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事（一）

李氏武馆离力夫堂口并不远，张善却多走了一倍以上的时间。

从方奇处得知的一切，已经能完美解释观湖县中发现的所有线索。

力夫堂主修魔，不知是先从抛尸岭还是先对堂中死尸下手，总之他挖了尸体的心脏修魔。

后因莫名原因拘禁方奇，之后走火入魔为方奇所杀。

方奇再修魔以至疯魔，在观湖县大开杀戒，取凡人性命修魔。

一切都得到了解答，合情合理。

若不是在这里的是张善，这件事到这里便可以结束。

可惜在这里的是他。

“我并不比其他人聪明，但有些事却唯有我和王阳知道，也只有我和王阳能发现。”

推开李氏武馆大门，里面正人声鼎沸，李冲的几个弟子正在扎马步，练拳脚，一些李冲雇佣来的婆子在照看那几十个身体残缺的小孩。

热热闹闹，一片喧嚣。

李冲身处其中，岳峙渊渟，一派沉稳和煦。

“恩？回来了，事情解决了？”李冲看到张善，笑道。

“恩，已经抓到凶手，一个可怜的散修，被力夫堂主抓住折磨，疯魔后犯下了血案。”张善简短描述了一番。

“这事在这里不好说，晚点你我对饮再详谈。”张善右手做持杯状，摇了摇，满脸揶揄。

李冲失笑。

夜幕落下，一众弟子和小孩入睡。

庭院月光照在乔木上，洒下一片阴影。

阴影下是石桌石椅，张善、李冲坐在石椅上慢饮，畅聊这几年的岁月和方奇之事。

“如此说来，这方奇的确可怜，不过他后续疯魔屠杀凡人修炼魔功，也不值得同情。”李冲说道。

张善点头，沉默了一会，笑道。

“老炮，我这里还有一个故事，想不想听一听。”

恩？李冲稍讶，失笑，“有好故事你讲就是了，我听听看好不好。”

张善给自己杯中满上，娓娓说道。

“许久以前，在一处宗门中有一个小孩元，元自婴儿时起便在宗门内长大，记事起便开始接触修炼一道，幸运的是，元有着修炼的资质，能从一位凡人修成修炼者。

不幸的是，元资质不高，只是中人之资。

这世间，修炼资质可分三六九等，甚至分得细一点，能分出许多个层次，但大致分的话，可分为三个层次。

朽木之资。无有机缘得到改换资质的丹药和天材地宝的人，一生都只能在凡人层次徘徊，再努力，也只能望着后天境界流泪，即便是朽木之资中最优秀的资质也是如此。

中人之姿。拥有修炼天赋却不足以称之为天才的存在。

天骄之资。天骄二字便可概括他们的天资，即便这里面也有高下之分，却已是常人求之不及的资质。

朽木之资、天骄之资不谈，只说中人之姿。

中人之姿又可大致分为三个层次，中上、中中、中下。

中上者，一生勤勉修炼，又得到充足资源，有那么一丝希望窥伺先天之上的境界。

中中者，一生勤勉修炼，又得到充足资源，有那么一丝希望晋升先天。

中下者，即便一生勤勉修炼，又得到充足资源，此生也只能止步后天巅峰。

元便是中中者。

中中者有一丝希望晋升先天，这是宗门内的长老说的，但元深刻的明白，想要握着这一丝希望需要付出什么。

一生勤勉修炼，那什么是一生都勤勉修炼？是每天修炼一两个时辰，还是每天刨除休息的时间都要修炼？

答案是后者！

是每一天，是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是每一天都勤练不辍！

是无论失眠、疲劳、孤独、发疯、受伤、病痛，每一天都要拿出一半以上的时间在修炼上，才能把握住那一丝希望！

那是唯有接近疯狂、病态的努力，才能握住的希望。

是成年人都无法忍受的生活。

元做到了。

从可以修炼开始，元每天都拿出了一半以上的时间修炼，要么是在熟读各类修炼典籍，要么是在演练拳脚，要么是在修炼功法。

幸运的是元所在的宗门不弱，不需要为日常修炼资源发愁，只要省着点，宗门给的资源够元花销了。”

