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枫林边

辛寒玉一掌虽然没有打烂雪精，但却仍是对老人的话不太相信。

白湘湘突然道：“老爷爷，那当年你爷爷铸的那把伤情剑呢？它现在还在江湖上吗？”

老人道：“不清楚，自从六十多年前的那一场灾乱过后，那把伤情剑便已经伴着剑主人消失了，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听说过出现江湖。”

白湘湘道：“那那把剑的主人是谁？老爷爷可以给我们讲讲当年关于这把剑的事情吗？”双眼兴奋的盯着老人。

老人叹口气道：“唉！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好多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也不想再回忆了，小姑娘，让你失望了！”

白湘湘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老人。

老人看着雪精，道：“当年家祖知道无意之中犯下大错，之后的一年无一日不在悔恨，弥留之际，嘱托我父亲一定要寻回伤情剑，将之毁掉。家父忍辱负重，苦心策划多年，想夺去伤情剑。可是却仍然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临终之际又把这赎罪的任务交给我，可是到如今四十年的时间，不但没有找到那一把伤情剑，这第二块雪精又已经出世，唉！事情更为严重了。看在我准备了四十年的份上，不使我这四十年的苦白吃，我希望姑娘能让我来铸造这块雪精！”

白湘湘道：“既然这个东西是为祸的，你为何还要铸它？”老人感叹道：“既然它已经出世，便已经注定为祸人间，此时便是你们不去铸造它，它自然会去寻找那想要铸造它的人，与其到时候你们失去它，让别的不知好坏的人得到，不如让它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我看姑娘和这位公子相貌不俗，言语间带有正义感，不像恶人，这把剑在你们手里为祸可能还会少点，再加上我在铸造的时候尽力去减少它的凶厉之气，这雪精成剑之后，也容易控制的多了，只要你们时刻守护自己心神，应该能够控制了。然后你们再去寻找另一把伤情剑，以剑伤剑，应该可以让这两把剑同时毁掉。这也是我祖辈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

白湘湘听了老者说得郑重，心中不由得忐忑，看看辛寒玉，正对她摇头示意；再看看老者，那饱经风霜的样子，也不像说谎，不由得走到墙边，抱起雪精道：“老爷爷，你这么一说使得我有些害怕，我也不缺兵器使用，我还是不铸剑了，等哪天我需要的时候再来铸造吧！”

听了白湘湘的话，老人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抬抬手，似乎是想制止白湘湘，但是却又放下，叹口气道：“好吧，一切都是命数使然，这个雪精既然出世，一定也有它的命数，姑娘既然不想铸剑了，我当然也不会强求，但是我却算定，雪精既然出世，一定不会安于平静，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一件杀人的凶器，我无力消灭它，却希望它是被我铸就，借以化解一些它的戾气。我会一直在雪山派等两位的，我相信我们终还有见面的时候！”

辛寒玉见白湘湘终于肯下山，不由得大喜，拉了白湘湘便想离开。看看围向两人的雪山派的众弟子，双眼微微眯起，看着云皓道：“云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强行留客不成？”

云皓看看辛寒玉那蓄势以待的模样，再看看自己同门中人，有些犹豫不决，便在此时，却听老者长叹一声，道：“唉，难道这雪精还没有成为凶器便要引动一场腥风血雨吗？难道人命真的还没有这么一块死物珍贵！”一边说一边摇头向了内堂走去。

听到老者的说话，云皓如同被当头棒喝，之前的那一丝贪念顿时被击散，脑中一片空明，想想方才辛寒玉击雪精所表现出来的功力和之前和抵挡四大长老的合力一击，雪山上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老人出言点醒，和他们两人动上了手，雪山派便是能够获胜，得到雪精，也得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和得到雪精相比也是得不偿失。

云皓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暗幸没有下了那让自己终身后悔、让雪山派万年唾骂的决定，看看那些围住两人的弟子，把脸一沉，厉声说道：“嗯！你们这是怎么个样子？难道我雪山派便是如此待客的吗？都给我让开，现在我便以掌门的命令，命令你们，全都去后山雪洞之中面壁一个月。”

训斥完门下弟子，云皓方才转过脸来对了二人道歉，并且躬身送客。辛寒玉同样躬身道：“云掌门果然是信人，我辛某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云掌门，后会有期！”说完拉了紧抱雪精的白湘湘大步走下了雪山派。

