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分家 下

“是俺没本事，没本事”

陈老汉颓废的坐在炕上，看的陈乔梁一阵心酸。

“爷。。。”

陈老汉挥了挥手，这个大孙子最像他，这么好的孩子他们缺。。。

“孩子他爷，俺也是为了这个家，也是。。。”

李老太也说不下去了。

“都别说了，我最后问一次，乔梁，你们要分家是真心的还是气话！”

陈老汉一脸凝重的看着陈乔梁。

看着爷瞬间老了几岁 ，一脸的灰白，想着那个虽然话少，却一直心里有他们的这个爷，陈乔梁有刹那就心软了，可是再看着这满屋子的所谓的一家人，有不屑一顾的，有埋起头不看他的，还有小姑那怒目而视恨不得吃了他的。

“爷，俺们决定了，俺也大了，能照顾好弟妹了，就分了吧”

陈老汉心里有了答案，还是一阵心酸 ，他多希望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

“娃，你们不分出去，我用我老命保证二丫头不会被领走，你们出去可怎么活。。。”

陈老汉的声音都有了颤抖，陈老二还想说什么，被李老太拽住了。

“二丫也不是就非得给了那姓卢的”

李老太警告的看了陈老二一眼，自家的银子都算计，以后再和他算账！

“爷，二叔虽然自私，说的也没错，小虎小平能上学俺们也跟着跟着高兴，俺们也不求什么 ，给俺们分些能过冬的东西就行了。”

陈老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前一阵发黑，这个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乔梁，你爷都说了二丫的事他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瞅你爷都啥样了。”

陈老三一把扶住陈老汉，对于陈乔梁的不识抬举，他这个当三叔的不说两句实在是不像样子。

“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不吵不闹的，你们四个孩子出去干嘛，要饭吗，别人怎么看你爷奶。你爷奶再不好，这些年不也给你们养活了这么大么。”

“三叔，您这一年也不回来一次，上段时间，我幺妹被小姑找人给扔山里去了，差点喂狼，你瞅瞅这手这么大个疤，谁家吵吵闹闹就把人扔山里喂狼去了”

陈乔月看这陈老三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气急了，拉着陈幺妹的手就让陈老三一家看。

陈老三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这。。。他小妹啥时候这么狠心了。。。

“啥，你小姑。。。这。。这事。。唉。。”

陈老三彻底没话了。

“你们三叔也是不想着一家说散就散了，你们三叔能考上秀才，你们也跟着借光不是，都是为了这个家，娘和小姑心都是好的，你们还小，不知道这当家做主的难，都是穷闹的，但凡。。唉，娘也不会要给二丫找人家啊”

王秀梅的一番表演，看的陈乔月直翻白眼，怪不得三弟一提起这一家一言难尽的笑。合着这一家就在这和稀泥，只要是棍子没打到他们身上，他们就是最大的圣母婊啊。

“爷，俺们能养活自己，您放心，俺的农活带的，您还不放心吗。”

陈乔梁不想听这些人说的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反正没一句好话，他现在就想跟他爷说话，别人的话他就当是放屁了。

“大朗，爷信你， 可是爷舍不得你们这。。。”

陈老汉还想试图挽回，可是他也知道这个家早就离心了。

罢了，小虎去喊村正吧，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没糊涂， 有些话也说道说道。

陈小虎领了差事一溜小跑去了村正家。

今天是中秋，村正一家刚吃完饭，就被陈小虎给喊了出来，虽然陈正安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还是中秋。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让大儿子陈春生去叫上几个族老去老陈家，他先走一步。

等他到老陈家的时候， 屋里已经收拾了一下。除了陈老汉坐在炕上，李老太靠着一旁的柜子，没好眼色的瞪着陈乔梁几个人。

王秀梅不想掺和这些是，也不在意怎么分，回自己屋休息去了，陈乔栋和乔蕊没见过这个架势，怎么也不肯回去，跟着陈老三在一边偷偷看着。

二房的几个生怕大房的多分，谁也不肯回去，眼巴眼望的等这赶紧分完。

“老哥，这事，唉，怎么这。。。”

