东渐,自由恋爱大行其道,但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占据了时代主流。所以,既然笼住俏飞燕的可能性不大,那么,牛二自然就寄希望于卖好众头领。此时见俏飞燕召唤,颇感为难,便不由自主地看向虎嫂。虎嫂会意,忙上前挡驾:“俏妹妹,你先走罢,我们跟牛二兄弟商量件事!”

“商量?不用商量了。”俏飞燕苦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嫂嫂好意,做妹妹的记在心里。只是,妹妹既不是物件,也不是禽牲,再说了,那谢指挥更不是任人拿捏的主!这件事,实不可行!”说着,她转向牛二,诚恳地说,“牛二哥,听鱼儿说,你想挑几支枪带回家去,现在就去库房里罢。正好现下我心情还好,可以给你个好价钱!”

“啊?”突然到来的幸福,冲击得牛二有些晕晕乎乎。他之所以左右讨巧,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军火采买”。顿了顿,见俏飞燕上脸上渐渐露出不耐之色,他猛地清醒过来,“哦,好,好好好,哎呀,那可太好了。”说着,忙不迭地赶了上去,任凭虎嫂在身后再三呼唤,他都充耳不闻。

来到库房,俏飞燕指着满屋子武器弹药,意味深长地对牛二说:“牛二哥,眼下山寨人少,故而这些家伙什儿不大招山寨人待见,回头兵马多了,都还是要派上用场的。不过,前番打冷水坑时,你也是随大伙一起去的。只是耽在半路上了,没赶得上。好在打那乐万通时,你也是出了力的。加上谢指挥的面子,我多少也得顾着一些。这样罢,价钱就按市面上的价再打个折,枪支不分长短,一律三十元一支,限购五支;子弹大小同等,一律一个大洋两枚,限购一百发。东西你可以看着挑……价钱就这个价钱,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罢。”

山里不好搞枪搞子弹。眼前这些家伙什虽是替换下来的,但对牛二来说,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了。他又岂能甘心错失?加上库里收拾得颇为干净,各式枪支弹药分门别类,摆放得十分齐整,望去但见琳琅满目,又一时间牛二倒把眼瞧花了,对俏飞燕说的价格倒不那么敏感了。

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东挑西捡起来,这支看看不错,那支瞅瞅也好……好容易挑好,才发现自己足足挑了二十来支长枪,五六支短枪,俏飞燕一直冷眼旁观,对他的心思哪有不明白的,便将俏脸一板,摆出个收摊关门的架式。

牛二无奈,一边哎声叹气,一边要从中挑出不顺眼的放回去。但这种事做起来,并不容易。

身入宝山,却只能赤手空回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到了最后,牛二已经步履蹒跚,呼吸艰难,磨磨蹭蹭地将五支长枪捆成一扎,将一百发子弹装了半袋,又趁俏飞燕不注意,偷了一把子弹掖在腰间。

结账时俏飞燕嘴角含笑,目光有意无意从他腰间扫过,并不点破,只是告诉牛二哥,她决定替山寨开出一个赏格:目的是留下谢指挥,好怕是一个月也好。说如果谁有办法,能让谢指挥再留一段时日,帮助山寨把新队伍整训出来,山寨将不惜重酬!她故意将“重酬”两字咬得特别重。

听锣听音,本来唉声叹气的牛二哥霎时间福至心灵,连忙打蛇随棍上,涎着脸询问,这个“重酬”,到底有多重?

这当儿,名满罗霄的女匪头子得意地笑了,笑靥如花,音似黄莺,缓缓地说出答案:短枪五把,长枪二十支,外加五个铁菠萝,子弹五百发。

牛二一听,差点儿背过气去,好容易缓过神。一边对俏飞燕千恩万谢,一边打着趔趄、扛起枪弹出门,踉跄而行,看看到了谢宇钲院门口,跌跌撞撞地闯将进去,悲声大呼:

“谢先生救命!”

令人意外的是,院里也在谈买卖。

三哥九哥玉面鼠还有虎嫂等一干头领都在,大家围坐在石桌前,看着谢宇钲老气横秋、唾沫星子飚飞:

“玉掌盘,让人说你什么好?明明一手好牌在手,硬生生被你打成个烂糊……我本来是打算多待些时日,为山寨好好捋捋这些整编训练的事儿,但被你这么一搅,我是什么心思都凉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是肯定要走的。想到那骆屠户的靖卫团,我是真想帮你们呀。要是能把这队伍带出来再走,我也能少上些记挂。只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如今那东洋鬼子占我东北,进窥平津,又在上海滩上虎视眈眈,两国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多少事情要做,到处都要人,到处都缺钱,而这时间,又比金钱贵多了!这些事情堆在一起,把我愁得呀,吃饭睡觉都没了心思!”

