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兵不血刃

陈俊峰带着人来到呼伦贝尔大饭店外，让大家四处分散待命，自己先走进饭店的大堂，看见刘德贵依然坐在沙发那里，四周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便走过去问道：“你一直坐在这里吗？”

刘德贵“啊”了一声，眼睛却是躲躲闪闪的。

神经已是紧绷的陈俊峰不由地警觉起来，问：“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刘德贵忽然想起李红军对自己的嘱咐，遇事别慌，要沉着应对，便掩饰地说：

“这么要紧的事……你只让我一个人盯着，我……我能不紧张吗？”

陈俊峰想了想，这人是个新手，平时也确实有些胆小，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守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有点难为他了。再环顾一下大堂内外，都很平静，过往人的神态也很从容，一切都很正常。陈俊峰放下心来，然后问：“那本书从你这取走之后，没出现什么情况吧。”

刘德贵说：“没有。”

陈俊峰又问：“那几个苏联人一直没有出来吗？”

刘德贵说：“没有，我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他们。”

陈俊峰见他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样子，不满意地说：“你紧张什么，放松点儿。”

说着，掏出刚刚锉制出来的钥匙，交给他说：“一会咱们的人会一个一个地进来，到三楼聚齐，然后你领着他们到三零二房间，把门打开。”

刘德贵又紧张起来，为难地说：“这……这事也让我去啊？”

陈俊峰说：“你只要给他们打开房门，就没你的事了。”

刘德贵只得接过了钥匙，陈俊峰便走出饭店大门，做了一个手势，外边等着的人按照事先的计划，一个个地先后进了大堂。

穿着饭店服务员的衣服正在大堂“忙碌”的李红军，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急如火。敌人果然来到了饭店，证明自己判断是正确的，但是他们比阎德祥和齐志刚带领的人早来了一步，使得形势陡然变得危险起来，他不得不只身应付眼前的一切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延缓敌人的行动，等待自己人的到来。李红军看见有几个客人正迎着刘德贵等人走去，急中生智，连忙混到了几个客人当中，和他们一起走了过去。当来到刘德贵跟前时，李红军后面的客人似乎踩了他的鞋，使得李红军一个踉跄，一下撞到了刘德贵的身上，撞得刘德贵也跟着栽歪了一下，李红军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请你原谅。”

他嘴上这样说，射向刘德贵的目光却是冰冷而又严厉。

刘德贵自从由陈俊峰手里接过那把钥匙，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他知道李红军和公安人员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现在他带着人去三零二房间开门，担心自己会不会为此罪加一等？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李红军“撞来”，知道脱开干系的机会来了，便假意申斥说：“你这个服务员，怎么慌慌张张的不干正事儿？告诉我，去三零二房间怎么走？”

李红军立时接过来说：“几位先生要去三零二啊？正好我也去三楼，我带你们去吧。”

刘德贵像透过一口气似的说：“那好，你领我们过去。”

后面有一个特务担心行动计划会暴露，上前制止说：“我们自己的事儿，找别人干什么？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于此同时，有几个特务已经把手向大衣的怀里伸去。李红军知道，这些人随时可以掏出枪来。

刘德贵说：“这是个大饭店，每一层楼有几十个房间，七拐八拐的，不太好找，有这个服务员领着，就方便多了。”

后边的特务坚持说：“不用，让他走开，我们自己去。”

李红军笑容满面地从容说：“我们服务员为客人服务是应该的，走吧，我这就领你们过去。”

说着，扯着刘德贵的袖子径直向前走去。几个特务很不情愿，可也无法，只得跟在后边上楼了。

到了三零二房门前，刘德贵掏出钥匙正有些犹疑的时候，李红军一把抢过来说：“来，我给你们开门。”殊不知，他在拿过钥匙的一瞬间已经调包换了钥匙，插进去后自然是拧不开。

李红军故意拧来拧去，房门就是打不开，好像非常着急地说：“怎么拧都打不开，你这钥匙有问题啊，好像是新配的。”

有一个特务立即抢过来钥匙说：“我来试试。”

结果是拧来拧去也是拧不开。

李红军得寸进尺地说：“我说什么来着，这把钥匙有问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特务们都知道他们的钥匙是新配的，因为配制得不合适打不开门是很正常的事，所以谁也没有怀疑这钥匙被调了包，刘德贵这时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怎样回答李红军的问题，只是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不出来。

此时李红军的想法是既要延误敌人的时间，最后还得让这帮特务全部进入三零二房间里，以待自己的人到来后将他们堵在里边，一网打尽。如果敌人都在房间的外面，一有动静他们就会作鸟兽散，各自东西，那就很麻烦了，因此他必须拿捏好火候。

于是他跟几个特务说：“你们等一等，这层楼的东头就是值班室，那里也有三零二的钥匙，我去拿来开门。”

不管几个特务同意不同意，李红军撒腿就向东跑去，把特务们急得直骂人，有的骂道：“这叫什么突袭啊？这简直就是送死，干等着人家来袭击咱们。”

有的说：“这是谁配的钥匙啊，太坑人了。”

还有的等得不耐烦，说：“不能这么等了，把门砸开。”

刘德贵生怕李红军不在这里时出岔子，急忙劝说大家：“别呀，一砸门肯定会惊动**的人，那就更不好办了，还是等等那个服务员吧。”

一个特务把他推开，恶狠狠地说：“你小子怎么竟替别人说话，滚开，咱们砸门。”

刘德贵坚持说：“还是等一等吧，动静闹大了不好啊。”