陈村正也不知道怎么劝一脸颓废的陈老汉。

一刻钟的功夫 ，几个族老也到了，陈乔月没有因为要分家就放松，看着来人赶紧烧了水，族老和村正都坐到了桌子旁，等这陈老汉。

陈老汉一连叹了几口气。

陈正安还好，几个族老对陈乔梁几个更不满意了，把家里老人逼成这样，这是不孝啊！

“你们啊！瞅把你们爷气的，要我说这事就算了吧，你们真铁了心分出去，以后有啥事，千万别找我”陈老太爷气的都要拿拐杖打陈乔梁了。

陈乔梁没做声，抿着嘴，这态度在明显不过了。

“老太爷，别说了这也不赖几个孩子，心都散了，老大走的早，几个 孩子这些年没少吃苦，是我这个爷没本身 ，我把俺们家的东西给他们分一份，以后他们还得族里偶看顾”

陈老汉一阵心酸，他的话也让族里的几个岁数大的深有同感，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一窝子子子孙孙，哪有几个省心的。

李老太靠在那里，紧紧盯着陈老汉，生怕他给多分了。

“咱们老陈家有36亩地，有好有坏，你们还小，就把靠山边那六亩多地给你们。”

“不行！俺不同意，我们几个这些年白吃白住不要钱嘛，都分给他们，咱们一家不活了”

才说到地李老太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就是，爹，您不能光想着啥都给他们，您也像想他们这几年吃的用的啊”

曹桂芬也不乐意了，他们分走的多，那给他们剩下的不就少了。

陈正安看的一脸尴尬，几个族老也有点难堪，虽然之前说不管，可这不都是陈家的娃么。这才刚说到地，也没多分，怎么这当奶当婶子的都炸了。

也难怪几个孩子坚持要分出来，这没了爹娘的孩子真是。。。

“那你想怎么样！”

有外人在陈老汉不想和李老太吵吵。

“他们白吃百喝俺这么多年，俺也不说啥了，可是以后咱们养老怕是也指望不上他们，二房三房以后赚了钱都有咱们一份养老钱，他们俺也不指望了，但是这地他们也别想分了，就当是给俺们的养老钱了。”

李老太一番话说的竟然还有几分道理，可这道理却是要把几个孩子逼死，他们不种地，靠啥养活自己，没有吃的要饭去嘛。

“咋就不能养老，几个孩子大了赚钱再给不一样嘛，你不给他们地，是要饿死他们还是咋地，你是亲奶嘛你，你好像那猪窝里的畜生！我是瞎了眼了，当初娶了你这个老毒婆子”

陈老汉气的直哆嗦，指着李老太口不择言的破口大骂。

“陈老汉你别逞能，老三读书不要钱么，家里这十多张嘴不吃饭？等他们给钱猴年马月了，也别说我这当奶的不近人情，村东沟的四亩，爱要不要，你们要是同意就继续往下说，要是不同意，俺今天吊死在这也不同意你把家底都给他们！！”

李老太做势就要去找绳子，陈小妮一边拽着她娘一边恶狠狠的看着陈乔梁几个。

“你们不是能耐么，这家都要让你们给搅合黄了 ， 一群搅家精”

“爷，就听奶的吧，俺们还小，好地给俺们种白瞎了”

陈乔生一脸平静的看着陈老汉。

陈老汉没办法，窘迫的点点头。

“你们都给我出去，地的事依了你们，别的你们少给我跟着掺和。”

李老太肯定不能出去，她可不能看着这个死老头子把家底都给出去。

接下来，陈老汉说一样，李老太就反对一样，两个老的差点没挠一起去，陈正安和几个族老都要压不住了。

争吵了一个多时辰可算是把东西都定下来了。

陈正安咳嗽了一声，把写好的文书当着众人的面又读了一遍。

“陈长江家大房陈乔梁及其弟妹，陈乔 乔，陈乔生，陈幺妹，代表大房，从陈长江家中分出去，另立门户。”