李冲看了眼说入迷了的张善，没有说什么，自己给自己满上了酒水。

“因着元每天一半的时间都在修炼，剩下的时间刨除吃喝拉撒睡，便没剩多少，因而他虽从小在宗门长大，与宗内大多数人都认识，却没几个知交好友。

本来这种情况一般要持续很久才有希望改善。

却没想到在宗门同辈中有两人，楚与齐，如他一般，日日苦修不辍，自幼如此。

他们一同入门，一同开启修炼之门，虽年岁有差，志向日常却相差无几，自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可惜三人虽一样的刻苦，也同样都是中人之姿，却也有差别，一人中上，一人中中，一人中下。

十几年下来，修为已拉开差距。

直至某一日，齐从宗门离开，去了宗门势力范围内一座小城，独自修行。

齐可能不知，他要离去的前一晚，他的另两个好友曾去找过他，想要问问他为何申请外放。

是苦修了十几年却修为寥寥，无法坚持，想要放弃？

若是如此，他们想要劝一劝。

苦了这般久，就这么放弃岂不可惜。

至少在宗门内继续苦下去，以宗门中的修炼环境，这辈子还能触摸到后天巅峰， 出了宗门，修炼哪有宗门内方便？一辈子都将难以触及后天后期。

若是劝不了，他的两位好友也想为他好好送送行。

元是个省吃俭用的吝啬鬼，那一天都掏了一半的身家，准备万一劝不了，便赠与齐作为在外修行之用。”

李冲忽的撇嘴，这句话他听了怎么有点不信呢？

“但那一晚，元与楚在院外，看到的是齐挥洒汗水，修炼武技的身影。

其神色没有分毫迷惑迟疑，有的只是满满的坚定。

看到那个场面，元与楚便知道无需说什么，齐并不是一时软弱做出了这个决定，而是真的做好了离宗，在宗外修行的打算。

其坚毅的表情无一不在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而看到齐的状态，元与楚生出明悟，他们的朋友并没有改变目标，没有放弃，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修炼。

元与楚最后都没现身，也没问中下者为何想要离去。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们无意去深究朋友的秘密。”

顿了顿，张善继续道。

“几年后，元某一天静极思动，打算去完成每年需完成的宗门任务。

恰好，他发现一个任务正好是齐所在的城镇，便欣然领取，打算顺路去看看好友几年后过得如何。

开始时，元只知道是一起死了许多人的惨案，具体情况不知。

元只以为是当地势力查到了什么，却碍于凶手背景不想沾手。

这种事太常见了，总有些有能力的人喜欢玩些变态的东西。

这些人碰到元这样的宗门之人，便只能抓瞎。

元到了地方后，先去看了齐。

数年未见，两人聊了许多，更切磋了一番。

元轻易取胜。

分别的几年，元进步很大，他既开心又不开心。

齐的表现比他预料的要差了一些。

元不知是因为宗门外修炼环境差还是齐这些年懈怠了，或者其它什么原因。

他没问，打算先了解一下再说。

而齐却告知了元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元接手的任务，很可能涉及到了魔修！

这令元诧异，警惕。

魔修诡异疯狂，不好对付，真涉及魔修，元必须好好思量怎么做才好。

等元真正见过惨案的尸体后，元确认了这件事的的确确涉及魔修。

后续又察觉到当地势力有些鬼祟。

这令元不安。

实际上，当地势力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他们发现当地的抛尸地中的一些尸体被人挖了心，加上惨案的尸体，他们怀疑到了魔修身上，涉及到魔修，他们不愿直面，又想解决可能存在的魔修，因此才上报到元所在的宗门。

但直接说怀疑有魔修，当地势力必然会被要求参与其中，成为搜查的主力，可他们本就不愿直面，因而只是按惨案往上报，隐瞒了一些东西。

既隐瞒，又想要解决魔修，因此当地势力的一些动作才会显得古怪。

当地势力是想着，引导接取了任务的元去深入追查，看看到底是不是魔修作乱。

是的话，元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嗝屁了，元的护短宗门会派更强的好手过来解决这件事。

当地势力全程不会有损失。

当时元还不知晓这些，他只是按照自己已知的一些信息进行各种可能的推测。

那夜，元为了想明白些，在庭院摇椅上躺了半宿。

元思考了很多可能，又一个个推翻。

最后剩下的几个可能，有正中当地势力想法的，也有与当地势力查到的东西天差地别的。

这主要是当地势力的一些动作和元所知的信息与当地势力不同造成的差异。

甚至与最后的真相都有很多出入。

但当时的思考却给了元启迪，阴差阳错的让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一些齐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