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五十八章 落网

海礁虽然预想到那刺客会去找孙阁老父子，但没想到对方会是今晚去。

他今日是真心要趁着空闲，宴请几位关系不错的同僚，敲敲边鼓，撬撬墙角的。事实上，若是同僚们有看好的晚辈子侄想要推荐给他，只要人不是太拉垮，他都打算全部收下了。日后相处的时间长了，不好用的人可以投置闲散，好用的人再提拔上来，谁也挑不出错。但卖了人情给同僚们，日后他再有事相求，别人也不好拒绝他。

因此，今晚的小宴注定是要耍心眼子的。海礁准备好要跟人耍一番心眼子，谁知道小宴未罢，就来了消息，道是逃走的刺客跑孙家去了。众人虽然都是锦衣卫出身，与禁军接触不算多，但在场的人都曾在皇陵与那漏网之鱼交过手，还有兄弟同袍死在对方手里，绝不可能坐着不理会，由得那人在颍川侯麾下军士手中落网或潜逃的。反正离得不远，他们怎么都要跑过去助助拳，倘若能把人拿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海礁也担心自家二叔，因此便跟着一块儿去了。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官兵们其实已经围住了刺客，只是还没能把人拦下罢了。这眼看着就要倒手的功劳，现场管事的康文恕与旗手卫将领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锦衣卫的人掺一脚？所以海礁的同僚们热情主动地表示要帮忙，却只被安排到了边角位，作为包围圈的一份子协助联防。他们也无可奈何，若是强行出头，万一出了纰漏，把人放跑了，他们可就要背锅了，所以只能乖乖听从安排。

可即使站的只是边角位，海礁也亲眼看到了那刺客落网时的情形，事后还从其他官兵口中知道了对方来时的经过。

孙阁老府第外围的包围圈中留有漏洞，是官兵们刻意为之。刺客是禁军宿将，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只是他应该已经不在乎这种事了。他无妻无子，无家无业，选择走上刺杀新君的路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丧命的准备，不象其他同伙，还想过要讨好下一任新君，以拥立之功再度平步青云。他被当日陶阁老的几句话折磨得无法安眠，哪怕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来送死，他也要找孙阁老问个明白。

到底是谁害了隆定帝？！

刺客潜入孙府时，围在府外的官兵都装作没发现，可他一入府，府外的包围圈就立刻收紧了。康文恕还立刻将消息飞报宫中与内阁，并知会旗手卫与锦衣卫的同僚们，号召所有人一同来收尾，以弥补禁军在宫乱与皇陵行刺两件大事上的疏漏，将功补过。

当时就有人翻墙入了孙府，去查看刺客与孙家什么人有接触。就算过后有人质疑，官兵们也可以说，他们是跟着刺客来的，担心刺客伤害孙阁老一家，方才不告而入。反正只要他们能看到孙家与刺客接触交谈，就能证明两者勾结在先，孙阁老父子的谋逆罪行就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了。

这种时候，他们怎么能在府外看热闹？！

官兵们一路控制住了孙府的家丁护院、男女仆妇，迅速直入孙家中枢，亲眼看到了刺客与孙永平交谈的情形。

孙阁老并不在场，可刺客冲着孙永平质问“你们骗了我”，孙永平讽刺反驳：“是你们太蠢，才会上当受骗。”后来又补充，“你也别把自己说得这般清白无辜，本来就是没影子的事儿，你们会相信，不也是冲着从龙之功去的？利欲熏心的家伙，装什么忠臣良将？笑死人了！”

光是这几句对话，已足够将孙永平钉死了。

刺客见了来人，便飞快地逃走了，任由孙永平被官兵们拿下。

接下来官兵撞开了孙府大门，直接入内掌控了全府，搜拿逃走的钦犯，最后在孙阁老的院子里发现了对方。当时，刺客应该已经与孙阁老说过话了，整个人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发疯似地要往孙阁老身上扑。孙阁老身边带着两个身手极好的护卫，与他战在一处，孙阁老一把年纪，倒是腿脚利索，很快就在随从的保护下离开了。

只是出院子时，正面遇上了官兵罢了。

孙阁老的前程为官兵们所阻，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刺客已经将两名护卫解决掉了，冲上来要往孙阁老背后一刀劈来，却被海长安从墙头上射来的利箭射中刀身。武器脱手，手上还受了伤，孙阁老随即就被官兵们团团护住，刺客恨极，却只能无奈放弃杀人，转身逃走，然后在翻越层层院墙、突破了重重包围之后，被海长安补射来的第二箭从屋顶射落，束手就擒。

海礁说起当时的情形，还觉得十分遗憾：“那人从屋顶跌倒，摔得挺重的，又中了二叔一箭，手上也有伤，流了一地的血，也不知道能不能存活，又能撑多久。我只盼他能伤得轻一点，活得久一些，多招供些内情出来，好将孙家人的谋逆罪行钉死了，无可辩驳。”

海棠忙问：“那人伤得很重吗？”

海礁想了想：“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还能说话，嘶吼的声音很大，象是破罐破摔了，恨极了孙家父子，骂的话很难听。不过他骂着骂着，声音就弱了下去，后来好象连走路都支撑不住了，需要官兵搀扶才能走动，估计伤得不轻。等我明儿再找人打听打听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压低声音对海棠道：“小妹，你可知道孙美人是怎么死的？”

海棠眨了眨眼：“不知道呀，只知道她忽然就死了。若不是大行皇帝出殡时，队伍里只有她这一具陪葬的后妃棺椁，估计都没人知道她死了吧？”

海礁轻笑一声，道：“那刺客直到在皇陵行刺新君之前，都在禁军中任职，消息比我这个守宫门的锦衣卫要灵通多了。他冲着孙阁老大骂的时候说了，孙美人其实是活活被饿死的！她是奉了父亲密令，故意在宫中气死大行皇帝的。孙阁老还以为有遗旨在，宫侍与禁军中又有他的人，太皇太后、新君和内阁不能把孙美人怎么样，真是想得太美了！

“太皇太后、许太后、新君还有内阁的大人们不能杀死孙美人，那又如何？他们把冷宫里所有人都撤走了，护卫也没留下，锁死了冷宫的大门，由得孙美人在里头自生自灭。就这么十来天过去，不用任何人去杀她，她就被活生生饿死了！”

这样的死法无比痛苦，还不如一刀戳死了干脆呢！

刺客为孙美人的死而大笑的时候，孙阁老脸上的痛苦表情，海礁隔着上百尺的距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刺客杀不死孙阁老又如何？他已经成功地报复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