“分得田地，陈家村东沟子四亩旱田，家中银钱分得2两零600文，另锅碗瓢盆四副，由于陈乔梁四人分出去后，另寻住处，原房子归陈长江一家所有，抵其对爷奶往后的孝敬钱。陈乔梁四人的行李及屋内家具等可带走。”

“因，陈乔梁陈乔生都是家里的劳动力，另分的粗粮一百斤，园子里白菜等各蔬菜，五十斤，玉米黄豆等二百斤。”

“逢年过节，陈乔梁一家需要孝敬两位老人，老人如过世，大房也需出一份力，替父母尽孝！另，两家虽然分家，但是仍是一家人，如双方有什么困难，需要互相帮扶，这条需要双方都同意，才可分家”

最后一条是村正提出的，这几个孩子也不错，而且农村嘛，家家都有矛盾，他想着几个孩子真过不下去了，也算一条后路，哪怕到时候过的比现在还艰难，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李老太虽然不满意，但是也拗不过陈老汉，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陈老汉和陈乔梁分别在文书上按了手印，另外几个见证人也分别按了自己的手印，这个家就算彻底的分了。

按商量的是，收拾东西还需要些时候，而且住哪里也是个问题，所以李老太又给了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一过，立马滚出陈家！

分完了，陈老汉没让村正几人回去，说是还有几句话要说。

陈老汉吩咐陈老三把王秀梅也 叫过来，有些话他要当着一家人的面说。

王秀梅虽然没有过来看，却也没睡下，还等着陈老三和两个孩子呢，听陈老三叫自己，不禁奇怪这大房出去，要他们三房去干啥。

众人都齐了，陈老汉吩咐李老太拿出了一个本子，李老太皱着眉，从柜子里翻出来了一个本子。陈老汉虽然没上过学，但是简单的数字还能知道的，这一本是他们老陈家的一本账。

“俺和你们娘岁数大了，俺和你们娘也一起三十来个年头了”

李老太听陈老汉提起这个，也软了几分，却不知道陈老汉到底要说个啥。

“俺们那时候，照着你们现在还差了一大截，你们娘那也是吃过大苦糟过醉的，俺们也是啃过树皮草根的。”

“老头子”

李老太眼睛也红了，有点哽咽，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

“年轻的是，俺们两个没有歇过一天，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伙计，俺还记得你们娘怀老大的时候，九个多月了还得吃草根，还得干一天的活呢。”

众人都沉默了，几个族老深有体会，都跟着点头，那个年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他们陈家村就是一群逃荒的老陈家人在这安家落户才有的，这的哪一块土地不是他们自己开慌得来的。

“哪个娃出生，俺们都是高兴的，除了老大老二老三，在小妮前头还有一个没活下来的。。那更是一个，，，一个苦命的娃。”

说到这里李老太再也止不住了，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婆子，当年老大是咱们的第一个娃，你当年稀罕的不行，你还给起了个小名，说人家大户人家都有小名，要叫宝哥，后来啊，老人都说贱命好养活，你给改了，叫的狗娃子你还记得不，咱们俩笑了好些天”

李老太捂着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嘴唇不住的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能不住的点着头。

屋里的人都跟着红了眼眶，几个小的听的差点没哭出来。

“唉，孩子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心思，俺们老了都管不了了，还能活几年，那粮仓里的粮食，俺们又能吃多少。”

“乔梁，乔生，二丫头，幺妹，别恨你奶，，都是饿怕了， 你奶年轻的时候不这样的，你爹没的时候，你奶也是哭过难受过的。。。”

“爷，我们不恨奶，你们养俺们一场，俺们都记得”

陈乔梁也哭了，他心里还是敬重这个爷的。

“小妮，你看看他们，你是他们的姑，你大哥小时也抱过你哄过你，你还吃过你大嫂的奶呢！你就没有梦到过你大哥么，你找人把幺妹扔山里的时候，你就没梦到过你大哥么”

