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间谍的自我修养

柏林。

一座繁华确又荒凉的大都市。

繁华，它确实繁华，战争之前，这座城市全世界的城市中排名前五，无论是规模还是经济抑或者科技，还是各种大学机构，都是实打实的前五。

综合实力甚至可以竞争第一的宝座。

但战争开始了，一切为战争让步，一切以战争优先，一切为了胜利，于是，这座繁华的城市迅速褪去外衣，演变成一座战争基地。

一辆辆坦克，一架架飞机，一支支部队在这里的工厂出发。一车车粮食，一桶桶燃油被从这座城市搜集起来，运输向前线。一切和战争无关的事物都被压制。

约翰打了个呵欠，看着浓雾笼罩的城市，眼神有些焕然。

遍布城市高空的迷雾让他有些怀恋自己的家乡了，雾都，那是他家乡城市的名字，只是，这里没有泰晤士河，只有莱茵河，耸立的烟囱也没有家乡的城市多，也没有他的朋友，更没有他的家人。

终究只是异国他乡，虽然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快五年了。

拍了拍脸颊，他让自己清醒了过来，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现在的时间是早晨六点，再过一个半小时，他就要去上班了。

他决定趁着这点时间自己做个早饭。

从橱柜中取出面粉，拿出一罐黄油，然后翻动冰箱底层，从中翻出一块烘干肉，以及一包奶粉，还有一包大豆。

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五种食物，约翰神色复杂。

这些都是好食物，质量好，而且分量很足。

面粉研磨的很精细，粉尘粒粒分明，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用这种面粉烤出来的面包清香宜人，让人食欲大增，而且也很健康，吃过之后绝对不会拉肚子。

黄油，这种黄油是他第一次接触，它的味道很浓郁，吃上去味道有些奇怪，作为一个盎格鲁-萨克孙人，这种味道起初让他有些怪，但是经过几天的适应之后，他反而觉得，这种黄油的味道真不错。而且，这种黄油能量极高，摸上这种黄油的面包很扛饿，即便干一天的重活之后，也不会向以前一样饿的发晕。

烘肉干，从外形和气味分析，这应该是牛肉，纯种的牛肉，经过优良加工之后的轰牛肉，不是那种奸商用次品马肉骡子肉以次充好做出来的假货。暗红色的肌肉纤维清晰可见，虽然脱去了水分，但依旧光看就能让人食指大动。经过加工之后，其味道虽然比不上鲜肉，但也是味道极佳。

奶粉，和面粉一样白，却散发着牛奶独特的清香。闻起来就让人很舒服，还有什么比早晨喝一杯牛奶更让人精神舒畅的呢？

最后是大豆，烘干好用密封袋子装着的大豆质量粒粒分明，是上好的黄豆，和烘干肉一起煮起来，味道极佳，汤汁必然极其诱人。

能吃上这么好的食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好事，尤其是战争时期，更是一件幸福的大好事，但是身为一个英国间谍，约翰对于这些食物的感觉很矛盾。

经过他的加工，这些食物能变成味道极佳的美食，这对于一贯追求美食享受的他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是，这里是敌国，这个国家在和他的祖国大战。

他内心很希望这些食物都没有出现，他希望他每天都吃的是过去的粗糠面包，吃的是添加了鱼粉的面包，吃完会拉肚子的那种。

虽然那样对自己的味觉是一种折磨。但这能让他感受到敌国的虚弱，能让他感受到这场战争胜利者必然是自己的祖国。

只是很可惜，约翰希望自己生活更加困苦的愿望没有达成。

打开火炉，他开始揉面粉，开始处理烘干肉，开始烧热水泡牛奶，期间，他甚至打开了黄油灌，美滋滋的舔了一口···

一旦习惯了这种黄油的味道，他觉得，甚至可以当主食吃上几顿。

一个半月前，隐蔽在柏林，作为一个普通工厂技术人员的他突然发现，生活突然好起来了，原本，他的生活的苦涩的，每天吃的东西吃不饱，也吃的不好。

那时候，虽然日子苦，但他很开心，敌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

他工厂生产的产品和军工沾不上太多关系，所以地位很低，获得的给养只比普通的民众好一点点，每天还要加班加点干十二个小时工作，但他是开心的，敌人的本土居民日子过得越苦，吃的东西越差，也就说明，敌人的力量越少，祖国赢得这场战争胜利的可能也就越大。

