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真的只有十六岁

除了自带的刺刀以外，蝎子还有一柄军刺从不离手......从井田医生房间里找到的，那个中国人留下的中正式刺刀。山野见过蝎子双手在手时的致命程度，却始终不太理解，作为一名军人，为什么他对刀的依赖心理要远大过枪的。

“队长为什么要改主意？”蝎子手里的烟很快就烧完，他凑上烟嘴最后狠狠地吸了一口，弹指扔出。

“什么主意？”山野不太想跟他搭腔，但听到是有关队长的事，才勉强回了一句。

“那个中国人啊，他不是一直想活捉吗，怎么这一次又改口说不用了？是木村队长发现那小子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还是司令部已经不再关注我们这群小丑了，这样的话，我们的队长大人再也不用考虑脸面的问题了？”蝎子慢条斯理地问。

“你在胡说些什么！木村队人什么时候在乎过虚名之类的东西，他是我所见过最值得尊敬的男人！”山野有点愤怒了蝎子的语气中明显的讥嘲让他无法忍受，“开始的时候要不是为了抓活的，那个中国人能逃几天，还能活到现在吗，就这么杀了，队长肯定不甘心，因为我也一样，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考虑，活着的俘虏或许要比死人更加有价值吧？”

“你也别激动，我只是好奇他现在的想法而已。”蝎子发出一声古怪的低笑。

“他只是想尽早了结这件事，松山的形式你都看见了，队长跟宫崎的那些谈话，我想你也应该听到了。这里如果被中**队攻陷的话，整个北缅的局势都会改写。中国人再重要，也比不上这个，我想队人现在会让我们尽最大可能地帮助守备队。”

“别开玩笑了，就我们四个人，能起多大作用？”

“多四个人总比少四个人好，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那帝国士兵恐怕只能靠抓了，那皇军又怎么征服全亚洲？为什么我们现在能由司令部直接管辖，主要的目的是歼灭中国精锐，鼓舞我大日本皇军的士气。现在松山要是真的守不住了，全缅甸的日本部队还会有什么士气可以说吗？”

“你这些话，让我简直有点觉得惭愧了。”蝎子不无讽刺地问，“你真的只有十六岁？”

“.......”山野不确定说了这么多，到底有没有白费唇舌。

“我十六岁的时候，连字都不认识，更别提懂这么多大道理了。”蝎子继续他莫名其妙的言论，很是憎恶地吐了口口水，“死在松山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就算魂灵回不去日本的家乡也没有关系。我只是不习惯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世上的规矩都是人定出来的，凭什么我就是一定要守规矩的那一方呢？”

“放心吧，除了抱怨我也做不了其他什么别的，你可以睡一会，两个小时后来换我。”蝎子走的时候，淡淡丢下一句。

山野出神半晌，在黑暗中闭上眼。不自觉的，他又想起了山上的木村队长。

第一次遇到木村的时候，山野才十二岁，对他来说，这个男人，早已取代了自己父亲的位置。

清晨时雨势变小得多了，林带中雾气缭绕。连日的炮火早已驱走了山里的飞禽走兽，四处都很安静，密林深处的那点动静传来的时候，山野如同猫一样警觉地睁开了眼，扯下了枪套。

一些人影慢慢从薄雾中显现出来，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队中国士兵，土黄色的军装，中正式步枪，打着结实的绑腿，大约能有二十人左右的样子。在他们身后，是几个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随着逐渐接近，小野在狙击镜中窥见了一个特别瘦小的身影。

树下传来一声轻响，小野循声望去，只见蝎子正仰着头看着自己，刀削般的嘴唇微微扯起，露出一个杀气腾腾的狞笑。几秒钟后，蝎子钻进雨雾中不见了踪影，山野重新把眼睛凑上狙击镜。其实2.5倍的放大倍率并不算多出色，他只依稀辩认出那个瘦小的身影，是个战地护士。“中国人都完了吗，连后方也没有人了吗？”他在心里有种奇怪的想法，同时拉动了枪栓。

与蝎子之前的默契早已在杀戮中养成，那队中国人再走一百米的样子，就是开阔地带，那将是他们的死亡之地。那里没有任何遮挡物用来掩护。山野的手指慢慢搭上扳机，狙击镜的十字架准星已对上最前面一个人的头。

这里是阴登山中方阵地的外围，松山子高地下来的必经之路。山野知道担架上抬的极可能是某个指挥攻打子高地的中**官。因为普通的伤员松山到处都是，不可能有这样劳师动众的待遇。山野见多了那些在泥泞水洼中**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中国伤兵，他从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子弹的。

忽然，抬担架的那些人停了下来，慌乱地叫嚷着什么。山野怔了怔，以为是蝎子在贴近的过程中被行走的中**人发现了，却接着看到担架被放在地上，医护人员围在伤员身边。那个瘦小的护士从口袋里摸出注射器，利索地替伤员注射。注射器里应该是吗啡，估计是伤员突然休克了......山野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但这些中国人还没有走到那片林间空旷地带，一时动手，他们将很容易找到掩护。

一声枪响在这个时间传来，那边的蝎子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山野骂了句粗句，没有办法，不得不配合开火。

正在外围负责警戒的一个中国士兵捂着脖子倒下了，即便隔如此之远，山野还是很清晰看见了从他指缝中流出来的血箭，其他中国人一下子炸窝了，跟他所预料的一样，大多数藏身在树后，开始盲目而又毫无目的地开枪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