几个人还是要动手，就在这时李红军手里晃着钥匙，一溜小跑地喊着：“来了，来了……”

他跑到三零二门前很顺利地打开了房门，空阔的屋里却没有一个人，特务们哪里知道，奥洛夫将军一行早就搬到五楼去了。

李红军却仍然指着里边的房间说：“他们是不是在里边呢？”便往里间走去，打开门，伸进头对着也是空无一人的里面，大声地喊道：“打哇里希，你们怎么还没走啊？”

海拉尔的大部分人都知道“打哇里希”就是苏联人说的“同志”的意思。他这一喊，立时把特务们吸引了过来，以为袭击的目标就在这里间。然而他们掏枪正要向门里冲去，却被李红军“嘭”地一声关在了门外。李红军迅速进到屋里，反锁了屋门，然后推来大床铺，死死地顶上。任门外的人怎么推，怎么敲，就是不开门。

几个特务这时才明白，他们像傻瓜一样让这个“服务员”给耍了，但是也更确信那几个苏联人就在里间。狂怒的特务们冲着里间的门又砸又踹，里边的李红军却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一脸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端着手枪，盯着房门的动静。因为把敌人吸引到这里，正是他计划中所需要的。

房门被咣咣砸得越来越响，过了好一会，眼见四周的墙皮已经开始脱落，房门呼扇着马上就要被砸开了。李红军开始着急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敌人破门而入，那么他在十来支枪的面前，肯定是难以逃生了。可是按着他的计算，他已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阎德祥和齐志刚应该赶来了，怎么到现在还听不到动静呢?

他站起身来隐蔽到屋柜后面，枪口对着房门，不得不做好一个人对付这些特务的准备了。

就在房门吱吱嘎嘎要倒下来的时候，李红军已经看见特务要挤进来的身影，就听见外面有众人齐声大喊：“不许动，举起手来。”

他知道援军到了，要挤进门来的特务吓得缩了回去，他便双手掰开破房门，持枪走了出来。二十来名公安战士已经把枪口对着特务们，把他们围堵得严严实实。猝不及防的特务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个个面色如土，一动也不敢动了。已经冲进来的齐志刚看见一个特务虽然怔怔地站在那里，但是手里的枪还在对着李红军，立刻从敌群中冲过来，一拳砸掉特务手里的枪，顺势勒住了他的脖子，转身大喊：“都把枪放下，放下，谁动打死谁！”

战士们也跟着举枪大喊：“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由于屋子里拢音，声音震耳欲聋。

这威势使其中的特务吓得双腿打颤，双手拿不住枪，竟掉到了地上。

屋内的十来个特务只得乖乖地举起手来。

阎德祥向身后几个战士命令说：“把他们的枪下了，都集中到墙根蹲着去，好好看着他们。”

兵不血刃，剿灭群敌。所有人都从这场胜利中看到了李红军过人的智慧。

齐志刚走到李红军的身旁，俩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互致平安的问候，战后的胜利喜悦，全在不言中。

当李红军领着阎德祥来到自己的房间时，阎德祥掩饰不住兴奋地大声说：“漂亮，这仗打得太漂亮了。红军同志，真得感谢你啊，你一到我们海拉尔，就帮我们把这儿的潜伏特务几乎一网打尽了，一下子抓了这么多。”

李红军谦虚而又冷静地说：“这是赶上机会了。别忘了咱们刚完成一半任务，现在得迅速赶往伊敏河西的贝尔胡同十七号，那儿可是藏着大号的特务呢。”

阎德祥说：“好。你说怎么办，都听你的。”

李红军又谦虚地说：“商量。咱俩一起商量。”

这时的陈俊峰在饭店大堂一直等得心焦难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自从手下的人上了楼之后，他忽然觉得这次的行动进行得似乎太顺利了，使他反而觉得凶多吉少，以致心惊肉跳的。他计算着时间，觉得楼上早就应该有枪声或是比较大的响动了，但是等来等去却是安静如常。正觉得不妙，忽然见一辆大卡车把大批的公安战士拉到了饭店的门口，进来后直奔三楼，知道自己的人肯定会被人家一勺烩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情景，惊恐得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打晃，幸亏扶住了大堂的立柱才站稳。他省了省神，知道大势已去，不敢上楼去查看究竟，否则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他只得溜出大堂，躲在大街的远处偷窥最后的结果。

没一会工夫，他看见又有两辆军用大卡车开到了饭点门前，自己的属下被一个个地押上了卡车，这情景看得他撕心裂肺，泪流满面。只得一个人返回报信去了。

按照李红军和阎德祥的命令，由十二名公安战士押送八名特务分子走了以后，齐志刚和林美娟与八名公安战士继续留在三零二房间里待命。大家或是在床上或是靠着墙根坐着休息，只有刘德贵被留下来，蹲在离人们较远的角落，依然是惊魂甫定的样子。

没有一会儿，李红军和阎德祥走了进来，看见蹲在角落的刘德贵，李红军径直走了过去，刘德贵连忙站了起来，李红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表现不错。阎局长已经决定，将你的情况上报局里，对你以前的问题不予追究，将功抵过。希望你继续好好表现。”

刘德贵诚惶诚恐地连声说：“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我一定好好表现。”

阎德祥瞪了他一眼说：“什么长官长官的，还是国民党那一套。”

刘德贵吓得立时大气儿也不敢出了。李红军却继续温和地说：“你不是说要好好表现吗？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带我们去伊敏河西的贝尔胡同十七号，抓你们那个叫什么廖斌的人。”

刘德贵连忙点头，说：“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