粮食，是一个国家稳定的最基础。

但一切都在一个半月前发生了变化。

那一天，突然之间，原本扣扣索索，每天都限购限量的粮食突然敞开供应了，即便还是限于每日购买，但是每天购买的数量足够一个人吃的饱饱的，还能有大量剩余。甚至种类还挺多，面粉，玉米，大米，大豆，烘干肉，黄油，以及奶粉。比不上战争之前的繁华多样，但也比之前的好太多太多了。

如今桌子上摆放的就是他昨天刚刚购买过来的食物，作为一个间谍，搜集帝国情况是他的必备工作，他每天都会按时去购买粮食，目的就是从中打探敌国粮食供应能力。

以前他每天能买到的食物都吃不饱，其中还有粗糠面包或者是鱼粉面包，吃完肠胃不好的人很容易拉肚子，肉得看运气，而且很少很少，油脂也很少很少，一天只能勉强保持不饿。

但如今，每天他能买到的主食总量是两公斤，是一个人两公斤，而且还不包括肉和黄油、奶粉，他作为工人，每天可以购买一斤肉干，甚至是普通的居民，也能购买到半斤肉。

而且，最重要的是，主食的价格很低很低，比战前都低的多。当然，肉还是很贵的，和战前比较贵一点。

这情况让他感觉很不妙。

除了不能像战前那样肆意存储购买外，新鲜蔬菜数量比较少外，和战前的食物也没有多少区别了。尤其是最底层的群众，如今，他们的日子甚至比以前过的还更好了，至少吃的比以前好多了。

而且因为购买的数量超过每日需求数量，很多人都足量购买，存储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大家都害怕粮食再次被大规模缩减。

但经过一个半月的时间，供应依旧坚挺，价格丝毫没变，数量也没有任何削减。根据他的调查，柏林的群众，每个人家里都存储了超过两个月的余量，而政府居然对这种战争时期言令禁止的事情放任不管，这说明，他们政府有着海量的粮食储备。

所以如今的这个敌国，战争的支持度陡然上升，以往他们每个月都能组织几起反正游行，但上个月，一场游行也没有组织起来，甚至因此还有好几个队员被抓了起来。

这让他这位尽职尽责的间谍感觉很忧伤。

思索间，香喷喷的面包出炉，黄豆炖牛肉也熟了，至于奶粉，已经进入他的肚子里了。将黄油抹在面包上，混合着精致的烤面包，约翰吃的心情愉悦。

但一边吃，他眉头就皱的越深，嘴里则是一直嘀咕。

“这么多粮食，他们那里搞来的？”

粮食是需要从土地中种出来的，肉是需要从农场中屠宰出来的，牛奶也需要从奶牛场中生产出来，根据他获得的情报，物资供应放宽松，可不仅仅是柏林，而是整个占领区都是这样，其他国家也就数量上少了一点，但是每天吃饱还是足够了，也就是说，整个欧洲大陆数亿人口，每天都能获得超过一公斤多的粮食。