“……”谢宇钲这番高论说将出来,满院子人俱鸦雀无声。看看谢指挥这眼量,这胸襟……也就到了这时,玉面鼠才终于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人,压根儿不属于这里,他应该属于山外那个广阔世界。相形之下,自己一干人的“美人计”,就显得太小器了。

“力分则弱,弱则易亡……”想起前些天两人交谈时,眼前这洋学生的语重心长和恨铁不成钢,玉面鼠后悔了。一时间,他满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眼前这谢先生,真的要走了,真的要走了,整训的事儿,搞不成了……纠云寨迟早给骆屠户吃掉!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玉面鼠的目光,又一次游移起来。他多想这时候三哥等人能挺身站出来,对眼前这个洋学生晓之以情动之以利,挽留住他。但是,三哥等人只坐着发呆……院子里陷入静默,时间难过得有如肮脏的爬虫在人身上爬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院门处响起:“哎呀,谢先生可真是高人哪,想的都是天底下的事。只是,我也听那些说书先生说过一个道理:一个屋子不扫,又怎么能打扫天下呢?眼下,这山寨里武器家伙什儿都足,人员心气也不缺,缺的就是一个像谢先生这样的高人指点,谢先生,你要没来也就罢了,既然大家都同生共死过了,你又怎么忍心撒手不管呢?”

玉面鼠一听,这是牛二哥到了,心下大喜,回头望去,见牛二虽然骨瘦如柴,但腰杆儿此刻却挺得笔直,说起话来也是有板有眼,一时间竟觉得他无比顺眼,实是生平可交的一大知己。只是,谢先生刚才已经将话说满,又如何能转圜回来?

这时,牛二一边将枪支放下,搁在墙边上,一边走近前来,继续说道:“哦,对了,我刚刚想明白一件事情,觉着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不然,我怕你回头得怨我了。”

“牛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谁跟谁呀,什么事你快说罢!”

“嘿嘿,谢先生面前,哪个能耍什么心眼,我是刚刚想明白……原来我们清华少爷,只怕也是被那些东洋鬼给骗了,说什么老师同学合伙办矿,其实那都是狼心狗肺的强盗说得好听,这、这是引狼入室呀清华少爷他这是……”

“牛二哥,这个我晓得。上当受骗的不会是他一个,现在有,以前有,以后还会有!有的是真上当,有的是假上当……”

“哎呀,谢先生真不愧是大地方来的,看的就是明白。只是,我刚才听你说,那东洋鬼跟我们早晚要打仗,清华少爷那矿上的钨砂,听说可是造枪造炮用的呀!谢先生,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那钨砂拿去造成枪造成炮,回过头再来打我们么?”

“这事儿连我都看不下去,谢先生你又怎么能不管呢?”

“呵呵,牛二哥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让人有些意外哈,”谢宇钲扫了院内众人一眼,又看了看他搁在墙边枪支,心里触动了一下,笑了笑,道,“以前,你可不这样,牛二哥。”

“以前是以前,以前不明白。现在跟着谢先生,好歹沾了些灵气。所以,你看哈,”牛二也笑了,说着转身指向那捆搁在院墙边上的枪支,然后又挺了挺胸脯,声音高了些,“这阵子得谢先生带着,各位掌盘也看顾,玉掌盘也赏了些银钱,要搁往常,我铁定带回去买田买地讨媳妇,但现下里想明白了,这买田买地讨媳妇,也就觉着不那么紧要了,这不……我都换成这些家伙什儿,准备回村子里去,看看能不能拉起队伍来,试着能不能让那伙东洋鬼,卷他娘的铺盖走人……”

他的话说完,谢宇钲也怔住了,片刻后又似笑非笑地说:“哟,牛二哥也开窍了?难得呀。只是,你想好了怎么跟清华少爷说了么……”

“这……”牛二想起陈清华那副温文尔雅的相貌,想到陈家的财势,想起那些衣着光鲜的日本人,他不禁噎住了,紧接着,保长王家贵的身影又逼迫过来,他甚至开始感到,自己将这些枪支带回去是容易的,但能不能保住,那可是难说了。

“哈哈,理想豪气干云,现实重压如山!牛二哥,这事你现在还做不成。因为,你还没这心性!”

“我做不成?……”牛二重复了一句,他开始陷入恐慌,喃喃自语起来,心里的不甘越来越重,片刻后他忽地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向谢宇钲,

“你说的对,谢先生。我是做不成。但是谢先生你可以呀!在场的掌盘们哪个不喜欢你?哪个不给你面子……在纠云寨面前,那些东洋鬼算个球呀,还不是你和掌盘们一句话的事儿?”

牛二越说越兴奋,“到时候赶走东洋鬼子,那矿场我们继续开,东西绝不卖给东洋鬼子,想想吧,手里头有个矿,哈哈,那钱来得,可是跟青螺溪一样日夜不住地哗哗响呀,不比做什么强?”说到这儿,牛二转向院内众人,眼里毫光灿烂,“谢先生,各位掌盘,这买卖……实在做得过呀!”

院内的众头领见牛二为山寨说话,自是满心欢喜。万没想到,他说着说着,竟然又扯出一桩买卖来,见他说的有板有眼像模像样,一个个心里也有些相信起来,不由得看向谢宇钲。

谢宇钲似乎也深觉意外,只见他沉吟了一会儿,忽地一击掌,目光在院内众人脸上扫视一周,斜睨着满怀希翼的牛二,伸出手指虚点着,飚起川普来:

“阔以挖牛二哥,这才几天工夫,你就说得出这番话来,还真给你挠着痒处啰!看来老子以后也要‘好好雪西,田田向赏’才行。”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启体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