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灰黑色野狼

再无弓弦声响起，耳边只是听闻远近的野狼惨嚎声此起彼伏，甄柳奇抬起头来，环视四周。这才发现百步之内并无一只野狼，而在一百步之外，二百步之内，无数具野狼的尸体组成了一个灰黑色环行圈，其中杂以朵朵猩红，那是野狼受伤后溅出的鲜血。二百步之外，还有数十只野狼徘徊不前，已被吓破了胆，不敢冲上前来，却又不肯退去。他大喜过望，想要说些什么，两个嘴唇却哆嗦着，一句也说不出来，不知是激动的，还是仍是余恐未消。

东野为民见剩余的野狼不足五十只，却都只在远处徘徊，不敢再上前来。他便将风之力斜斜背起，一手掉着铁枪，催动胯下马匹冲上前去，手起枪落，正中一只受伤未死的野狼咽喉。随之又抽出铁枪，再度扎下，刺死另一只受伤的野狼。

甄柳奇见状，也抽出猎叉，紧随其后，对未死的野狼补刀。

正在对受伤野狼挨个灭杀之际，忽听得二百步之外，一只野狼惨嚎一声。二人吓了一跳，甄柳奇抬头一看，原来是早晨逃走的那只灰黑色的野狼，正在对着他们咆哮，冲上前两步来，却又不敢再度上前，只是在那厢悲鸣哮叫。

东野为民记得这只野狼就是上午逃走的那一只，此刻返家路上被狼群堵截，想必就和此狼有关，它多半还是这一大群野狼的首领。刚才它又被那一轮急速射出的箭雨吓破了胆，现在为何悲呜不已，他有些奇怪。

却听得甄柳奇道：“贾大哥，你看这只野狼！”

顺着甄柳奇的猎叉所指，东野为民方才看到不远处，一支白羽箭穿住了两只野狼。前面一只野狼的脖颈被白羽箭穿过，又扎在后面一只野狼的前腿上。脖颈被穿过的野狼已然毙命，前腿受伤的另一只野狼则被箭枝所连，动身不得，仅是受了轻伤，尚在挣扎。这一只受了轻伤的野狼，腹部凸起，显是有了身孕，原来是一只怀了孕的母狼。

刚才东野为民不知这只母狼尚在孕期，举起铁枪，准备刺杀，那只灰黑色的野狼首领当即发出咆哮和悲鸣，欲冲上前来，却又不敢。想必这只母狼是它的配偶吧？他为了证实猜测，举起铁枪，作势欲刺杀那只母狼。

远处那只灰黑色野狼见状，又开始对着他们咆哮，再度向前冲了几步。这次除了悲鸣哮叫之外，它还试探着又往前小跑了几步，见东野为民始终没有拿起风之力来，就一路小跑过来，远处其它野狼却始终不敢跟过来。

东野为民只觉有些好笑，想逗一逗它。等它跑到眼前约十来步时，突然出枪，一下抵在那只母狼的咽喉处，并注视着那只灰黑色的野狼首领，看它会怎么办。

那只灰黑色野狼见状，突然吡牙咧嘴，又是咆哮，又是悲鸣，作势欲扑，却又不敢。惨嚎了好一阵，才发觉那根铁枪并未刺进母狼身体，这才住声。它紧盯着那根铁枪看了半晌，又顺着铁枪看向东野为民，和他的目光对在一起。对视了一会儿，这只野狼突然爬在地上，两只前爪在前，把头搁在两只前爪间，盯着东野为民，硬直的尾巴在拖在地上轻轻摆了两下。

甄柳奇在一旁看得直笑。他常年养狗，对狗的性情极为熟悉。狼和狗的性情很象，适才这头野狼是在用这种动作，表示他对东野为民没有敌意。

东野为民不为所动，仍是把铁枪架在母狼的咽喉，注视着那只灰黑色野狼。

那只灰黑色野狼又盯着东野为民看了一会儿，突然翻过身来，四肢向上，腹部朝天，亮出脖颈，耿着头，看向他。

甄柳奇在一旁笑道：“恭喜贾大哥，狗和狼如果肯把它的致命处，也就是咽喉和柔软的腹部亮给你，这就是向你表示臣服或者友善的意思。不过，此时此刻，这只野狼也可能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那只母狼的意思。”

东野为民做了猎户几个月，也早已知晓猎户的一些禁忌。其中一条禁忌，就是猎户不杀孕期的母兽。刚才既然已知道那只母狼有孕，当然不会真的杀掉，只是作势而已。现如今这头野狼既然臣服，更不会再杀了。他将手中铁枪抽回，顺势已把扎在那只母狼前腿的白羽箭挑出。

那只母狼甫一得到自由，欢欣无限，当即跃然而起，不顾前腿的伤痛，一瘸一拐地跑到那只灰黑色野狼身前，伸出舌头，舔了它几下。母狼接着又呜咽了几声，听不出是死里逃生的欣喜，还是在责怪那公狼不顾自己安危来换取它的性命。

那灰黑色野狼见东野为民没有要取它性命的意思，一骨碌翻过身来，和那母狼吻颈相交，亲热了两下，也是几声呜咽。好似是说再次相会的欣喜，又好似在说你若不活、我不独存。然后，它又是冲东野为民着趴倒，两只前爪在前，把头搁在两只前爪间，盯着东野为民，硬直的尾巴在拖在地上轻轻摆了两下，低吼了几声。

甄柳奇笑道：“恭喜贾大哥，这只野狼愿意臣服于你，随时可以带回家去，看家护院！”

东野为民不为所动，因为他觉得野狼喜食腐物，自身不洁。他俩个家中还有孩儿，不想让它跟着自己，以防传染瘟疫给家人。

甄柳奇看出他的顾虑，又道：“贾大哥不愿意带它回去，也没关系，撕下一块贴身衣物，让它嗅一下，它就会记住，以后再也不会伤害我们了。”

东野为民觉得有道理，就撕下一块衣襟，扔给那头公狼。

那公狼看了他一眼，低头嗅了两下。它一声低吼，边上那头母狼也回应一声低吼，看了东野为民一眼，低头嗅了两下。紧接着，公狼突然又仰天长啸起来。

甄柳奇吓了一跳，不知又有何变故。紧接着，远处存活的野狼们突然也跟着长嚎起来。不一会儿，五十余只野狼从四面小跑过来，围到两人近前，低吼不已。他顿时心下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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