他那经过训练的脑海瞬间就计算出了结果，德国每天要至少消耗粮食六十万吨粮食。

这可是战争时期。农业生产遭到大规模破坏，德国佬哪里每天手收集如此多的粮食？如果是通过各地抢劫，那么，约翰倒是不觉得奇怪甚至会小开心。

德国佬抢夺的越狠，被抢夺的就越要反抗，对他们的国力也就消耗越大，但如今没有一处报告说发现德国佬大量抢劫粮食的事件，反而是所有的占领区都吃的饱饱的。

这一度让游击战面临重大打击，吃的饱了，没人愿意和德国佬拼命了。

摇了摇头，他将这个疑惑抛开，这不是他能思考到的问题。

吞下最后一口面包，约翰收起食物，将剩余的食物放在一个柜子中，此时这个柜子中已经塞满了大量粮食，面粉，玉米，肉干，足足能吃好几个月的食物堆放在一起。

关上柜子，他走出门。

作为一名间谍，最主要的是隐藏自己，其次才是完成任务，他的身份是一家家具厂的工人，如今家具生产被勒令停止，工厂内生产的是木质器具，有一些和战争有关，有的是其他军工厂需要的，只是因为不是刚需，所以这家工厂地位不高。

这很符合间谍的需求，地位普通，很普遍，接触广泛，很适合他展开任务。

“嗨，约翰”

“嗨，约翰”

四周的居民在和他打招呼，大家都很热情。

身为一个间谍，经过培训的间谍，自然他各种知识都懂，而且动手能力一流，他经常给附近的邻居解决一些麻烦，提供一些知识或者技术上的帮助，而有着机械系大学生这一层身份，这并不会给他带来危险，反而少许的露面和交友广泛，能一定程度上掩盖他的本质身份。

随手回复着，约翰的眉头有着皱。

和以前不同，这里的每个居民明显心情好太多了，笑容也多起来，显然，食物充足，家里也存放了大量食物，这对于人们的士气提升很大。

只是这些对于约翰不是一件好事情。

“怎么了，约翰，心情不好么？”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看出了他的眉头皱起，关心的询问道，眼睛则是扎巴扎巴的。

“没事，我在想我的冰箱出什么问题了，它最近总是有异常响动”约翰随手用了一个准备好的理由，他早就准备了很多理由，合情合理。

说完，他微笑着对上这位阿姨的眼睛。

间谍，不能太完美，一定要融入身边的环境，这是约翰总结出来的经验，而最近，他的经验也有了实质上的例子教训。

根据上周的秘密会议传递的消息。

在北非，他们的后勤补给仓库有一个德国间谍混进去了，而且地位很高，这位间谍依靠着他的权力，将辛辛苦苦运输到前线的装备偷偷运输给德国人，对后勤装备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一度影响了战局，最近北非的两个装甲师被消灭，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间谍。

大量的重武器因为这个间谍成为了德国人的武器。而前线部队失去了重装备，自然没能打赢这场战斗。

当然，最后这个间谍还是被抓了，据说为了避免暴露更多的德国间谍，为了避免遭遇审讯，当时这个间谍就吞弹自尽了，甚至自杀的时候，这个间谍还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不是间谍。

至于被发现最后暴露的原因，是因为这个间谍做事情太好了，他工作计划没有出错，每天都兢兢业业，每件事情都亲力亲为，他做的太完美了，他做事风格和那边的后勤军官格格不入。

于是一调查，最终便发现了不容置疑的证据，即便最后到死都不承认，甚至自杀都振振有词的说着自己尽忠于大英帝国，但是在铁的证据面前，不容狡辩。

“所以说啊，要彻底融入帝国环境，要有缺点，最好有点不良嗜好”内心嘀咕着，挥手告别老阿姨，这位二十多岁的大学生间谍向工厂走去。

不过，这位间谍是真的优秀啊。

回想着这位间谍的事例，约翰就热血沸腾。

一个人，组织偷窃运输百余辆坦克，大量重炮，还有炮弹，甚至还破坏了数千辆汽车，如此事迹，简直惊为天人，一人影响一场战争的结局。

这才是真正的间谍，甚至即便被发现了，即便铁的证据摆在眼前，还是死都不承认，这样既能遮盖队友，又能迷惑敌人。

虽然立场不同，但也不能阻挡约翰对这位‘可怕’间谍的崇敬并向他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