陈老汉越说声音越大，后面直接是吼出来的。

噗通一声，陈小妮吓的跪了下去！

“爹，爹俺知道错了，俺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想吓唬吓唬幺妹，俺没有。。。”

陈老汉也不看她，又去看陈老二！

“老二啊，你顾着自己的家这没有错，可是他们长大了就不需要人帮衬么，老大家的乔梁你睁开眼睛看看，踏实肯干，十三岁的孩子就顶门立户了，将来就没机会挺过去嘛，你们二房这辈子就不求人了嘛，啥时候人啊都得给自己留点后路不是！”

“你今天能卖了老大家的，明天俺和你娘走了，小妮你是不是也卖，你要是出事了，你媳妇孩子，老三能不能都给卖了！”

陈老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挨着陈小妮跪了下来。

陈老三没等说，主动跪了过去，老爹要训话，他这个做儿子的就得听着，没有二哥跪着他还站着的道理。

“老三，你是咱们老陈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你是咱们全家的希望！俺和你娘因为你也是面上有光。可今天这事，等爹娘走了这个家不都得靠着你吗，你还像今天这么和稀泥吗。你是读书人，你懂的多，见识多，你接触的人多，书上就教你和稀泥吗，没教你你是非对错嘛。”

“家里这些年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了你身上，可是你看你遇到事情却一点也立不起来，以后当了官，你也要靠着和稀泥嘛！”

陈老三被说的满脸通红，王秀梅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话何尝不是说她呢。

“你享受了家里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有两个哥哥用大半辈子的血汗钱供养你，你就得知道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是咱们整个老陈家。今天哪怕乔梁他们几个分出去了，以后你真有了出息的那一天，也要把他们。。哪怕不当成自己的孩子，也要替你大哥照顾着。”

陈老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整个人都感觉心里敞亮了不少，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多年了。

“爹，您老放心，我陈老三出息了绝对不会忘了家里，也不会忘了乔梁几个，还有，还有二哥，我肯定不会忘恩负义。”

陈老汉又点着了一袋烟！

“我啊，经了今天这事看明白了，什么老子娘，亲兄弟啊，真有事了都不一定有用呢，何况我真要没了呢。。谁知道你们几个怎么样。”

“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族老们也都在，我就把话说一说。也省着我哪天突然闭眼睛了来不及交代。”

陈桥梁几个，还有陈家的孩子一看都跪下了。

陈老汉也没拦着他们。

“你们娘不好，那也是你们娘，她没有对不起谁，她这个嘴巴不积德，也还没饿死谁。你们小姑是按和你们奶没教好，以后你们小姑真有啥，二房三房不能不管，大房不管俺和你们奶也没说的。”

“对大房，你们能帮就帮，不能帮让我知道有谁落井下石，就直接滚出陈家村吧！”

说完这些，陈老汉站起来冲着族老和村正鞠了一躬，几个人连忙摆手。

陈老汉依然坚持鞠了一躬。

“今个请几位做个见证，俺前面说的话，都是算数的。另外以后老三真出息了，做了什么对不起老陈家和陈家村的事，村正几位族老就代俺们两个老的好好教训他，打得骂得，哪怕去衙门告他不孝也使得”

“该说的也说完了，几位族老村正，这大中秋的把你们折腾来实在是过意不去，改天一定弄点酒菜吃上一顿。”

村正和族老都说不用，这陈老汉是说完了，几个人十分的感慨，对陈老汉的人品很是敬重，都站起来表示自己愿意做这个见证。

陈老汉亲自带着两个儿子把村正和族老们送出了门。

回到屋里，陈小妮还在地上跪着，其它人也都没有说话，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都回去吧，夜里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有活儿呢”

一边说一边缓慢的挥了挥手，把众人赶出来屋，又拿出老烟袋吧嗒吧嗒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