白荷收回远望雪山的目光，落在头顶那一截干枯了的树枝之上，往年，它应该已经长出浅紫色的如同手掌般的嫩叶了吧，可是今年它却没有能够发芽，它已经老了，死了。自己呢，自己已经在这棵枫树下坐了二十五个年头了，时光似乎过的好快，转眼间，身后的树已经老了，周围的小树已经长成大树了，湘儿也已经成为了大姑娘。

这么些年来，自己都是故意对湘儿疏远，让她以为自己不爱她，可是她却不知道，这是她娘的一片苦心啊，这是为了让她在骤然失去母亲时不悲伤啊，当年自己便已经抱定了决心以死殉情，可是却为了报恩、尽孝，才一直痛苦的活到现在，此时单等义父过世，自己便去地下陪他了。唉，湘儿，你其实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的，要不是当年父亲看出自己抱有死心，以白家不能绝后要求自己！唉！父亲虽然是一番好用心，可是却又让我受这二十多年的折磨！

看着枯枝，白荷笑笑，轻声道：“树枝啊树枝，你风风雨雨陪伴了我二十多年，现在你走了，我也快了，明年的今天，这里便再也不会有我们的身影了，你被风雨吹打落入尘土，我也要去陪伴他了，他是谁你知道吧？对，就是我每天给你讲的那个他，他是不是很好很好？他总是喜欢叫我白姐姐，嘻嘻，他的武功不如我，总是让我保护他，可是我却愿意，你知道吗，其实当年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便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是他那时好像不喜欢我，不过，没有多久，他、他好像便喜欢上我了，然后我们便一直在一起，一起被抓进金剑门，然后再一起拜师，一起捉弄雷鸣，一起闯圣境，一起被林光光追杀，一起街头卖艺，嘻嘻，一起花他那一文钱，一起寻找师傅留下的剑谱。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但是这期间发生的快乐已经足够我用一生来回忆了。”

回过身来，看看背后的已经显得十分沧桑的老枫树，低声道：“老枫树，多谢你这么多年来给我遮风避雨，我快要走了，我做了一首词，在我临去的时候就把它送给你吧，到时就刻在你的树干上吧，给后人留下一丝回忆和幻想！去幻想我和他的故事，你如果能变成一个老爷爷多好啊，那样你就可以给别人讲我们的故事了！”叹口气，白荷缓缓的道：“你听了，我念给你听啊：

‘雪山颠，分手间，素雪咫尺断人颜。雾也呜咽风也翩然。一声惊雷一线天，从此君颜不能见。好梦难圆。

枫林边，思念牵，白雾重重阻思念。眼也望穿泪也流干。忍悲苟且二十年，只为恩孝重难还。情孝难全。’

你听到了吗？是不是很悲情？我也想写些我们快乐的，可是我却写不出来，我读的书不多，只能写出这样的词来，我、我现在连武功也没有了，而且还体弱多病，便是想上雪山和他死到一块都不可能了，呜呜，老树，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白荷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又一次趴到老枫树上痛哭起来。

半晌，白荷止住哭声，缓缓的抬起头来，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一缕黑白相间的长发。看到白发，白荷不由得心中一惊，低声道：“我长白发了，难道我竟然已经这么老了吗？”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庞，感觉到道道的皱纹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脸上，心中有些慌，“我现在这么老了，等我到了地下，不知道辛弟弟会不会嫌弃我？”慌乱了片刻便又平静下来，缓缓笑道：“恩，他不会的，他是真的爱我的，他才不会在乎我的容貌的美丑，可是他虽然不会嫌弃，但是我也不能这个样子去见他。”

又摸到脸上的伤疤，道：“义父曾经想帮我把容貌恢复了，可是我却没有让，因为辛弟弟已经死了，容貌已经没有留下的价值，便是不受伤被毁，伤好以后也会毁去，哪里还会让复元，更何况是万天他找回来的药材？可是此时却不同了，我就要去见我的辛弟弟了，我一定要恢复容貌，跟当年一样的漂亮，那样才会忘记曾经有过的伤痛。万天，看来我始终还是没有能还的清你的恩情，作为对你最后的一点补偿，我会去让湘儿找你，认你做父亲的！”

站起身来，白荷眯着眼睛看看天色已经过午，应该回去做饭了，义父说他只能再活最多一个月了，此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虽然现在看起来还跟平常老人一般无二，但是她却知道义父的医术，他说的话绝对错不了，在他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