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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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吃完饭，有的到书屋后面的园子里嬉戏玩耍，有的回到书屋趴在桌子上午休。一直到下午开课前，那先生才重新出现，站在门沉声道：“你们几个，出来。”

饿得前心贴后心的老几位，赶紧晃晃悠悠出去，面向先生，挨着南墙根站成一排。

目光在几人脸上巡梭，先生黑着脸道：“吃饭去吧……”众人如蒙大赦，皆以为这样就算了，便往食堂跑去，不回家吃饭的几人都在食堂吃饭，谁也不准在学堂内吃东西。谁知先生又道：“李斐，吃完饭去我那里一趟。”

“学生告退。”一直看着先生走出教室，王枫才转身离去。

按照惯例，下午是先生大讲的时候，不同于上午的个别授课，而是由班一起听……讲课的内容固定在四书五经之内，每隔几个月，便会反复一遍。

对于刚入蒙识字的学童来，这是一个正式学习前的熏陶。对于已经背过这些书的学生来，这是一个求甚解的过程，能听懂多少微言大义，看个人的悟性根骨了。

先生端坐回大案后，沉声道：“今天该讲《诗经》了。”

因为先生并不是逐字逐句的讲解，所以学生们并不拿出书来，只是背手坐在那听，听懂多少算多少，记住多少算多少……

只听先生语调舒缓道：“论《六经》，《诗经》最葩。子曰：‘不学《诗》，无以言。’夫子认为人只有经‘诗教’的人，才会‘温柔敦厚’，才能‘远之事君，迩之事父’，才有登上朝堂，代表一国进行内政外交的资格。总之，《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王枫聚精会神的聆听着，原先那些浮躁和不适应，已经统统消失不见，他心里只剩下一个信念，那就是“做!到!最!好!”

但他那边上那位新来的胖子，吃饱喝足了便开始打盹，硬撑着听了一会儿什么‘思无邪’，便终于上下眼皮打架，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那先生眼观六路，立刻看到了睡觉的子，轻咳一声道：“何大海。”

“啊……”何大海悚然惊醒，一边擦水，一边赶紧站起来道：“学生在。”

“给同窗们背一首《诗》。”沈先生沉声道。

“哦……”别，何大海还真会，只听他摇头晃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后便歇菜了，他也就会背这么一句。

同窗们便开始偷偷笑他，尤数李宝的笑得最为夸张。

“杨伟，你起来！”却听先生沉声道：“给大家讲解一下何大海背的前两句诗的意思。”

杨伟一下子傻了眼……他读书是极差的，以前先生从来不会提问他的。到现在连四书都背不过，就更别提知其意义了。

但先生偏要为难他一下，非让杨伟解释解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大概是这么回事儿……有一个关着斑鸠的鸟笼子，挂在一个姓何的知州家……”

书屋里登时哄堂大笑，臊得那杨伟满脸通红，心中不禁埋怨起先生来：‘你从来不提问我，怎么偏偏今天问了呢？’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私塾，奉行精英教育，一切以科举高中为目的。这也不难理解……能在一层层严苛淘汰中生存下来，最后高中举人，乃至进士的，毕竟有如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一个学堂也不一定能摊上一个。所以先生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对尖子学生的培养上，指望着他们能榜上有名，也算是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对于普通的学生，先生只是做泛泛指点，能识字写字就好了，毕竟没几个能靠笔杆子吃饭的。

所以先生也只能做到，你愿意学我就认真教，你若是不愿意学，我也不会耳提面命，连拉带拽。所以对后排坐着的几个，他向来是顺其自然，只要不影响别人学习就行。

先生也确实从不提问他们，但不包括他想发难的时候……他从李斐那里，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与他所料想的不差，果然是杨伟那伙人胡作非为，拿一只死鸟作弄新来的王枫。这让先生终于无法容忍了，在他看来学问好坏无伤大雅，但人品好赖却是天地大事……见先生板着面孔，学生们很快停下笑。只听他声音冰冷道：“何大海且不，他还第一天过来……”

便听先生矛头指向杨伟道：“你可是已经背过《四书》的，文言精义我也给你讲过数遍了，怎就一窍不通，狗屁不通呢？”着‘砰’的一拍桌子道：“你都学了些什么？”王枫心中一动，先生今日如此，显然不只是为了诗文这点事，多半是要借题发挥了。

杨伟苦着脸道：“先生，学生愚笨……”

“愚笨？你可不愚笨！”先生冷笑连连道：“连大罗上仙的神鸟都能想出来，你怎么能称得上是愚笨呢？”他终于道出了真实原因。杨伟登时面色煞白，一句话也不出。“还不把你的神鸟拿出去！”先生两眼一瞪，十分厌恶道。杨伟赶紧跑到王枫座位底下，将那只死麻雀拎出去，不知扔到什么地方。

等他再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几个死党也被揪了起来。

只听先生面无表情道：“原先我容忍你们，只以为是少年人爱胡闹，等年纪大些便好了。”着闷哼一声道：“但现在看来，你们已经不是胡闹了！而是诬陷！嫁祸！欺凌！讹诈！你们是大大的心术不正！不配为圣人门徒！”杨伟惊呆了，他本以为这次又是打板子呢，谁知先生竟有决绝之意！

四人赶紧给先生跪下，苦苦哀求起来，什么学生初犯，下次绝对不敢之类。要是就这么被撵走了，还不被老爹给揍死啊！先生却看都不看他们道：“圣人学堂容不得半点玷污，你们出去吧。”但终究还是附近子弟，他也不忍太过绝情，最后又加一句道：“回去好好反思反思，什么时候改过自新了再……”这下揍个半死既可。将四个哭哭啼啼的家伙撵出学堂。

“继续上课。”先生沉声道。学堂中便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来未曾起过涟漪，只有那四个空出来的座位，提醒着所有学生，不要行差踏错。先生又讲了一个时辰的《诗经》，便到了申牌末刻，终于收起书来，宣布下学。却又把王枫和李宝两个留下了。

先生交给他们每人一张纸，淡淡道：“你们两个明日的作业。”完又‘哦’一声道：“别忘了再抄写《学规》一百遍，还有将学堂打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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