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跑

邹城让全团都在为他的想法买单，虽然他最后只要了一百个人，但依然已经把剩下的连长们都得罪光了。

这一百个人，至少都会写简单的几个汉字，大多数人都是本连射击的好手，能熟练掌握汉阳造的拆装、保养和射击。这些人，年龄全部介乎在十七至二十七之前，正如邹城所说的，青壮年。

一连长看着自己连队一个多排的弟兄站在了邹城的身后，两眼一抹黑，差点晕了过去。

但就是这样，邹城还不满意。

五挑一的比例，太高了。

“瘸子！”邹城大声地喊道。

王小壮一丝不苟地迈着正步出列。

邹城指着王小壮，转身对身后的那一百多人说道：“看见没！六连副连长，脑袋被驴踢过，肩膀和腿上受过枪伤，连屁股都被木头茬子怼过。你们大多数人都比他幸运，没挨过枪子儿，怎么样？比比？对面的马王山，两个来回！？”

张德贵一听，只觉两腿筛糠，差点又跪下去了，好在邹城使了个眼色，周亮拉着他和包子兴几个老六连的脱离了队列。

“抓最后二十个！”邹城一挥手，“出发！”

王小壮上午怼着马王山已经跑了三个来回，但只要邹城舍得，他还能跑三十个来回。得令之后便一马当先，像脱了缰的野驴，闷头就冲了出去。

身后一百个弟兄一愣神，王小壮已经跑出了团集练场，一群人先反应过来，追着王小壮就飞奔而去，后一群人慢了半拍，张德贵在那幸灾乐祸，“诶，蛋子们！抓紧时间了！太阳下山不赶趟了！”

几个弟兄看了看杵着枪，歪戴着帽子的张德贵，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的人跟疯狗一样去追前面的王小壮，这才明白过来这才说的抓最后二十个是什么意思。

烂泥被人群奔踏着，变成了更烂的稀泥，仅存的一点雪后的白色也被人糟蹋成了烂泥的颜色。大队人马冲出了马家桥，奔着马王山要死要活地奔跑着。一眨眼功夫，本来就站的稀松的团季集练场里又缺了一大块。

张哮虎和苏清泉还有事情要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了邹城全权负责。

一连长抓了抓头皮，看了看身后的一群老弱病残，骂道：“都张着嘴看什么？啊！看什么！？都给我滚回去，下午练拼刺！”

人群多少有些垂头丧气，邹城一口唾沫一口钉，他挑中的人，没人都有一大碗粉条子炖猪肉，不管要不要，没人十个大洋都会塞进手里。六连的特殊待遇让很多没选上的弟兄不免眼红，他们之中有些人愤愤不平，更多的人则是羡慕不已。

邹城目送着一连长带着他的半个连走了，一回头，看见身后包子兴他们站得松松垮垮，没有一点样子。

“给点面子成不成！团长面前你们站直点行不行！？”邹城冲到张德贵的跟前，低声地吼道，口水都喷到了他的脸上。张德贵吞了口唾沫，歪戴着军帽稍微地挺了挺踏着的腰。

邹城插着两只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意思是我盯着你呢，然后才命令道：“带回！”

周亮这个礼拜是值星官，把几个人的队形整的利索了，就带着几个人喊着号子回了老六连的驻地。

王小壮的精力和体力像用不完似的，一趟跑下来，刚好看见周亮在对着张德贵他们喊“一二一”。他轻盈的身体冲进了营区，在邹城的身边绕了一圈之后开始了第二趟往返跑。张德贵朝他比划了几下手势，被周亮恶狠狠的一个目光给瞪了回去。紧跟着王小壮的几个弟兄也不甘落后，背着他们的枪“呼哧呼哧”喘得和牛似得。

一辆卡车从营区大门口开了进来，谢天谢地，那几座挡路的房子终于被鬼子的飞机炸塌了。

从副驾上跳下来的一个中尉，是团部后勤的刘参谋，也是包子兴和许永财之前的顶头上司。

“邹连长，你们的货到了！”刘参谋手里拿着清单在那喊着。

王小壮溜着那一百个弟兄第二趟返回营地的时候，邹城刚好把所有的物资都清点了一遍。王小壮眼睛里一阵发亮，停都没停，直直地冲进了那一堆“宝贝疙瘩”当中。

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和它比，小日本子的三八式就是孙子。

邹城靠了过来，“怎么样！？”

“好枪！”王小壮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随手捡了一支，“哗啦一声拉开了枪栓。身后的邹城上去就是一脚，“老子问你那一百只菜鸡怎么样！？”

王小壮倒在地上用枪瞄了瞄远处跑回来的几个人，丝毫不在意滚了一身的泥，“还行，大部分都跟上了，少部分的也在努力跟着呢！”

“瘸子！”邹城拉着地上的王小壮说，“别让他们歇着，今天不全部跑吐不算完！”

王小壮愣了愣神，看着邹城的眼角一抹狡诈的微笑，“特么的，吃进去的还不给老子全吐出来！这帮瘪犊子，一点都没给我们剩下！”

几个刚刚跑满了两个来回的弟兄听见邹城的话，额头上顿时就冒出了冷汗。他们看着邹城，邹城也看着他们，笑得跟朵花似的。

但是无论怎样，在第一轮的考校中，落在后面的二十人直接就被邹城赶回了老连队。这种尾数淘汰的方式虽然不够科学，但本质上也是为了尽可能科学地剔除一部分身体有缺陷、有隐疾的人。邹城的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兵贵在精而不再多，他希望手底下都是王小壮，而不都是张德贵。

太阳渐渐地西斜，但六连还在不断地朝马王山奔跑着。直到太阳远远地挂在了山尖上，邹城才让王小壮开始收拢这帮残兵溃将。

“张德贵！”

“有！”

“你自己数，二十到三十名的，归你！三个月后，我找你要人！”

“是！”

“张宜生、包子兴！”

“有！”

“在前二十名中挑几个身强力壮的，跟着你们打机枪！”

“是！”

几个人好整以暇地看着顺着马王山往下到营区，这延绵数里的弟兄们眉开眼笑，这一天的功夫，大家就都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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